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这个男孩子喝得差不多了,嘴也张小了,由于背上正处理着伤口,时不时还是要抽气几下。他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一条缝,一看还是没有力气。可我力气啊,我停止了喂水,立马凑了过去,开心的紧紧盯着他的脸,他突然怔了一下,目光中闪过一抹惊吓。啊?什么情况,我不是救了你嘛,你啥表情啊?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倒吸了一口气,天啦,还是那副吃货相呀!接着他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有气没力的看着我,估计习惯了,也许把我当逃难的难民了。褐祁的边境时不时都会有些逃难的难民跑进来。
见他睁开了眼,我问道:“好些了吗?”
“嗯~”但还是很虚弱。
“小姐,现在不要跟他说话,他现在很虚弱,等阿京处理完,我们就要赶紧上路了,去凤尾村还要两个时辰呢。”老吴提醒到。
他听到老吴说话,又把目光移向老吴那里,再看了看我,那眼神满是疑惑,估计是发现自己猜错了。觉得我这形象不像小姐吗?也对,我这形象刚刚一不小心给破坏了,但我这形象……比你好呀……
京叔处理完他背上的伤口,将他翻了过来进行检查,正面比背面好点,简单处理了一下,帮他换上了我的衣服,就把他安置在马车里,但只能趴着咯,我赶紧爬上车,守着他,我救的人也,开心!
老吴也不知道跟京叔交代了什么,然后就上车跟老田说道:“赶紧赶路,时间耽搁太久了,天黑了不安全。”
我坐在这个男孩身旁,傻傻地盯着他,这是我第一次救人哦,那种心情不言而喻,兴奋!激动!那男孩好像被我看得不自在了,把目光转移到了车里,上下打量起来。可我还是很开心地一直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得不得了。
“小姐?”老吴叫我,“啊?干嘛?”我回过神。
“让属下帮您梳理一下呀!”老吴笑道,此时他手上已经准备了干净的帕子,他不说我还忘这事儿了,但一想,呃?我不是买了好多香肉饼嘛?这小哥哥是不是饿了呀,问他要不要吃饼呀?
“等一下,”我说着就去翻京叔给我包裹好的香肉饼,老吴还挺诧异,发现我搞成这个德行,居然不急了,整个注意力都被那个小男孩给吸引过去了,不住的摇头笑了笑。
我拿出香肉饼,还有余热,跟着趴了下来,但又怕吓着他,于是用衣袖擦了擦脸,便凑了过去,将饼递给他,说道:“饿了吧?吃吧,这饼很好吃的,是用……”这话还没说完,只见他一把抓过饼,狼吞虎咽了起来,由于吃得太快,噎住了,一直喘不过气儿来,咳也咳不出,脸色变得红得发紫。
“老吴!水!水!快!”这场景,着实吓着我了,赶紧让老吴拿水,
老吴很快把水拿了过来,我抓过水壶就往他嘴里送,他边喝边呛,使劲捶着胸口,接着喘着大气,估计是东西下去了,气儿顺了,喘息慢慢平静了下来,那个饼也一下子没了。
“还要吃吗?还有呢,我去拿!”我赶紧起身,又去拿了俩,趴下来,给了他一个,我一个,我们俩都趴着,手里都拿着饼,目光对视,一下都哈哈笑了起来,接着一起开心的吃起来。吃足、喝足,由于舟车劳顿,睡意一下就来了,我对老吴喃喃道:“老吴,把那饼拿去分了吧,先把大家肚子垫着。”然后就睡着了。
感觉这一觉睡得好舒服,我开心的睁开眼睛,发觉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我再看向四周,我已经身在客房里了。这房间虽然不是很大,但优雅别致,如果这里是凤尾村,那么这个一定是他的天字房,小乡村的客栈当然不能跟县城里的比啦。
我叫了老吴,进来的却是个少妇。那少妇青黛娥眉,面容姣好,身段婀娜,身穿棕色布衣,腰间配藏青色的腰带,头上蜡染的头巾随头发挽了起来,虽然整个气质打扮不及都城里的那些女子,但这种气质在这种山村却是难得一见。那女的行了个礼,说道:“吴爷交代了,等小姐起床,就让奴家伺候小姐梳洗。”接着她转身向门外喊道:“小板凳儿,把热水给小姐端来!”
“好咧!”这时听到门外店小二的一声撕裂但响亮的回应,他居然叫小板凳儿?那老了就该叫老板凳儿了吧?!
“你……是谁?”我坐起身来靠着床头,疑惑的问道,“老吴去哪里了?还有昨天那个小哥哥呢?”
“奴家叫叶娘,是这个凤兮客栈的掌柜,”叶娘向我欠身道,“吴老爷带着兴爷和常爷出去办事了,留下了京爷在门外守候,一会儿小姐梳洗完毕,我们就下楼吃早点。至于那个小厮~”她接着说道:“现在正在地字一号房,奴家请了我们村里最好的大夫为他诊治,小姐不必担心。”我们来凤尾村不是住宿的吗?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心中虽有疑虑,只得等老吴回来再说了。
“掌柜的,热水来了。”这时小板凳在门外喊道,
“进来吧,”叶娘叫道,见着小板凳进来接着说道:“把热水满上,赶紧出去,我要伺候小姐梳洗。”叶娘又看了看我,那眼神,好轻佻、暧昧,看小朋友都这样,看男人又是何样?
“凤兮,凤兮~掌柜怎么是个女的”我也忍不住回了她一个眼神,
叶娘显然被我提的问题、我的眼神吓了一跳,估计在想这小屁孩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大人的招儿,也能招架?废话,连燧寽王都说公乘家的姑娘——也就是我,不同一般,你当这话是瞎传的?
我见她顿了一顿,不对,她低着头,那眼睛看着地上,眼睛里怎么有东西一闪一闪的在动啊?眼泪?眼睛还红啦?我去!这个……这个……戏子吗?眼泪说来就来,比我来得还快呢!
“奴家不敢欺瞒小姐,”这时她开始说话了,“奴家在五年前嫁了夫家,夫家才是这凤兮客栈的掌柜,咱夫妻二人夫唱妇随,羡煞旁人,可谁知三年前周璃国波及进来的动荡,让凤尾村的村民流离失所,夫家就在这场动荡中溘死了,只留下我这未亡人苦苦撑起这间客栈,好在有族长大人扶持,没让这凤兮客栈毁在我这未亡人手里。”说着就用袖子轻轻扶了扶脸上的泪水。
好吧,能为我公乘家族办事的也是要有非常本事的,说得这么可怜,没那本事也揽不下这活儿呀~当我小孩儿了吧,算了,我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安慰道:“叶娘也不必伤感,既然凤兮客栈如今依旧存在,相信你夫君在天之灵也是非常安慰的。”
“嗯……”叶娘拂着脸上的泪水,声音却显得非常的感激,也懒得管你真假了。叶娘将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捧到床边,为我轻轻换上,换完那身小厮的衣服,突然想起,那小哥哥的衣服不是没衣服了吗?昨天还是穿的我的衣服呢,他们是否有给小哥哥准备合适的衣物?“那小哥哥呢?他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禀小姐,那小厮现在还躺在床上,暂时要接受治疗,怕是换不了合适的衣服,但他的衣服已经准备妥当了。”叶娘温柔的看着我说道,但那眼神却在左右闪动,估计在奇怪吧,一个无名小厮居然得到我如此的重视。这是我救的第一个人也,第一个!懂不?但回想起跟他一起吃饼的情景,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梳洗完毕,叶娘扶着我走出房门,一出房门,看见京叔正候在一旁,叶娘放在我背上的手立马收了下来,轻轻向我们欠身道:“楼下早点已准备妥当,二位客官请慢用,叶娘告辞。”为啥不在房里吃要在楼下吃?当然是要凑热闹啦!
我轻轻点了点头,她就退了下去。我看着她下了楼,那风骚的倩影瞬间又回来了,娇媚地招呼着楼下的客人,
“唉哟,王老板,怎么这儿个时辰才来呀,再晚点就成午饭了,快来,您的老位置可给你留着呢!”
“哟!这不是李掌柜嘛,听说您家又进了一批新布呀?过几日去置办布匹,您可记得给我打折呀~来来来,坐这里,这个位置四平八稳,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呀!”
影后!影后啊!
京叔让我下去用早膳,但我想看看小哥哥的情况,所以就让他把早点带到小哥哥房间。
这时京叔便叫道店小二:“小板凳儿!”
“在呢,爷,您有何吩咐?”小板凳屁颠屁颠就跑了过来,我仔细看他那模样,贼溜溜的小眼目光闪烁,讨好的胖脸上粗糙不平的肉布满了油光,大大的酒糟鼻配上酸薄的嘴唇显得圆滑有余,只不过那见事儿来事儿的嘴,是讨掌柜喜欢,但其他不好说。
“把早点带到地字一号房。”京叔吩咐道。
“好咧,这就去办!”小板凳讨喜的吆喝道,把肩上的白色抹布重新一搭,转身就下了楼。
我们来到地字一号房,打开房门,只见小哥哥浑身都缠着绷带,但休息了一个晚上,体力有所恢复,可以坐起来,他正侧靠在右床头,见到我进去,眼里似乎有一些闪光。
近了,我打量着这个小哥哥,头发已经梳理过了,脸上、身上的泥土也已经清理干净,看样子叶娘还算上心,那张脸虽然有些刮痕,但依然挡不住清秀柔和的线条,嗯,模样生得还不错呢,喜欢,喜欢!
“大夫,情况怎么样?”京叔见一名头发花白的大夫正在收拾药箱,便询问诊断情况。
老大夫慌忙地转过身面带迟疑地小心说道:“这位老爷,这小厮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只是有几个较深的伤口需要注意,不能剧烈运动以防撕裂,只是……”
“只是什么?”京叔好奇地又追问道,
“只是这小厮的头部有被撞过的痕迹,可能会失忆或者变傻。”大夫怕被骂庸医,不敢抬头回答道。
什么?失忆?变傻?我救了一个傻子回来?!昨天在车上不是好好的,没傻嘛?头什么时候被撞了?
我赶紧跑过去,紧紧抓住小哥哥的手臂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温柔的笑意,看样子,昨天一起吃饼的情形,他还记得。这不没傻嘛?!
他转过脸,茫然的看着京叔,应该是不认识正纳闷,我赶紧向他介绍道:“这是京叔,昨天是他帮你清理的伤口。”
“谢谢。”他侧侧头,很轻声的谢道。一切正常啊?刚刚大夫的话估计也听到了,也没有其他表现,说明人家很有涵养,这不没傻嘛?没傻!赤脚医生的话,果然不能信!
“哈,哈,哈,哈,大夫,你说的变傻就是这样?”京叔斜着眼睛,冷冷地盯着那个庸医。
“不,不,他的头真的被撞了,只是没有流血,所以没有给他进行处理,只要不再磕碰,相信可以很快康复,只是怕有内伤,所以才做了这个推测。”庸医慌忙解释道。
内伤?“小哥哥,你的头哪里痛,我看看?”我紧张地朝他的头上左看看右看看,一不小心动作大了点,把他整个人晃了几下。
“嘶~”完了,弄疼他了,还好他很能忍,嘴里沉闷了一声。刚刚庸医才说了,动作不能大了,现在估计被我扯得很疼。
他看着我紧张的眼睛,眯着一只眼,用左手朝他左后脑指了指。左边?我条件性的翻上的他床,凑到他左手边看他受伤的头部,这个动作把京叔吓了一跳,只听到他“啊咳,咳~”一声,我一愣,想了想刚刚这举动,是有不妥,不过我现在是小厮,怕啥?!
“呃……京爷,让小人检查检查小哥哥的伤势,看看这庸医所说是否属实?”我转头望了京叔一眼,一本正经的回答道,然后瞟向庸医,看他现在啥表情。
庸医赶紧深深向京叔鞠了一躬,解释道:“在下不敢乱语,不敢乱语,在下,句句属实啊~”
我没理会庸医,看向小哥哥受伤的部位,淤血积聚成黑褐色,但没有流血的迹象,我皱了皱眉,看着都疼,紧张地轻声问道:“疼吗?”
“嗯~”他看向我,眼里突然闪了一下,又说:“不疼。”
到底是疼呢?还是不疼呢?我一下就不知道该听哪一句了。
“你先回去吧,诊费你找叶掌柜结。药方交给她就行。”京叔见着小哥哥没事,就把庸医打发走了。
“诶,诶,在下告退,在下告退。”庸医慌忙退下,正好跟小板凳撞个满怀,
“唉哟,我说邓大夫,您老还是看着点啊,别把点心弄洒了,我这可是要赔的,一不小心再把您这一把老骨头撞碎了,那我可就赔不起了啊!”这嘴挺讨厌,势利。
“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老夫告辞,老夫告辞~”邓大夫慌忙跑下了楼。
看着邓大夫走了,小板凳赶紧堆起笑脸转回身,将点心放到桌上便唯唯诺诺地退下,但目光还不时在小哥哥身上闪烁,估计在心里琢磨这小哥哥是什么来历,慢慢猜去吧你!
小板凳退了出去,关上了门。京叔转过身打量着小哥哥,问道:“小兄弟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何以被砍成如此重的伤?”
我也急切的看着他,太好奇了!
他看了看京叔,再看了看我,又轻微转过头,侧了侧,一脸的茫然,但又像在努力的回想。完了,真的失忆了!但只要人没傻还行!
少时,他都一直没有回答,我跟京叔叹了一口气,都放弃了,心想,八成失忆了……
“子……期……”他犹豫地念出这两个字,然后又看向我,我睁大眼睛,问道:“你叫子期?子期,是吗?”
“嗯~”他不确定地答道,管不了了,反正已经有名字了!“子期,哈哈,好听!”我开心的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跟他有关的东西,我都觉得好。
“那子期你几岁了?”京叔看着有门儿,继续追问,
只见子期抬起两只张开的手,翻来翻去的看,难不成十岁?
“十岁?还是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个手指怎么数都是十,后面的我来帮你说!
“十。”我还没数完呢,子期自己就说了,我本打算数到二十的,虽然看着也不像。
“那你家住哪里?”京叔继续追问。
子期沉默了半天,但看表情也是在努力回忆,但最后还是摇摇头。
“那是谁把你砍伤的?我替你报仇!”我等不急了,换个问题继续一本正经的追问。
子期愣愣的看着我,估计被我语气吓了一跳,这么大的话都敢说,但又是一片茫然的表情,眼光移到一旁,淡淡地说:“杀我……”接着摇了摇头,“不知道。”
没事,记得名字就行!
京叔见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就对我说道,“小姐,子期估计真是失忆了,但没傻也实属万幸,那先吃早点吧?”说着他把点心给我们端到了床边,我一手一个包子,递给子期一个,想想昨天他噎着的情景说道:“慢着吃,管够!”
子期慢慢伸出手,接过我给的包子,微笑着点头道:“嗯!”
我们在房间里吃完早餐,这时老吴回来了,他正要找京叔商量事情,就被我带到我房间进行问话了。
“老吴,在这个村子还有什么事情吗?我们的目的地不是竺逸县吗?”我疑惑的看着老吴。
“不瞒小姐,”老吴深深行了个礼,“昨日我们救起的那个小厮,属下怕有什么隐情,所以今早带阿常、阿兴到附近走访,查查昨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那你们查到什么了吗?”我追问道,是呀,想我褐祁国统治这几千年,从来不主动与邻国动武,想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会出现这么恶劣的仇杀?除非遇到了土匪,但土匪也是劫财啊?不至于连小孩也不放过吧?
“禀告小姐,属下无能,今日我们一行三人,查了半天也没查出多大的信息,打听到虽然我们路过的那个地界有土匪流串,但绝非什么悍匪,不至于下如此狠手。这小厮的来历估计不同寻常。”老吴答道。
能有多不寻常啊?不就一个小孩儿吗?“既然那个地界有土匪,直接从他们口中问不就行了?自己的地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自己不清楚?”我望着老吴说道。
“这……”老吴有些迟疑,“小姐,我们这一行出来,主要是巡查公乘产业的,太多的事情,恐怕不便插手吧?本来我是找阿京商量如何安顿那小厮的,让我们专门为他查寻,似有不妥呀~”
啊?要把他扔这里?那不行!一路上都是大人,好不容易来个同龄的,还无依无靠的,也得给我做个伴儿啊!再说了,人家都失忆了,我可不忍心。
“子期哥哥不是失忆了吗?伤势这么重,估计家人也没了,你们打算怎么安置他?我看我这一路也没个伴儿,把他留下给我做伴儿如何?”
“万万不可,小姐,那厮来历不明,我本打算就先让他留在凤兮客栈,可以给叶掌柜当下手,有了照应,也便于他的家人寻找,如果带在身旁,怕引火上身啊,还望小姐三思!”老吴急了。虽然说,想我现在这身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万一子期真没家人了,又把他丢这里,那岂不是很可怜?第一个救的人,家人也没帮他找到,还要为了自己的安全,把他一个人丢这里……不行!
“不必多说,你们速速召集人马,快马加鞭,赶到昨日那个山头去查个清楚,天黑之前回来向我禀报!”太不甘心了!
“这……”老吴看向京叔,京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那我留下来保护小姐,其他人就去查这件事情。”我摇了摇手,让他们赶紧去查,老吴他们出去了,我见京叔欲言又止,我也懒得管了,在屋子里找了些小玩意儿,就去找子期了。就算有危险,不是可以找人手来帮忙吗?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