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手指已经压在了扳机上,却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扣下去。
确认了对方的位置之后,夜廷深转了个身,用整个背部将凉至的身体的护住,唇微微离开了她的,声音低哑:“给我。”
此时,凉至的手还有些慌乱地在他的衣襟里摸索着,夜廷深却直接把手伸进了衣里,握着她的手将她碰到的那块冰凉拿了出来。凉至却惊恐地想要阻止他,瞪大了双眼,“廷深,那不是……”
“别怕。”夜廷深又轻轻在她唇上落了一吻,一手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很快拨打了一个号码。
时间很紧迫,好在那边很快接通,顾不得解释什么,夜廷深便说:“你的人要杀我。”
此刻是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左右,洛杉矶那边已经是深夜。但凉至并不知道这么多,只听到很快,夜廷深便回了一个“好”字,然后挂了电话。
夜廷深是在赌。
具体在赌什么,凉至不得而知,只是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他的重合了,想动却不能,想说话却不敢,只能一无所知地被他扣在怀里,内心煎熬,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有个三四分钟,凉至觉得,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为漫长的四分钟了。
四分钟之后,似乎感受到危险解除,夜廷深微微松了口气,放开她,“没事了。”
一听这三个字,凉至整个人都瘫软了,所幸夜廷深有先见之明地扶住了她,看她头一回被吓成这副模样,夜廷深心疼之余,不免有些好笑。
恐惧过后,后怕之余,凉至还有委屈,用力地捶打了夜廷深的胸膛,她隐着泪意说:“什么啊!也不说清楚点!让我像个傻瓜一样只能躲在你怀里什么也做不了!还有,手机就手机,干嘛骗我说是枪?你太坏了!”
夜廷深知道她受惊了,也就由着她这样发泄了,大手抚着她的后脑勺之余,他微微侧过了身体,用余光看到了刚刚那个躲在暗处拿枪指着凉至的人,黑眸似结了一层冰。
那人大步上前,在离两人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欠身很抱歉地叫了他一声:“夜先生。”
夜廷深淡淡地“嗯”了一声,没理会,倒是怀里的凉至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蓦地抬头,却是一张半遮掩在鸭舌帽和口罩之下的脸。
那人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在这茫茫雪地,也难怪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了。只是,凉至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夜廷深便已经揉了揉她的头,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泪,轻声说:“先去房车拿热水洗个脸。”
凉至知道他在有意支开她,但眼前这个陌生的人是刚刚威胁到他们安全的人,她怎么放心?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夜廷深却微笑着打断她:“别担心,去吧。”
凉至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往房车的方向走了。
“谁雇你来的?”
夜廷深的声音瞬间寒了下来,堪比这结了冰的湖面,眼底也有了罕见的阴鸷,不怒自威的气场让那人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但特工出身的人,强大的心理素质还是有的,那人只低着头,“很抱歉夜先生。”
他不能透漏任何与雇主有关的消息,这是身为一个特工的职业操守。
夜廷深自然也知道,但若不是看在这人是kdl组织的人,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也好在这人是kdl组织的人,认出来了他,碍于他和律凌辰之间的交情迟迟没有动手。
“目标是她吗?”夜廷深的目光移向了房车,眸光中的寒才散了些许。那丫头怕是真的吓坏了,否则刚刚也不会乱了分寸。
略微迟疑了一下,那人答:“是。”
“多少钱?”
“……很抱歉。”
轻叹了一口气,夜廷深半开玩笑地说:“你现在不告诉我,要我亲自去问你们king吗?”
“这……”那人的脸白了一阵,默默地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百万?”
“不,是……三个亿。”
夜廷深有几分讶然,料想不到对方竟然会花这样的高价来买凉至的命,同时眼底的阴鸷又多加了几分。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动他的人!
那人见夜廷深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也不大敢出声了。思考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夜先生,需要我们派人保护那位小姐吗?”
能雇一次,就能雇第二次。这一次能走运,那,下一次呢?
夜廷深不敢深想,万一被雇的人不是kdl组织的人,万一那人没有认出他来,万一今天他和凉至没有在一起……
“暂时不用。”深思之后,夜廷深做出了这么个决定,“这次你暗杀失败,对方担心事情败露,短时间之内应该是不会做出什么举动来了。倒是你,下次动手之前先过一遍脑子,看看是不是你能杀的人!”
*
即便危险已经解除,但凉至依旧出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夜廷深真的在湖面上凿了一个洞,悠哉地坐在湖边钓鱼,淡定得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反倒让凉至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是小问题吗?不,刚刚他提到了枪!那可是关乎了生命的问题啊!
“我有话要问你。”凉至伸手想去拿夜廷深手里的钓鱼竿,却被他反手挡住了,特别夸张地看着她,惊呼:“嘘!把鱼吓跑了怎么办?”
即便知道他这样是有意让她放松情绪,但凉至却怎么都笑不起来。抿着唇沉思了片刻,她问:“是来杀我的吗?”
“哦!快看!鱼上钩了!”
夜廷深故意对她提的问题充耳不闻,鱼鳔下沉,他便赶紧又是拉鱼竿又是收线的,忙得不亦乐乎。
见他这个反应,凉至知道八成是这样了。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她的话,他不会死死地用身体将她护住,也正因为对方的目标是她,所以事后他才会支开她。
“对方的上司是你的朋友吗?”凉至还是没忍住问道。在他怀里的时候,她很清楚地听到他压低了声音说:你的人要杀我。
这一回,夜廷深回答她了:“算是吧。”
“是黑社会?杀手?特工?还是佣兵?”
“特工,也算杀手。”夜廷深说着,挂上鱼饵后又将线抛了出去。天色渐晚,他的眸色也有些深,沉默了片刻后他淡淡地说:“凉至,别问了。这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方才的害怕与现在的担忧无处宣泄,此刻在凉至的心里汇成了一股无名之火。当然,她素来擅长压制自己的情绪,即便再生气,也不会让自己的怒火殃及身边的任何人。一阵沉默之后,她选择起了身,暂时离开了这一块地方。
她需要静一静。
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冲动之下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人如果不能成为情绪的主人,必定会沦为它的奴隶,这是她最不想要看见的。
凉至起身离开之后,夜廷深自然也就没心思继续这样坐下去了。握着鱼竿的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沉思了几秒,他将鱼竿固定在椅子上,顺着她的方向追了去。
北方天黑得很快,这会儿已经需要借助手电来照明了。凉至迈着小步子缓缓地走着,身后的灯光射过来,照明了她脚下的路。
不需要想,她便知是夜廷深追上来了。
有了灯光,她走的每一步便有底气了些,像是赌气似的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人也随着她的提速提了速,可忽然的,她停了脚步,转身与他面对面而立,对视了几秒之中,上前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怀里。
夜廷深的背脊微微僵硬,随即伸手揽住她,低声问:“还生气吗?”
凉至摇头,手放在了他的腰间,微微闭眼,“我不生气,我只是想静一静,情绪过激会影响我的思考和判断。”
轻叹了一口气,夜廷深说:“凉至,别想太多。”
凉至咬着唇不语,只是将头更深地埋进他的衣间,仿佛只有吸嗅到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安全的。
“廷深,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让我像个傻瓜似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夜廷深轻抚着她的头,“哪有?你做得很好,如果你没有很快找到我的手机,现在咱俩可能早没命了。”
“可你骗我说是枪。”
“如果当时我直接说是手机的话呢?你会更没底的吧?”夜廷深笑了,拉开她,“所以,以后万一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要做的只是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