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院离开之后,夜廷深怕凉至担心,便径自开车来了凉至家,一上楼便看到莫探几个神色怏怏的,见到他后里面毕恭毕敬地站直了身子。莫探上前向夜廷深微微欠身,有条不紊地汇报了这一天的情况。
末了,莫探还有些别扭地对夜廷深说:“先生,您……真辛苦了。”
夜廷深莫名其妙的,等进了门才知道莫探说这话的原因。
看到沙发上摆着的一字排开的购物袋,夜廷深哑然失笑,冲着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凉至说了句:“行啊你。”
凉至才难得管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去直接挂夜廷深脖子上了。
夜廷深笑着伸手接住了她,原想着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的,结果那整整齐齐摆放在那儿的购物袋生生把他的念想给掐断了,他只得抱着凉至原地站着,心想着:现在的世道,人都要沦落到给购物袋让位置了啊。
“看来你已经知道审判结果了。”刚刚莫探告诉他,凉至下午和顾律师碰过面了。
凉至“嗯哼”了一声,小声抱怨:“不然你那几个保镖都要把我当怨妇了。”
夜廷深汗颜。
其实他挺想问,让五个训练有素的职业保镖陪着她逛街,难道不会觉得暴殄天物么?
似心电感应一般,没等他开口,凉至就懒懒地说:“不过,也算是有眼福了。你那几个保镖的颜值都挺高的,尤其那个莫探,高高帅帅的……”
这话说出口,凉至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所以等夜廷深不满地压下脸的时候,她反应快地别过了头,夜廷深的唇就那么擦过了她的脸落到了她的耳畔。
夜廷深愣了。
然后,凉至推开了他,盯着他的眼良久后,轻声说:“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夜廷深说着,心口也有些发紧。他知道在这天勒令禁止她出席庭审对她来说还挺不公平的,这样一来她只能在家里干等着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难以想象,今天她在家里饱受了怎样的煎熬。所以刚刚她才会故意说会刺激他的话,又故意避开了他的吻。然而,却又难掩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她很担心他,他懂。
揽过她的肩,夜廷深试图安抚和弥补她:“今天情况特殊。局势不明朗的状况下,你在场会让我很紧张。我会担心万一官司打输了,你会……”
凉至却忽然上前把他推抵在了沙发背上,踮脚吻住了他的唇。
夜廷深浑身一僵,含情凝着她,“凉至……”
凉至没有说多余的话,只问他:“那现在呢?局势明朗了吗?”
“嗯。”夜廷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二审的时候,我带你去。但是你得找南歌或者其他女性朋友陪着你。”
闻言,凉至挑眉,故意问:“不让保镖陪了吗?”
夜廷深脸一黑,“今天起有我在,不需要他们了。”
凉至哈哈大笑。
*
晚餐自然也是凉至亲自下厨。
只是夜廷深望着一桌看似丰盛的菜色,忽然皱了眉,离得近了又看了半晌,他才抬头问:“怎么全都是蛋?”
确实全都是蛋,而且,大多数还是整个儿的熟鸡蛋。
夜廷深想到前几天她同夜南歌去录制“美食吃吃吃”综艺秀,听夜南歌提过一嘴,综艺秀的主持人给她出的题目好像就是用熟鸡蛋做文章。可是节目已经录制完了好几天了,凉至这是……
“我只是研究了一下,一个熟鸡蛋到底还能玩出多少花招来。”凉至在他对面坐下,大言不惭,“除了苏格兰煎蛋,我还做了蛋球儿和烧汁蛋,失败了好多回才做成现在这样子的呢。你说这鸡蛋已经熟了,直接吃就好了啊!非得弄出花样来。我真是各种方法都试过了,甜的咸的也都尝试了,幸存的能够吃的就这么几种。”
夜廷深无语,看来这丫头确实被刺激得不轻啊。
“话说,凉至啊。”夜廷深吃了一会儿后忽然放下筷子,特别严肃地盯着凉至。凉至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你……”夜廷深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在暗示我晚上做得不够好啊?”
呃……
凉至反应过来后,脸倒是红了,可嘴上功夫依旧厉害,塞了一口蛋到夜廷深嘴里,数落道:“你就是个大写的‘污’!”
这回,换夜廷深哈哈大笑了。
*
自从上次电视台内部爆出了夜南歌和凌楹的握手照,外界有关于两人不和的言传便开始有了争议,而关于即将来到的新一届“天籁之音”歌坛颁奖典礼,二人中谁将问鼎歌后?这成为了娱乐媒体的关注重点。
在此之前,凌楹已经将进军重点放在了内地各大综艺节目上,频频出现在荧屏上,也多次被问及与夜南歌、甚至是与夜廷深的关系,凌楹总是聪明地笑而不答。
对此,夜南歌不做出任何回复,刚从一场庭审中脱身的夜廷深被问及了与凌楹的过往,他也没有做出过任何解释或回复,一时之间,外界猜测不断。
但,与此同时,有关凌楹的负面消息也层出不穷,亲密挽着某男人的手频繁出入高级会所、酒店的照片被爆出,夜南歌终于忍无可忍了。
这天,夜南歌乔装潜入了私人会所,潜伏在凌楹所在包间的对面伺机而动,在她出席去洗手间补妆的空档,她悄然跟上,二话没说就直接甩了她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很响,也很疼。
凌楹疼的是脸,但夜南歌疼的是心。她看着凌楹一身夜女郎似的暴露打扮,还有脸上妖娆的妆容,低喝:“凌楹,你还要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
昔日,凌楹出道,以清纯外表、甜美声音被众人所知。与夜南歌的相识也不过是因为两人都执着于音乐这个梦想。音乐的世界那么纯净,真正深爱着它的人,如凌楹,却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被呼了一巴掌,凌楹也不恼,淡然地被打散了头发撩到耳后,冲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渐渐肿起了脸颊,瞥了一眼夜南歌正在颤抖的右手,轻声问:“疼么?”
夜南歌又想起了自己刚毕业的时候。
同届的音乐生中,没有谁跟她一样,一毕业就立马被公司签下并发行了唱片,还获得了与歌坛资深艺人合作的机会,甚至毕业了好几年的学长学姐们都没有人像她一般顺风顺水。他们要么被迫放弃了音乐这个梦想,要么常年在街头的酒吧弹琴驻唱,期待着有一天自己的才华会被发掘。
嫉妒、不满、抱怨,那些负面的声音通通袭来,有人声音尖锐地指出:夜南歌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家室上位!
生气吗?
对于当时的夜南歌而言,这句话无疑将她多年的努力全部否定了。一次小型的歌唱表演,新星云集,她有幸上台高歌一曲。下台之后却有人将她围堵在厕所,辱骂她,嘲讽她,声音尖锐,措辞难听。
那时的夜南歌哪里能像如今这样容下外界的质疑?她很快就回击了,推搡争执间,她被对方戒指上一朵凸起的小花划伤了脸。劣质的金属材料让她的伤口很快发言化脓,短时间内恢复不了,这就意味着她将无缘于接下来的演唱和表演。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和凌楹认识了。
凌楹扶起她,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问她:疼么?
和今天一样。
一样是晚上,一样是在洗手间,一样是凌楹轻声地问她:疼么?
但夜南歌已经没法像当时那样真诚地回答她:脸上再疼,也比不过梦想被践踏的心碎了。
凌楹见夜南歌不回答,也不做声了,直接面对着镜子开始扑粉补妆,整个过程完全当夜南歌是个透明人。末了,她离开,在门口时丢下了一句:“南歌,不是每个有梦想的人都和你一样幸运。直接赢在了起跑线的你永远不会懂,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失去的究竟有多少。”
垂在双腿边的手蓦地握紧,夜南歌回头,叫住她,“当初你跟我高谈阔论追梦的时候,没有提过你会为它出卖你的柔体。”
凌楹的脚步僵住,扶着门的手紧了紧,指尖被抵得生疼。
“夜晚在不同男人的身下婉转承欢,舞台上却要伪装得那般光鲜亮丽。凌楹,你用这种方式斩断了太多人的路。用这种方式夺走本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拿在手里就觉得开心快乐么?你每天面对那些用你的清白换来的奖杯,难道没有打从心里觉得很恶心么?”
句句犀利,直戳人心,凌楹无力辩驳,只苍白地笑了笑,回头,“你没变,说话还是这样大胆。说实话吧,南歌,我也恶心这样的自己,但是为了生活,我不得不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