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的确算不上是站在夜廷深对立面的人。
确切的说,他应该是站在温阳对里面的人,与夜廷深也算不得同一战线,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凌晨一点多,奈绪美和肖天佐把五花大绑的温迎扛到了夜氏,又一通电话把本来已经睡下了的夜廷深和凉至叫了出来。夜氏是有门禁的,过了十二点整栋楼都不允许有人出入,肖天佐为了进到这栋楼里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温迎才幽幽转醒,映入眼中的便是因熬夜而双眼微红的凉至,再扫过去,便是面色平静如水的夜廷深和一脸无害却又警惕心十足的奈绪美以及一副睡颜惺忪模样的肖天佐。
这么大阵仗,倒是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了,另外,被奈绪美打到的脖子疼得要命,感觉头都要掉下来了似的。稍稍活动活动了筋骨,温迎才开口:“好歹先把我松开。”
凉至看了夜廷深一眼。
夜廷深点了下头,拍了把肖天佐的大腿,肖天佐本在打瞌睡,被这么一拍,“哎哟”了一声醒过神来,换来了三人嫌弃的眼神,最后还是凉至自己起了身替温迎将绳子解开。
下意识的,她与温迎保持着距离。因为她想起了之前的温阳,在墓园遇见的时候,那个男人一副谦逊温和的笑容,和他的名字一样能给予人温暖,谁又能想到呢?撕开那一层表皮,他的内心竟然是那样的。
所以,即便温迎看起来眉目和善,她依旧对这个立场还未明确的人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心。
温迎知道凉至提防着自己,绳子解开之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盯着凉至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的。
夜廷深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觑起。
他不喜欢别的男人这么盯着凉至的脸看,虽然她的模样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具有绝对的吸引力,但是,他情愿那张脸只是对着他的。其他男人若是看了,他会觉得自己一直宝贝着的东西被人窥视了一般,不舒服。
“你就是夏凉至对吧?是你把温阳那小子踢得不行的吧?”笑了好一会儿,温迎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同时手撑着地站起,在一旁的墙上靠着,冲着凉至竖起了大拇指。
凉至听得云里雾里的。
见状,温迎便解释:“昨晚在私人会所应酬,和温阳还有其他几个小公司的经理老总。哦对了,夜总应该不喜欢我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是我失礼了。”
别误会,他是真的想着就这么当着夜廷深的面说因为凉至当初那一脚而导致温阳的某处失去了原本的功能着实不妥,不过话说回来,眼前这丫头下脚还真够狠的啊!
把视线挪到了不远处坐着的奈绪美脸上,那张无害的小脸儿立马闪过了警觉。温迎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说了句:“小姑娘,其实你会说中文的对吧?”
这……
奈绪美尴尬了,且不说这事情是不是当下的重点,骗人总不是件好事儿。
“温迎。”
夜廷深终于开了口,嗓音沉沉,许是因为一宿没睡而有几分沙哑,“你是敌是友?”
一瞬间,室内便陷入了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温迎的脸上,想从他的每一个微表情中判断出点什么来。
奈何,却无果而终。
良久后,温迎笑了,答:“难为敌,也难为友。”
*
温迎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是凉至认为的,但很快她又自嘲地笑了笑,现如今长到他那个年龄的人,能有几个是什么事情都没经历过的?况且,她把这个想法说给夜廷深听了,夜廷深虽没给她确切的回答,但是却默许了。
是同一天的上午,因她一宿没睡,夜廷深直接打发她去自己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睡觉去了,而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凉至自然是不得而知,只是在他轻手轻脚地进来休息室的时候,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了他一句:“走了吗?”
没说是谁,但夜廷深清楚,应了声“是”,便俯身轻吻了下她的额头,问:“饿吗?”
饿,但是更困。
这让凉至想起了自己大学的那几年,在教室里为了赶出设计稿熬夜到三四点,清晨又饿又困的时候,她果断选择了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想着待会儿还能一边吃东西一边干别的事情。
现在,她也选择先睡觉,因为她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
见凉至不做声,夜廷深也就不多问了,大手轻轻将贴在她脸上的头发拨走,这时凉至却忽然问:“温迎挺有故事的。”
夜廷深愣了一下,想了想,“算是吧。”这丫头这会儿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的,他还是不要说太多的好,以免干扰了她的睡眠。
“睡吧,我叫人送吃的过来,一会儿再来叫你。”夜廷深说着,将冷气的温度调到适宜,又替她掖了下被角。
凉至闭着眼点了点头,嘟囔了句:“嗯,你也记得按时吃饭。”
回到办公桌前,夜廷深长长地吐了口气,左手不自觉地搭上了手边的抽屉,拉开,两条项链仍旧安静地躺在里面。
这两条刻着她和另一个男人名字的项链,每一次看到都会让他心里铬得慌,偏生他又死活不肯把这两条项链摆在凉至面前,问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他又担心这样做会瓦解他们之间的信任。他们已经结婚了,如父亲所有,除了爱情,还多了一份责任。如果可以,他一点儿也不希望套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会成为束缚她的枷锁,那样她会累,他也会。
*
晚上,凉至贴着面膜倚在床头敲击着键盘。她此时正在为尤夏推向国际做着准备工作,只等着彻底将夏氏从温阳母子手中夺回。
夜廷深在浴室洗澡,不一会儿水声停了,再过了一会儿,夜廷深直接光着身子从浴室里走出来了,吓得凉至面膜都掉了。
慌忙把面膜贴回脸上以掩饰自己的脸红,凉至盯着电脑屏幕不敢看夜廷深,“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啊?”
打开柜子,夜廷深倒是不以为意,慢悠悠地说:“忘记拿进去了。”然后当着凉至的面套上,完了还调戏她:“又不是没看过。”
凉至手按着面膜,盯着屏幕的眼睛都快成斗鸡眼了,小声地嘀咕了句:“都三十岁的人了,什么记性啊这是?”话一落音,笔记本电脑整个就被抽走了,凉至一惊,下意识抬头,便听到夜廷深一副大人教育小孩的口气说:“离电脑远点儿。”
“……”
凉至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电脑,“远了我看不见!”
“那就戴眼镜。”
凉至近视,度数不高不低,200出头,平常外出都戴的隐形,只有在家里工作或者看书的时候才会戴框架眼镜。夜廷深曾提议让她去做一下眼部矫正手术,凉至拒绝了,振振有词地说:人做手术了的指不定有什么后遗症呢!要顺其自然,顺应自然的发展规律,万一等我年纪大了后遗症迸发了直接瞎了怎么办?
但夜廷深知道,这只是凉至的借口而已。她很讨厌呆在医院,前几次住院,她身体刚有好转迹象便嚷嚷着要出院了,死活不肯住在医院。他想,大概她对医院还是有一些抗拒心理的吧。
摘了面膜,凉至将放在床头的眼镜戴上。搁置在微凉室内的镜片一接近她的皮肤,便有点儿起雾了,非但没有让她的视线变得清晰,反而更加模糊了,惹得凉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摘下眼镜用镜布擦拭,自顾自地问夜廷深:“你说要是哪天我忘戴眼镜了,在街上碰着你了没认出来,你会不会杀了我啊?”
“不会。”夜廷深很斩钉截铁地说,在她身侧躺下,揉了揉她的头,“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上街?”
凉至“切”了一声,心里倒是美滋滋的,嘴上却说:“我总得要有私人空间的,平常总会跟朋友出去逛街什么的吧?”
“你朋友应该都认识我。”
“万一我那朋友也忘戴眼镜出门了呢?”
夜廷深看了凉至一眼,很显然对她这个假设的构造挺无力的,坐起来拉她入了怀,轻声说:“那也没关系,我能看见你。”
这时亲密相拥的两人又哪里知道,仿佛是冥冥中注定了一般,在今后的一段时光,两人总会不约而同地想起今夜的这段对话。寻找的那个人想着一定要找到,而走失的那个人则相信自己一定会被找到。
在他怀里,吸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凉至心知自己大概是无法专心做事情了,便将电脑合上了放在一边,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良久后忽然问:“我们结婚的事情,是不是该给叔叔和奶奶他们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