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医生的办公室。
凉至有点儿搞不懂了,这家子人怎么就闹到人医生办公室去了?
里面传来的哭声撕心裂肺,凉至听着觉得怪可怜的,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她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但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难免唏嘘。
听里面那一家子的对话像是,那夫妻是外地来上海打工的,丈夫在上海混了几年,混出点儿名堂来了,对妻子倒也还不错。这两年夫妻二人计划着要孩子了,丈夫便把自己母亲接了过来照顾妻子,结果妻子第一胎生了个女儿,惹得婆婆不高兴了,夫妻感情也因此有了隔阂。这一胎计划着是想生个儿子,但夫妻双方都不是独生子女,今天孕检检查出来又是个女儿,婆婆二话没说就要求她拿掉这个孩子,丈夫不想因此受处罚,所以也劝着妻子拿掉这个孩子。
对此,凉至又能说什么呢?自己家里老一辈的人也有这个观念,她只能暗自庆幸,当初医学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否则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那孕妇在医生办公室哭着求了半天,仍旧还是没能阻止丈夫签下了手术协议书。护子心切的她见大势已定,忽然猛地推开了丈夫和婆婆,发疯了似的冲了出去。原本在门口看热闹的妇人们吓了一跳,都慌忙让开。那人失措间,上前一把扼住了刚走了没几步的小护士的肩,手臂箍紧了她的脖子,冲着追出来的丈夫怒吼:“张万青!你今天要是非让我拿掉孩子,我搭上这条命也要让你担上责任!”
小护士吓坏了。
张万青完全没有料到妻子会有这个举动,看着人家无辜姑娘就被妻子这么勒着也吓坏了,“你、你赶紧把人家放开!”
“我不放!”女子疯了,死死掐住小护士的脖子,“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不管是儿是女都要生!张万青,你不就怕生二胎让你给单位开除了么?不就害怕那几万块钱罚款么?现在这姑娘在我手里,你就不怕你担上刑事责任了要去坐牢吗!”语毕,她还睁着通红的双眼盯着小护士,笑得狰狞,“小姑娘,对不住了,怪就怪你们主任太没有人情味了!”
小护士被她勒得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边抓住她不断用力的手臂,一边试图安抚她:“徐、徐女士,您先、先冷静点儿……”
妇产科室忽然热闹起来了,保卫科的人也在马不停蹄地往科室赶着,刚拿到体检表的凉至还没来得及看看结果,便听闻妇产科室那边要出人命了,还没弄清楚是个什么状况呢,她便稀里糊涂地又被人给拉着跑过去了。
抬眼一看,是个男子,长得倒是不面生,不过这会儿凉至倒是没时间细想这男子是谁。妇产科那一块已经混乱得不成样子了,男子只在混乱中努力往前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凉至也下意识地跟在他后面挤到了人群前,保卫科的人努力维持着秩序要将看热闹的人群遣散,科长在想办法和那位徐姓的孕妇沟通着,被她当做“人质”的小护士哭得跟什么似的,可徐姓女士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见到这个场面,凉至只觉大脑在嗡嗡作响。那一瞬间,她的大脑有些空白了。她真搞不懂,不过去隔壁科室拿了个结果的时间,这里怎么就成这样了?
“徐英你干嘛呢你?非要闹得整个医院都知道你的大名才肯罢休吗?快放开那护士,我们不让你打孩子了行吗?生下来,我们把孩子生下来,算我求你了徐英!”
丈夫张万青和婆婆被吓得也不轻,他们肯定也不会想到徐英倔强起来这么可怕,低声下气地求着她,只差跪下来了。
见这阵势,作为旁观者的凉至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更何况身前这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呢?不过,她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人尤其眼熟,但眼下的境况实在是不容许她努力去回忆了。
男子在场上站了一会儿,大概了解了情况之后才向徐英走去,脚步很慢,生怕刺激到徐英似的,轻轻唤了她一声:“徐小姐?”
徐英如同惊弓之鸟,立马又加重了手臂的力气,小护士的脸色这会儿已经紫了,再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徐小姐别激动,我是妇产科室的科长,您有什么问题我会尽力替您解决,请您先冷静下来好吗?”男子立马安抚着她的情绪。
徐英却不领情,盯着男子瞅了半晌,“你叫什么名字?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姓程,名佑霖。至于我的身份,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请您相信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您的麻烦我都会替您解决,请您冷静下来,您的情绪会影响到您腹中的胎儿。”
程佑霖和徐英周旋着的时间档,凉至忽然脑光一现,立马想起这人的来头了。程佑霖啊,顾念苏的小男友嘛!也不怪她这会儿才想起来,顾念苏可从没介绍她和程佑霖认识过,充其量见过照片,知道个名字。
有了程佑霖的调解,徐英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程佑霖了解情况之后答应承担徐英接下来待产期间所有的医疗费和住院费,直到孩子顺利生下来。徐英这才放开了那名可怜的快要咽气了的小护士,程佑霖忙将小护士扶过来护在身后,然后,便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声。
凉至也被那声尖叫给拉回了思绪,定睛一看,不由得也瞳孔剧缩,心口一闷。
徐英,流产了。
*
在医院大闹了这么一出后,徐英因情绪过激仍旧没能保住那个她拼命想要保住的孩子。凉至只替那孩子感到悲悯,但又忽然庆幸她还未曾降生。
“经常听念苏提起你的名字,这回可算见着人了。”程佑霖买来了柠檬水递给凉至,凉至微愣,他便说:“好像听念苏提起过,你喜欢喝柠檬水。”
这男人,不简单啊!
凉至接过,笑了笑,“这算是在讨好我吗?”
程佑霖笑得爽朗,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算是吧。”
喝了一口柠檬水,常温的,凉至却觉得心口暖暖的,因为念苏。也因为念苏,刚刚那个小意外带来的低落情绪也消散了不少,又忽然想起一人,她放下了杯子,盯着程佑霖,“听念苏说你是脑科的专家,什么时候跑到妇产科当科长了?”
“这……”
被凉至戳穿,程佑霖也没觉尴尬,笑了笑,说了两个字:“你猜。”
凉至无语,又喝了一口柠檬水,“你猜我猜不猜?”
程佑霖大笑了两声。
正说着,程佑霖的电话响了,不是别人,正是两人刚刚提及过的顾念苏。
“程佑霖你傻啊你?跟一疯女人谈什么条件?你又跑去做你的大好人,就不怕人家不识好人心反过来道德绑架你啊?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你你你……你是不是傻啊?”
没避着凉至,程佑霖接了电话,刚接通那边便吼过来了。尴尬了一瞬后,程佑霖便对着电话那头轻言细语地安抚着,结果顾念苏吵得更凶了。
程佑霖一脸无奈,投了个求救的眼神给凉至。
凉至憋着笑,将程佑霖的手机调成免提,清了清嗓子,奚落道:“顾念苏,说过来说过去你还有没有别的词了?有这么说自己男人的吗?”
一听这声音,顾念苏直接愣了,五六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刚刚是幻听了?程佑霖,你又跟哪个女人在一起鬼混了你?”
“念苏,我跟你朋友在一起呢。”程佑霖赶忙解释。
闻言,凉至特别同情地看了程佑霖一眼,要不是当着他的面,她直接一句“我是你姑奶奶”就回过去了。
“朋友?哪个朋友?”
“你经常跟我提的那个,夏凉至夏小姐。”
那边惊讶,“你怎么跟她混一起了?快离她远点儿,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
凉至翻了个白眼,“顾念苏,我在旁边听着呢。”
“听着就听着呗,防火防盗防闺蜜的道理你也明白。我也不过为了咱俩的和平共处着想,多长了个心眼而已。”
听着那边的振振有词,凉至气笑道:“谁跟你是闺蜜了?”
*
“什么?你俩都要结婚了?”
在离律师事务所不远的餐厅,顾念苏忽然拍案惊问,吓得餐厅里其他客人频频往这边望过来。程佑霖无奈扶额,连连向着揪着头望的客人们赔笑。
凉至反而淡定得很,白了她一眼,“怎么?我结婚是妨碍公务了还是怎么着你了,至于这么激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