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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叫卖海副产品的海港湾,人流攒聚等候着一批批运押粮食、货品的大型货船收帆靠岸抵达。
其中有一艘帆布绘着一个大大占据中央面积的“单”字标志的双桅帆船抵达时,人群暴动一番急躁,两两三群露着结实的胳膊汉子拥挤着靠向码头,等待着船停靠后将登板搁下。
他们就在船边争先恐后地叫喊着,一边展示自己的强壮,渴望能被买主挑选中被雇佣,而其它货船前倒没有这么夸张的叫卖声,主要他们是看中“单”家的财大气粗,一般他们雇佣的价格都相对比其它买家高几成,像这种大方的雇主一向受他们大力青睐。
他们是琅伢小国码头中常见的搬运工,做他们这种粗工的人一般都没有知识也没有武功,更做不来别的工作,只能凭着一身劳力来赚钱。
像他们这类人,在琅伢小国比比皆是,所以有时候竞争相对会比较紧张。
而在这群人摇臂喊价的搬运工中却有一个显得突出的男人,有些安静地站在他们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个头倒比任何的搬运工都高大,与别人不同蓄着一头短碎似肩的黑发,所以他站在其中倒是挺突出的。他穿得也特别少,只有一条半截短裤,一件布褂,露粗壮的胳膊,隆起的肌肉,一身油亮的古铜色皮肤让他看起来特别有力量。
在这群眼冒绿光拼命争夺机会的搬运工中,他的存在就显得尤其特别了,他并不选择张扬地方式吸引别人的注意,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被人选择,不骄不躁。
站在船头的一名蒙着薄纱的青衣女子,一双清泉般通透的眼眸不经意看到他,她黑眸闪过一丝趣味,便对身在她旁边的一名褐衣长衫男子低声吩咐几句。
褐衣男子约二十多岁,看样子是那名青衣女子的下人,他惹有所思地观察了几眼底下那名沉稳不动的高大男子,然后朝青衣女子恭敬地颔首。
他带着几名下人,走上甲板,朝着下面喧闹不已的搬运工大手一挥示意他们安静后,指着一个人道:“那个最高的男人,对!就是你,你有没有伙伴,我们主子决定聘请你来搬运这一次货物。”
那名高大男子一愣,吃惊地指了指自己,发现他的确是要雇佣自己后,立即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然后猛地朝他点头,欢喜道:“我有,我叫黑子,你们需要多少人?”
褐衣男子挑剔地瞧着他浑身上下,看那五官端正,眼神清亮看着倒学算老实,思量了一下道:“你叫什么?我们需要二十个搬运工左右,你们人数够不够?”
男子力气大,推嚷着那些不满、嫉妒地瞪着他的搬运工挤上来,看着近了许多的新雇主的面孔,他连连点头,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诚恳,道:“够,我马上就去叫人去。”
不一会儿,高大男子带来了一群跟他差不多身型的男人,他们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强壮,这让不少有些不屑黑子的搬运工都惊奇地瞪直了眼,他们是哪里来的这么一群人啊,这一个二个都长得忒tmd壮实了吧?!
看到黑子带来的这些搬运工整体“素质”,褐衣男子很满意。
“小姐,看来是批有劳力的人,事不宜迟,那我们赶紧赶货到苍国去吧。”褐衣男子点齐货物,便朝一旁待候的蒙面青衣女子询问道。
青衣女子手持妃竹制的扇子,漫不经心地徐徐张开,然后扫了一眼满载的货物,移步上马车,珍珠白湖绉裙随风轻轻摇摆着。
“嗯。戒,你安排一下人员,务必在天黑前到达苍国。”
戒垂头:“是的,小姐。”
戒在青衣女子上了马车后,就跟黑子商讨了一下价钱跟地点,单家的大方一向不会令人不满意的,所以最后双方谈好条件,就将船上的货物集装进车厢运载,他们一行人才准备出发。
黑子趁着众人装货忙碌的时候,侧过脸,一张憨厚的脸瞬间变得精明而凶残。
他暗地里朝着一个方向比了一个手势。
领主,搞定了!
穆梓易此刻混在搬运工中,脸上涂着一层灰渍,左脸颊靠近下鄂那个“罪”字的部份被层层涂抹遮掩住了。
他此刻没有出面,埋着头无差别地混在人群中,收敛一切气息尽量低调行事。
收到黑子的暗号,他立即回了一个手势。
维持现况!随时注意变化!
其它这二十个搬运工中,靳长恭亦化妆成一名男子混在其中,而华韶和尚则在脑袋上包着一块黑布,衣服也换了一套很普通的平民衫,以此避人耳目,让他们这群流失之地的罪犯伪装成搬运工混进城中去。
这一次来到外界,他们都觉察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原本他们只考虑在琅伢小国购买一些寻常兵器与日常物品。
却发现无论个人还是商家购买大量兵器都需要在朝庭备案才能购入,即使一件兵器亦需要登记在案,具体原因他们曾经询问过商家,却都说并不清楚,只含糊其词道据说是苍国那边最新下达的通告。
买不到武器的事情令穆梓易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另一方面靳长恭感觉在琅伢小国根本得不到一些她想知道的消息,于是她提议去苍国一趟。
她跟穆梓易透露道,琅伢小国并没有直隶八歧坞的商铺,如果她想将她们姐妹的消息传递上去,最好还是去苍国选择可靠的本家商记,否则中途被“有心人”截下,恐怕他们一行人都会有生命之虞。
可事实上,靳长恭根本不清楚八歧坞拥有的商铺有哪些,是如何分布,不过她猜除了她,穆梓易恐怕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穆梓易是怎么想的,总之最后他还是采纳了她的提议,冒险潜入苍国一趟。
就这样,他们一行人详细商量一番,决定来当搬运工混进一个有声誉有背景的商队出发,最终选择了这个单家。
单家,在商界算是一支奇葩,因为它祖上皆是经营货商的世家,可是单家却因为运营不当,在三十年前被宣布破产了,而又在三年前突然在业界突军冒出,却是由一个女子——单凌芸带领整个单家,在这三年来通过各种渠道,手段将生意越做越大,最后竟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商界能手。
单凌芸此人物,倒算是一个能让人津津乐道的女子,她的传奇事迹亦不少,可是最令人好奇的却是她跟商界神话八歧坞的公冶少主的八卦。
听说,她能够混得如此有声有色,就是因为有八歧坞的公冶少主替她撑腰,否则光凭她一介小女子,早就被人打压下来了。
也有人说,她长得美若天仙,跟传闻中的莫仙子一般能够令男人神魂颠倒,她迷惑了公冶少主,利用公冶的势力替她扫清一切麻烦。
亦有人说,她苦恋公冶少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冶少主此等神人自然看不上她这般身世平凡的女子,于是她便利用这段苦恋博取公冶少主的同情,让他帮她重建单家在商界的地位……
总之,传言的版本很多,至于真实的情况恐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听到这些传得煞有其事的传闻,靳长恭心中有些想笑,可是最终她只是暗暗叹息一声。
单凌芸的这批货物是准备运进苍国的无双城。
其实无双城还有另一个名字,只是这个名字甚少人知道罢了。
就是——仙都!
仙都这个城名来源于神庙初建始伊便存在的,因为神庙的根基依附在仙都这里,而这个城的城立也是为了神庙而存在的,所以神庙的人依旧称它为仙都。
只是不知道在哪一届苍国皇帝,却不满仙都的超脱独世,他竟强行将这一座城纳入苍国境地,要说神庙再受人尊严,受人敬仰也不过就是一座庙寺,遇到帝国强盗也只能自认倒霉,于是仙都成为了无双城,只是神庙依旧只是神庙,不属于任何国家,亦不遵从于任何国家的意志,即使是苍国。
“师傅,虽然一番周折你还是要回到神庙了。”靳长恭故意落在人身,推着一辆四轮车,上面堆着六七包米粮的货物,斜飞一眼笑望着华韶。
华韶扶着她的另一边车把,此刻即使他也一身粗布麻衣搬运工的打扮,但是身上仍旧有一种宁静致远,矜贵的气息。
“圣子选举已经准备开始了,我的确需要回去一趟。”他淡淡道。
靳长恭嘴角的笑意一顿,听了他的话,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眼神有些飘远。
她倒不是因为知道华韶即将要离开而惊讶,而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正在无双城的莲谨之,当初她用强硬的手段利用他替她去神庙争取她想要的筹码,如今事过境迁,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师傅,落选的圣子候选人,会怎么样呢?”靳长恭转过头,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遣送回国。”
所以莲谨之如果输了就会回靳国了?靳长恭眨了眨眼睛,思绪有些分散。
就在靳长恭与华韶私度下以唇语对话完毕后,两个单家的侍卫看没有人注意,便懒得徒步走路,一屁股地就跳上车,坐在货物上,由靳长恭他们推着他们走。
靳长恭感觉四轮车徒然一重,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而这种怒意在他们接下来的闲聊中却悄然弥散了。
“小李,你说这天气越来越热,咱们还得跑几趟货啊?”抱怨地擦着额头的汗。
“谁知道呢?小声点,我听说小姐打算赶紧收尾,就再也不去靳国了拉货了。”小心地压低声音,这个侍卫二苦笑一声。
“咦?为什么,我说自从小姐从靳国回来后就怪怪的,你们到底在靳国发生什么事情了?”
“哎,不是不跟你说,而是……算了,你只要知道现在的靳国就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就对了,听说前段时间靳国后宫的三千男宠竟一个不留的被永乐帝杀光了。”
“什么?!”
拍了拍受惊的侍卫一的肩膀,他继续道:“听说,现在那个靳国暴君正在全国搜查一个人,不知道是谁,不过反正搞得规模挺大,基本上查得靳国上下都人心惶惶的。”
“搞什么啊?前段时间还听说这永乐帝好像变正常了,怎么现在听来却是越来越变态了?”侍卫一脸嫌弃道。
听着背对他们而坐的两个侍卫凑在一堆的窃窃私语,靳长恭关节一紧,狠狠地狞紧了眉毛。
死光了?呵!他还真敢做!靳长恭冷笑一声,眼底似覆了一层冰。
“哦~我跟你说啊,我听说之前一直在靳帝身边的那个焦不离孟的奸佞花公公不见了,不知道是被谁杀了还是因为失宠被换掉了,总之听闻永乐帝身边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了,反而他身边多了几个像怪物一样的侍从,听闻他们折磨人的手段简直比花公公还要令人恐怖。”待卫二抱着手臂,似冷得不得了。
侍卫一最近一直等在苍国,也收到一些消息,他沉声道:“是吗?我倒是听说靳国最近好像研究出了一批杀伤力极强的武器,那些准备造反的附属国都被这批武器灭光了。特别是那个带头的丽国,那个小国简直就是寸草不生,尸横遍野。”
“这个事情倒是闹得挺大的,我也听说了,我听说是那个后宫的丽国皇子雪无色被抓奸后,让永乐帝一时发怒折磨死了,然后丽国弄不清是被牵连还是因为儿子死了主动联络别的小国一道儿造反了……”
花公公失踪了!
雪无色死了!
丽国灭了!
靳长恭听着一条又一条令她耸动的消息,眼底若波涛汹涌,惊涛拍岸,如何都无法平静。
“阿恭,静心。”感觉到来自于靳长恭身上飙升的杀意翻腾,华韶凝眸,张唇用力道。
靳长恭这才似梦初醒,抬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华韶,那一刻,一般幽深得难以触摸的眼底竟有一丝脆弱一闪而过,而正巧却被华韶清晰地映入眼底,看了个仔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那个一直表现得像一颗顽石般冷硬心肠的徒弟露出这种神情,他似被那一眼震愣住了。
“师傅,会不会来不及了……会不会还等不到我去挽回一切,我想拥有东西已经不在了……”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就像从胸腔挤出来的压抑,声音竟沙哑得可怕。
雪无色死了,那么……他呢?他跟她那一刻,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然后他的怀疑被暗帝……
不!他那么狡猾,那么懂得审时度事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事!
可是……他为什么会失踪,他到底去哪里了,他以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又会变成怎么样?
靳长恭从末想过他会不在,她以为他会一直在那里等着她回去的,如果……如果他不在那里,那她该去哪里找他,或者说,她还——还能找到他吗?
华韶感觉到靳长恭的神情有些不对劲,立即伸手抓住她颤抖的手指,感受到那异常冰冷的指尖心中一动,微微用力。
“阿恭,师傅会一直在,无论将来你等待的是什么结果,为师都会陪着你一起去面对,况且无所谓绝望的前景,只有绝望的心境,你此刻尚什么都没有确定,何必如此妄下定论?”
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温暖,靳长恭紧紧地反握回去,努力汲取他的温度,半晌,才苦笑一声,道:“不想结束,我不想跟他就这样结束,太匆忙了,我还有很多话末说……”
那一句她欠他的对不起,还有直到很久之后她才幡然醒悟的一句——我喜欢你,她什么都还没有告诉他,他却失踪了,不见了,她要怎么做才能寻回他呢?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如愿的,只要你不放弃。”华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可是能够听到她隐藏在心底翻腾强烈的感情,那深刻的感悟。
能让她说出这种话的人,一定对她很重要吧……华韶双眸缓然默默垂下,脸上只余一片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