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下来,方采芜沉默不语,方槿衣也不说话,这些话她说的已经很明了了,如果方采芜还是要视她为敌,那么她也无可奈何。
“他们知道吗?”
方采芜终于开了口,方槿衣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偏过头疑惑的看着她。
“关于我的身世,有哪些人知道?”
方采芜脸色平静的看着方槿衣,她早应该猜到的,面对她时,方槿衣一直有恃无恐,肯定是手里有她的把柄,不然不会这么嚣张。
方槿衣沉默了片刻,尽量放轻语气说道:“我知道的,只有爹和我。”
“什么时候知道的?”方采芜又问道,看着方槿衣的眼神渐渐变深。
一向心细的方槿衣自然察觉到方采芜眼神的变化,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欺瞒她了。
“你八岁生辰那年,我去书房里找爹,无意间听到他在和一个男人说话。”
方槿衣顿了顿,看着方采芜的脸,叹气道:“爹好像一早就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但是并不确定,便派人暗中调查,后来查到了柳夫人一直与都城的一个商人私通。”
接下来的事,方槿衣没有再说,方采芜自然也能猜到,毕竟自己的娘是什么样,她心里一清二楚。
当年柳晴晴用不正当的手段逼方岩豫娶她当了妾室,可是三位夫人里唯独她没有子嗣,而方岩豫又常常不在家,柳晴晴不甘寂寞,便勾搭上了商贩。
后来方岩豫出征回来,便趁机怀了孩子,因为忌惮方岩豫,所以怀孕之后,柳晴晴便与商贩断了,商贩也卖了铺子,拿着柳晴晴的钱离开了都城。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柳晴晴曾经与人私通的事就传到了方岩豫耳中,对此他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便派人暗中查探,后来果真事实如此。
方岩豫本想处置柳晴晴,可是那个时候,东黎国的人已经查到了南国。为了狄蘭的安全,方岩豫将计就计,将与人私通之事联系到她身上,然后把她关进了悠锦苑。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方槿衣不再受方岩豫喜欢,府里的人也开始在背地里议论她们母女二人。
那时候方槿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家就不喜欢她了,可是她觉得只要有娘在就好。
好在过了两年,方岩豫见她懂事,便和狄蘭商量了一番,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并开始让她伪装自己。
可是这其中的缘由,方采芜并不知道,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不,连跳梁小丑都算不上。
小时候方采芜就能感觉到,她相比起方槿衣来,方岩豫和方槿袆更喜欢方槿衣,所以她装得懂事,乖巧,只为了讨他们开心。
可是现在想来,当时方岩豫心里肯定是恶心的吧?自己是娘与别人苟合而来的,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方采芜一直以为这件事只有自己知道,还想着反正方岩豫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可以隐藏这个秘密,一辈子都是将军府的三小姐,原来一切都是她太天真了。
站在旁边的方槿衣看着表情变化无常的方采芜,犹豫了一会儿,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多想,虽然你不是方将军的亲生女儿,可是他把你一直看待成亲生女儿,而且他对你的疼爱并不少于其他孩子。”
“方槿衣,你觉得我很傻吗?”方采芜看向方槿衣笑道,“不少于其他孩子?他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可是从小到大依旧对你呵护备至。而我呢,他不过是嘴上关心而已,实际上却忽略我的感受,事事只为你考虑。”
“在他的心里,女儿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方槿衣微微皱眉,她无法反驳方采芜说的话,可是又不禁替方岩豫感到无奈。
方采芜从小到大都是万众瞩目,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因为方岩豫疼爱她,即便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可是依旧会给她最好的,在她生病的时候也会为她忧心。
只是方岩豫毕竟是个武将,带兵打仗倒是一把好手,可是在其他方面却是不善于表达。
也许在方采芜看来,方岩豫喜爱她没有其他孩子多,可是她错了,方岩豫对她比对其他孩子要好。
“方槿衣,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了。”
方采芜直视方槿衣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以前那些刺杀你的人,其中有一部分的确是我找来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命大,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
“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早就已经知道是我干的,为什么不说出来?”
“以你在爹心里的地位,只要你说出来,无论真假,他都一定会去查,这样你不就安全了吗?”
方槿衣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她,“当时我只是不想失去一个亲人。”
方采芜微怔,随后大笑起来,“亲人?你说亲人?方槿衣,你唬我呢?”
方槿衣认真的摇了摇头,说道:“小时候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把你看待成我的妹妹。当知道是你找人杀我的时候,说实话,我还挺难过的,因为我自问没有做过一点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你却无端的要置我于死地。”
“后来我也想通了,我把你当妹妹,你却未把我当成姐姐。可是我无父无母,唯一伴我长大的只有将军府的人,就算你想杀我,我也不想失去你们其中一个。”
“现在呢?”方采芜眼神冷漠的看着她,“我现在依旧要杀你,你又是作何感想?”
“现在?”方槿衣低头想了想,抬头看向她道:“我会还击。”
“我有了我想保护的人,如果你是阻碍我的一条路,绕不过去的话,那我只能将它踏平。”
方槿衣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听在方采芜耳朵里却是重重的,她看着神情冷漠的方槿衣,眯了眯眼。
“好啊,这可是你逼我的。”
说完,方采芜突然走到门口,对把守的士兵说道:“我已经查探过了,她是敌国派来的奸细,立马把她给本宫抓起来。”
士兵很快就冲了进来,把方槿衣押跪在地上,其中一人说道:“皇后娘娘,先皇吩咐属下们在此看守此人,若她真是敌国奸细,还需尽快禀报先皇才是。”
方采芜挑眉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只管派人去就是,但是这个人要立刻关进地牢,以免她的同伴相救。”
那人想了一下,立马按方采芜说的,派了人去传话,然后亲自带人将方槿衣押向地牢。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方槿衣根本不指望岩哲会出面帮她,毕竟是他把自己关在这个地方,而方采芜来了快有一个半时辰,他都没有出现。
这就说明,岩哲默许了方采芜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或许这才是他想要的。
因为本着愧疚,所以岩哲不想对她出手,可是方采芜就不一样了。岩哲知道她有多恨自己,如果能借用方采芜的手除掉自己,那么他就不用思前想后了。
方槿衣是第一次到地牢这种地方,阴暗,潮湿,隐隐约约间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本以为方采芜会将先她关上几日,没想到到了地牢,方采芜直接吩咐看守牢房的士兵,将她绑了起来。
方采芜坐在椅子上,一脸悠然自得的看着被绑住的方槿衣,然后吩咐旁边的士兵,“开始审问吧。”
士兵对突然被关进来的方槿衣一无所知,此时听方采芜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审问,想了想,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询问道:“娘娘,不知此人犯了何罪,该审问些什么?”
哪只方采芜连看都没看士兵一眼,挥了下手,语气轻快道:“先打吧,等打够了,她自然就会回答了。”
这根本就是无解的情况。方槿衣阴沉着脸看着方采芜,方采芜的目的就是对她用刑,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奸细,自然不能说出什么。
方槿衣从来没有受过真正的刑,以前她身上的伤都是遇刺留下的,要不就是溧阳赏赐的,像这样用工具留下的,还从来没有过。
鞭子呼啸而过,一下一下落在方槿衣身上,她咬着唇不发出声音,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想在方采芜面前露出丑态。
“先停一下。”
方采芜出声止住了正在挥动的鞭子,她起身走到方槿衣面前,看着她身上的伤砸了咂嘴,说道:“将军府的鞭子果然比不上这里的鞭子,只是这么几下,竟然已经皮开肉绽了。”
看见方槿衣低垂着头不说话,方采芜心里十分开心,一脸得意道:“方槿衣,哦,不,我不能这么叫你,毕竟你现在已经不是将军府的二小姐了。”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是庄主夫人,还是郡主?可是我怎么感觉哪个都对不上啊。”
方采芜有意嘲讽,方槿衣也不甘示弱,抬头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那我又该如何称呼你呢?是皇后娘娘,还是三小姐,又或者是……林小姐?”
方采芜脸色大变,她看着轻笑的方槿衣,转身走回椅子上坐下。
“给我继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