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快速地将一辆又一辆的车甩在身后。等到被超车的司机反应过来按喇叭的时候,顾禾尧的车早就已经无影无踪。
无意间,顾禾尧把车开到了前滩。
白天,这里是一家家的西餐厅,到了晚上,便成为了酒吧一条街。
他眸色一沉,熄火下车。
金碧辉煌的繁盛都市即使到了晚上,也丝毫不见冷清。有钱人过着挥金如土的夜生活,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平时,这个城市节奏紧张,严肃冰冷。一到夜晚,人们压抑着的热情便被释放出来。黑夜,瞬间充满了一股糜烂而妩媚的气息。
顾禾尧不喜欢有人叨扰,即使进了人潮汹涌、音响震天的酒吧,也是在吧台找了个人少的空位坐下。
酒吧灯光昏暗,他隐藏在黑暗之中,冷漠地望着躁动的人群疯狂地在舞池中扭动身躯,好似一条条灵活的蛇。
要了一打烈酒,顾禾尧眼睛都不抬一下,便将这些酒一杯又一杯地一口灌下。好似他喝的不是浓度高淳的酒,而是白开水。
应酬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喝酒,顾禾尧心里时刻记着顾禾梨的嘱托,总是不会多喝。通常都是浅尝即止,酩酊大醉是一次都不曾有过。
只因她不喜欢他身上的酒味,更心疼酒会伤了他的胃。
凉薄的嘴角一勾,露出一个似是嘲讽自己的讥笑,他明明是来借酒消愁的,可喝得越多,脑子里的人影便只剩下了她一个。
即使坐在角落,顾禾尧出众的外表,不同常人的清冷气质依旧吸引了许多在酒吧中经验老道的女人。
一个女人扭着水蛇腰,穿着低胸短裙,无视顾禾尧冷到冻死人的气场,步姿婀娜地向他靠近。
手还未搭上顾禾尧的肩,便已经被他无情伸手挡下。
“这位帅哥,怎么自己一个人坐着喝闷酒啊。不如,我来陪你解解闷可好?”
女人身上浓烈的香水气味熏得顾禾尧微微蹙眉,小梨也会偶尔喷香水,但她身上的香味永远都是沁人心脾,从不曾有过如此浓郁的味道。
想到顾禾梨,顾禾尧眸光一暗,抬手,又将一杯烈酒灌下喉咙。
见顾禾尧沉默不语,妖艳女人并没有泄气,扭身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帅哥,自己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不如我陪你喝,如何?”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顾禾尧将眼前的人视作空气,眼不见耳不闻。
“帅哥……”
女人还要开口讲话,顾禾尧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不耐烦,“喝完就走。”
女人见顾禾尧终于有了反应,喜滋滋地拿起那杯酒饮尽,却不曾想,这酒如此地烈,刚入口她就被呛得一直咳嗽,整个喉咙像是被火烧似的,食道火辣辣地疼。
明白眼前的男人不好惹,女人像看怪物似地看他一眼,眼神中嗔怪他不知好歹,送上门的美色都不要,一扭腰,走了。
见已经有人吃了瘪,其他女人便不动声色地潜伏在角落,不敢轻举妄动。
手机被顾禾尧随意地扔在吧台上,手机一遍又一遍不停地亮起,嘈杂的dj音乐轻而易举地将微弱的铃响声盖过。打电话的人并没有因此放弃,手机持续震动,终于惹得顾禾尧抬了眼。
一看屏幕,来电的人竟然是颜誉……
***
顾禾梨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默默地流泪,刚刚憋着的眼泪现在终于可以倾盆而下,她用力咬着自己的手,好似这样她便能减轻心中的疼痛。
有什么比被自己心爱的人蔑视还要更心痛的呢?
一想到他说的‘不需要’三字,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使劲捏着,一抽一抽地,好似惊鸾般抽搐,由不得自己控制。
粉白色的书桌上放着一个会摇头的水晶娃娃,那是几年前顾禾尧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时的她年方二八,最是喜欢亮亮晶晶的小首饰,每次上街,都会被可爱的水晶小饰品给吸引得停下脚步,顾禾尧怎么叫都叫不走她。
于是,在那一年的生日,他请教了好些珠宝大师,亲手做了个可爱的摇头水晶娃娃送给她。
顾禾梨依旧记得,那天她收到礼物的时候,激动地抱着他好久不肯松手,开心得天天将娃娃摆在床头,睁眼闭眼都能看到,喜爱得不得了。
随着年龄增长,对这些小女孩的东西逐渐淡了兴趣。
可那份喜悦,那份惊喜感动她从不曾忘。
顾禾梨泪眼婆娑看着水晶娃娃始终扬着向上的嘴角,一下又一下有规律地摆着头,无声地说,笑一个吧,我是你的爱人送给你的礼物,你看着我应该开心地笑。
一想到从前,心中的委屈愈发强烈,连带着水晶娃娃的笑都让她觉得刺眼,手一伸,拿起水晶娃娃便要往地上砸。
放手的一瞬间,心底一阵后悔闪过,在水晶娃娃落地之前,她慌忙起身扑过去,水晶娃娃便落入了她的怀中,没有摔碎。
娃娃的笑脸似是在说,是吧,你还是狠不下心。
是啊,她又何尝真正地狠下心来恨过他?
她是埋怨过,伤心过,痛苦过,却从来不曾恨过他。
就算她摔了手中的娃娃,这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无不是他精心收集寻找来送给她的。难道,她能把整个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扔掉吗?
连她自己整个人,她的整颗心,装得满满的都是他,那她能把心给换了吗?
是她在自欺欺人罢了。
顾禾梨虽然有时也很小女生,可是她从来都不曾特别喜欢过粉色。但她的整个房间几乎都是粉白色的装饰色调,是顾禾尧认为,女孩子应该是喜欢这样的,于是便用粉色给她布置了整个房间。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的房间始终充满了公主色。
在顾禾尧的心里,顾禾梨俨然就是家中的小公主,他掌心中的宝贝。
顾禾梨用力地将水晶娃娃攥在手里,将脸埋进手臂,只觉得心中又酸又甜又涨又痛。
房门被敲响,顾禾梨第一反应便是哥哥回来了,随即响起了浑厚嗓音,是父亲。
顾禾梨连忙擦掉眼泪,走过去开了门,“爸。”
见着她红彤彤的小脸,顾霆慈爱一笑,“哭了?”
“才没有。”顾禾梨如是说,却抬手擦了擦脸。
顾霆心里看得清楚,开口安慰,“禾梨,你哥就是那个脾气,倔得很,他觉得不行的事情就是没得商量,语气是冲了点,发起脾气来也吓人。但,终究还是为了你好。”
顾禾梨沉默不语。
真的么?他是真的为了她好,还是觉得她在他眼中不过是像跳梁小丑一般,做出的事情只会令他难堪丢脸?
“我不知道。”顾禾梨略有赌气。
“其实,这次订婚的事情,我也觉得有些突然。虽从外在来看,那个郑无非是挺配你。但你,真正喜欢他么?”
顾禾梨何尝没有想到过这个,只是为了哥哥,就算她的婚姻一辈子都没有爱情,她也不觉得委屈。
“爸爸看得出来,你的心,恐怕是另有所属吧?既然如此,商业联姻就不适合你。你哥哥会撑起顾氏,就算他撑不起,还有你爸我。你只需去追求你的幸福,咱们顾家还没有没落到需要让你去牺牲自己的一生。”
如此体己话,让顾禾梨鼻头一酸。
“爸爸……”她紧紧抱住顾霆,心中感动。
顾霆拍了拍她的肩膀,“傻瓜,你哥哥又何曾不是这般为你着想呢。”
是吗?他有为她考虑吗?不,他考虑的不是这个。
他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却依旧将她推给郑无非。他不许她和郑无非订婚,不就是想让她知道,他顾禾尧不需要靠她一个女人的牺牲来挽回大局,他的大男子主义不会允许,他的骄傲也不会允许。
他只是在为他自己考虑,并不是为她。
顾禾梨垂下眼眸,压抑住心中的悲凉。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顾霆走后,顾禾梨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大树,心中无助。拿起手机,一个一个地翻着通讯录里面的名字。
她的手机里存了上千个号码,却没有一个可以帮她,没人可以告诉她怎么做。
顾禾梨动作机械地将通讯录翻到了最后z开头的名字,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便是郑无非,手指顿住,鬼使神差地,她将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便被接通,电话那头很是安静,只有‘沙沙’翻动纸张的声音。
顾禾梨一愣,大晚上了,他还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司事务?
“还不睡?”温润如玉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带了几不可见的疲惫。
“那个……”顾禾梨一时冲动,打通了却不知道说什么,“我……”
“哭过了?”郑无非敏感地察觉出她的声音有异。
“我……哥哥,他不同意我们订婚。”
“哦?”
郑无非颇有些意外,他以为顾禾尧应该对这件事情乐享其成才对。
虽是这样想,但他还是如此说,“你哥哥不同意,自然有他的理由。”
顾禾梨着急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郑无非出声,“其实这件事情是有些操之过急。慢慢来也未尝不可。”
郑无非都这样说了,顾禾梨心中的那股坚持一下子就泄了。
“嗯,那你早点休息。”
“好。”
挂了电话,顾禾梨将手机扔到一旁。
是啊,事情结果又是这样,他说不行,所有人都认为他情有可原,可又有谁考虑过她的感受?
手机忽然响起,顾禾梨回头去看,却发现响的是她放在柜子里的那个手机……
顾禾尧下意识地想按挂断的键,指尖略微犹豫了一会儿。顾禾尧和颜誉从来不曾私底下有过联系,只有上次他向颜誉摊牌,逼他离开小梨。
说起来,这还是头一次颜誉主动联系他。
思考了几秒,电话被接起,放在耳旁,另一只手继续灌酒,性感的喉结上下鼓动。
从电话里传来广播催登机的标准女声,随后颜誉的声音才响起,“顾禾尧,你要是男人,就别逼禾梨嫁给郑无非。”
逼?呵,他何尝勉强过她。
反倒是她,一次又一次地逼他。逼他爱她,逼他看清现实,逼着他面对。
顾禾尧磁性嗓音淡漠,“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事?”
“小梨的性格,我想你不是不清楚,看起来是个柔弱的小女生,其实脾气倔得很,认定了就一条路走到底。我知道,她对郑无非没有感情。”
“你怎么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说不定小梨真的爱上了郑无非。”顾禾尧嗤笑。
“不可能!”颜誉下意识地反驳。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顾禾尧厉声,打算挂了电话。
颜誉似乎情绪爆发,大声道:“顾禾尧,禾梨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我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对你有了感情,但至少在大学时候,在我和她认识之前,她已经对你情根深种。即使我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曾得到过她的真心。”
顾禾尧身子一僵,打算挂断的手指顿住,无法动弹。
在她大学的时候,她便已经爱上了他?她隐瞒着自己的感情隐瞒了这么多年?怪不得她口口声声说爱他,说爱的人一直是他。他一直以为,那是她头脑发热的话,当不得真。
顾禾尧狠狠地喝酒,火辣的刺痛感使得这个现实更加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手中的玻璃杯被他大力砸在地上,摔成粉碎。
“而你,得到了她的爱却不懂得珍惜,一次又一次地把她往外推。顾禾尧,你要真的是男人,你就负起这个责任!”
冷冷一笑,出口的话带着赤luo裸的嘲讽,“负责任?我怎么负?!要了她,还是娶了她?”
听着顾禾尧如此混蛋的话,颜誉紧紧捏着手机,用力到微微发抖,额上的青筋暴起。
“就算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你也别刻意伤害她,更别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这一句话,似乎带了请求,愤怒过后,只剩卑微的请求。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陪在她的身边,在她有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
他希望她过得好好的,每天都开心,而不是以泪洗面。
这是他离开前,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她说不出口的话,让他来跟顾禾尧说。她不方便挑明的事情,由他来一一说清楚。
“我马上就要去欧洲了。我会负起我要肩负的责任,不再见禾梨,希望你也能让她每天开开心心的。我不多求什么……只愿她开心。”
颜誉说完这句话后便挂断了电话,眼角的湿润只有他自己知道。
此后,他的爱只会存在于记忆里,他不得不说再见。不,是永别。
颜誉和顾禾梨本是两条交错的直线,短暂相交过后便是越行越远。之后的重逢是他想尽了办法换来的,可终究,他们的人生无法重合。
她选择了如此痛苦的一条爱情道路,他知道,这条路路程遥远且异常坎坷,可他还是希望她能愉悦地度过每一天,哪怕得不到她想要的幸福,她也要每天笑对人生。
登机前,颜誉将手机扔进了垃圾桶,手机里那个他保留了多年,始终不敢变动的号码,也随着他已经死了的心而永远消逝。
顾禾尧用力握着屏幕已经黑掉的手机,锐利的眼神死狠地盯着手中的棕黄色液体,随着下肚的酒精越来越多,思维开始模糊。
唯一不模糊的只有三个字,顾禾梨。
不行!他不能再想她了,越想胸口的那股闷越沉重,怒气也越来越浓。
打开通讯录,翻开那个他只发过一次短信的号码,再一次,发送了一条信息过去。
哪怕只能麻木自己一晚。
只有一晚不用想起她,也好。
***
顾禾梨拿着手机的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半天不敢点开信息。她下意识地希望是一些垃圾广告什么的,可是屏幕中那串她早已熟稔的数字,提醒着她不能逃避的现实。
点开,简洁明了的四个字,【马上过来。】
若是以往,顾禾梨一定高兴得马上收拾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可是,这一次,老天像是同她开了一个偌大的玩笑。
为什么在她对他心生怨怼的时候,为什么在她不愿意见他的时候,偏偏要让她和他那样亲密接触。即使身体缠得再紧,都无法让心贴近一点点。
残忍的认知将顾禾梨不愿触碰的伤口又再一次血淋淋地撕开,绝望在心底萌发。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今晚我不太舒服,就不过去了。】
顾禾梨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拒绝顾禾尧。
以前,她是多么羡慕那些可以和他亲密纠缠的女人,现如今,自己已然梦想成真,成为他晚上唯一的女伴,可她又望而却步了。
能靠近他的人,却不能走进他的心,又有什么用?
信息很快便回了过来。
【给你十分钟。】文字间透露着顾禾尧不容拒绝的霸道口吻。
看着这条信息,顾禾梨几乎都可以想象出顾禾尧的表情。此刻的他,一定是冷冷看着她的拒绝短信,浓眉微蹙,黑眸中带着一丝不悦,但更多的还是毋庸置疑的强势。
即使心里还生着他的气,但脑海中冰冷的顾禾尧还是帅气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抚摸他紧抿的薄唇,轮廓分明的俊脸。
越是危险,越是you惑。
顾禾梨愣神间,手中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吓得顾禾梨一个不稳,手机摔落在地上。
顾禾尧竟然直接打过来了!
顾禾梨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心中慌乱无比,想按挂断,指尖却不小心触碰到了接听键,顾禾尧无情而又强硬的声线便随之传来。
“五分钟内,你再不到……”
顾禾梨被吓得背后惊出一身的冷汗,也顾不上挂断,脑子瞬间空白,直接用力按着关机键。很快,电话挂断,手机黑屏关机。
而后,手机被猛然一扔,顾禾梨整个人像魂魄出了窍一样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刚刚的一幕真是太惊险!要是她一不小心发出了声音,契约一事便会彻底穿帮,顾禾梨几乎不敢想象,顾禾尧那样骄傲霸道的人知道自己被骗后,事情的结果会发展到怎样无法控制的地步。
顾禾梨慌慌张张起身,迅速冲了个澡换了件寻常t恤便立即出门。
如果她真的再次拒绝或者没有在他要求的时间内抵达,顾禾尧怕是会直接派人将她接过去。
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自己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十五分钟后,顾禾梨敲响了顾禾尧的专属贵宾套房。
每敲一下门,顾禾梨的心便跳动得愈发急剧,如同剧烈运动后的人一样,只觉得心跳快要将鼓膜给震破。
三下过后,顾禾梨做好再一次被顾禾尧狠狠拉进去的准备。
等了一分钟,没有任何动静。
顾禾梨愣了一愣,有些意外,纤细的小手犹犹豫豫地搭上了房间门的把手,微微用力,门直接被打开了!
身子顿了一顿,随即谨慎地迈出一小步,意料之中,房间里是伸手不见五指般地黑,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根本无法看清房内的情况。
顾禾梨走进房间,将房门轻轻关上。
背死死贴着门,未知的恐惧让她不敢再移动一步,连呼吸她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房间里是一片未知,安静得令人害怕。
她不知道他在哪。
也许,此刻他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的一头猎豹,眼神紧紧地盯着她这只猎物,等待她自己掉落网中。又或者,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注视着她的反应,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站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忐忑,顾禾梨战战兢兢地往里走去,想一探究竟。
前两次她来都不曾仔细地打量过这个房间,现下一听,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水声。看来,这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套房。
水声很快停止,有玻璃门打开的声响,随后便是一片寂静。
厚重的羊毛地毯吸去了顾禾尧的脚步声,顾禾梨无法根据声音来判断他什么时候走到自己的面前,紧张得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手心,破了皮。
没多久,熟悉的压迫气息传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顾禾尧准确地停在了距离顾禾梨三步之遥的位置。
顾禾梨认命地等着自己被他粗暴压到床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害怕微颤。
顾禾尧未有任何动作,半响,清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带着克制的怒气。
“敢挂我电话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顾禾梨若是此刻看得见顾禾尧的表情,或者他的人,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隐藏在黑暗中的他展现的是她从所未见的一面。
残忍,无情,易怒。
事事只能顺着他的心意来,如若反抗,只能自食其果。
顾禾梨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陌生的顾禾尧,但却比起前一次来得更加害怕。顾禾尧是对她强行掠夺也好,还是猛烈强攻也罢,都比不上此刻他冷酷地站着,用如此薄情冷血的态度对待她。
如此方式,让顾禾梨更加明确了,这对于顾禾尧来说,不过是一场交易。
她没遵守交易规则,失误了,他愤怒归愤怒,却不会对她有多余的质问或者感情。因为,除了她的身体,其余的东西,她的想法她的心情全都不重要。
顾禾梨下意识地想开口回应他的话,身体却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手抬起死死地捂住了嘴,不让任何一点声音溢出嘴角。
无论顾禾尧再生气,她都不能暴露自己。
顾禾尧见眼前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身子都不曾移动一点,他嗤笑一声,很好,既然她不愿意回应,那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脱!”他强悍命令。
顾禾梨愣怔,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血瞬间冲上脑子,脸蛋霎时一片通红。在他的面前,自己脱掉衣服吗?光是想想,顾禾梨的手便僵硬得无法动弹。
她宁愿他强势撕扯掉她的衣服,也不愿自己一点点脱下,赤身luo体地站在他面前,这令她感觉到侮辱和羞愤。
半响,没等到她任何的动作,顾禾尧不耐烦,直接伸手,准确地死死捏紧她的下巴,抬起。
“又不是第一次,矫情给谁看?”
手放开时用力一甩,顾禾梨被这股大力冲撞得后退了几步,跌坐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身体下意识地想站起,顾禾尧本来就高,如此坐着更是硬生生地矮了他一截,强大的气场压得顾禾梨喘不过起来。
身子未有动作,居高临下的顾禾尧腰一弯,双手如同坚固的牢笼,撑在了顾禾梨的身子两侧,将她死死地固定在怀里。
如此,他的清冷气息紧紧包裹了她,萦绕在她敏感的耳廓旁。
几乎是耳鬓厮磨的距离,顾禾梨才闻到顾禾尧身上的酒气。
刚才的沐浴冲去了他身上大部分的酒精味道,此刻的气味是从他的呼吸中,他的皮肤中缓缓散发出来,和他自身的冷清气味混合在一起,像是一副缓慢致命的毒药,令人无法自制地饮下。
他是醉了吗?所以他的语气里才充满了嘲讽和轻蔑。
顾禾梨从来不曾见过顾禾尧醉酒,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是节制有加,几乎接近严苛地克制自身情感,不会轻易外露。原来,他竟然还有借酒消愁的时候。
所以,时隔这么久,重新找她。
醉了酒的男人果真都一样,只想找女人发泄。
顾禾梨只觉得胸口一窒,倘若,和他签下合约的人不是她,又或者他随随便便地在酒吧找了一个女人上床,那么女人天生的嫉妒和强烈的愤怒真的会让她发疯。
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下的人是她,所以在他的心里,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上他的床的吧?除了她。
如此想着,已经遍体鳞伤的心又被活生生地浇上了一桶盐水。
疼痛撕裂到无法呼吸。
既然他只是想要一场床笫之欢,那她就给他,毫无保留地给他。
顾禾梨头一抬,红唇便贴上了顾禾尧紧抿着的薄唇,泪水从紧闭的眼里滑落,顺着脸颊,滑下优美的脖颈,没入床单。
顾禾尧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竟然如此大胆,没经过他的同意竟敢直接吻上他。
大手下意识地掐上了顾禾梨柔弱的脖子,大力收紧。本想推开她的手却因为唇上的柔软触感而停下了动作,想象之中的厌恶并没有袭来,相反,灵动而又曼妙的气息充满了他的感官,令他想要探索更多。
薄唇很快化被动为主动,大手也在不知不觉中伸到她的颈后,用力地将她压向自己,试图得到更多。
这个充满侵略的吻没有柔情,顾禾梨的嫩唇被顾禾尧发愤地咬着,鲜血的铁锈味很快充满了她的口腔,唇舌交战,谁都没有退让,即使嘴上的伤口再疼,都疼不过心里。
衣裳扯落,她顺从地被他健硕的身子压入床中。
不似上一次的僵硬,有了长时间的热吻,顾禾梨的手和细腿情不自禁地攀上了顾禾尧精硕而有力的身体,一切动作是那样自然。
自然到仿佛她和他天生就是如此地契合,每一寸,每一分。
顾禾梨就像一只小小的帆船,在海面上顶着狂风暴雨,随着波涛汹涌的海水跌宕起落,沉沉浮浮。跟着肆意凶虐的海浪前进后退,即使凶险,却从来没想过登岸离开。
渐渐地,顾禾梨能掌握他的频率,也逐渐受得起他的冲锋。
本以为,她会再次体会撕裂般的疼痛,可这一次,一切似乎都不一样。
她的身体竟然能奇迹般地包容全部的他,尽管还是可以感觉到他一次又一次地往深处冲去,毫不留情地狠狠突破自己,但身体的火热温度证明了她已经随着他一同燃烧。
顾禾尧是毁灭一切的海啸,是吞灭事物的烈焰,是蚕食所有的末日。顾禾梨无处可逃,她的天地都已经被他掌控,唯一能做的便是和他融为一体,风雨共济,缱绻情深。
感受到包裹着自己的绵软无法自制地紧紧收缩,顾禾尧不但没有停下动作迁就她的极致顶点,反而加大力道,在如此紧致的小缝中重新开拓道路,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恢弘气势。
顾禾梨的纤弱身子陷入狠狠的抽搐中,绚烂的烟火盛放在她的脑海,眼睛睁得很大,却因难以言表的愉悦而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失神的小脸微微张开了樱唇,而后被顾禾尧毫无缝隙地堵死。
他连一丝喘息的空间都不愿留给她。
顾禾梨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刺激,在一波又一波席卷而来的浪潮中无力晕厥。
随着她的昏迷,顾禾尧只觉得身下紧得快要爆炸,大肆冲击后他终于释放,趴在她的胸口低沉喘息。
顾禾梨不知道自己沉睡之后,顾禾尧又在她身上折腾了多久,等到早晨醒来一动,腿间撕裂般地火辣辣疼感一阵一阵传来。
那种疼痛就好像已经肿痛发炎到无法发声的喉咙,又被人强势灌下了一桶浓浓的辣椒水,无情摧残。
床铺的另一边早已温度尽散,知道顾禾尧已经离开多时。
顾禾梨用力撑着自己的身子,拖着缓慢的脚步走到了外边的卫生间,打开卫生间的灯,顾禾梨看见自己身上的青青紫紫几乎遍布了全身,柔嫩白希的肌肤惨不忍睹。
身下黏腻得厉害,顾禾梨不得不鼓起精神,冲洗自己酸软无力的身子。
指尖一探,灼烧烈感便传来,花瓣肿得惨不忍睹。
即使身体再累,顾禾梨心里清楚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清洗好自己,套上衣服,视线在房间寻找了一圈后拿了支票,开门离开。
脖子间的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顾禾梨跟公司里请了假,躲过叶姨,偷偷溜回房间。好在,顾禾尧不在家里,顾禾梨在房间里睡得天昏地暗,娇弱的身子被摧残了一夜,一时之间很难恢复过来。
顾禾梨再次醒来,已经是隔天早上。不知不觉,她昏睡了十几个小时。
精神已经恢复许多,身体的酸楚却提醒着她,顾禾尧对她惨无人道的侵略和掠夺。他不仅在精神上摧残她,连身体也没有放过她。
顾禾梨躺着,两行清泪滑落入枕头中。
心中百般滋味回转,她不想怨他,可是此刻,心中的怨气和怒气是如此地高昂,难以抑制。搅得她心神不宁,气血翻滚。
顾禾梨已经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顾禾尧,这个对她百般温柔,却也百般残忍的男人。
她恨自己的不争气,明明心有怨怼,脑子却自发地想着一切和顾禾尧有关的事情,睡着了,连梦境里也是他。
蹙眉猛然睁眼,目光触及到沙发上那个闭目养神的颀长身影时,顾禾梨神情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脖子,触到丝巾,心放下了一些。
顾禾尧已经进门一段时间,见她安详睡着,便无声坐在沙发上。
此刻她醒来,两人四目相对。
顾禾梨不知道他为何来找她,之前他不是当着她的面摔门离去吗?还是,经过昨晚,他的怒火泄了,所以来找她?
一想到顾禾尧晚上找女人,顾禾梨忍不住生气,即使那个女人是她自己,可他不知道。
顾禾梨将嘴抿得紧紧地,等着顾禾尧开口。
只要他像以前那样哄哄她,哪怕不开口解释,只是伸手摸一摸她的头发,她的怒气便会无影无踪。
可是顾禾尧没有。
他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坐在沙发上,用凉薄的眼神望着她。
顾禾尧常年征战于谈判桌上,察言观色,敌不动我不动,最是擅长后发制人。论定力,顾禾梨自知是比不过他。
窗外似有风刮过叶子,发出沙沙响声,为静谧的午后增添了一丝声色。
房内气氛微妙,无名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心似有触动,却无法靠近探究清楚。两人都在等着对方开口,可谁都没有先发声,只是无声互相凝视着。
顾禾梨偏开了眼,而后,心里下意识觉得自己这样的举动会不会让他误解这是她示弱的方式,于是倔强的她又把头转回来,努力地逼着自己直视顾禾尧凌厉的目光,头皮略微发麻。
深沉眸光中许多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深邃,难以捉摸。
顾禾梨试图捕捉一二,无奈自己早已心绪凌乱,自身的想法都凌乱得整理不清楚,又如何看清顾禾尧的?
沉默,是她唯一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