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珍瞧完手上的一个病号后，急忙走出诊室来追萧离。

    想到恩师林老曾专门打电话叮嘱过自己，有机会要多向小神医江牧阳求教，龚自珍虽对那个年轻人的医术半信半疑，终不愿错过今天这个契机，决定先试探对方一下。

    不料，他刚来到九生堂分馆门口的义诊区，就看到自己的晚辈们在驱赶一对患病的山民爷孙，老神医顿时面露怒色地瞪了龚振他们一眼，急忙对小军和爷爷喊了声“两位留步！”

    与此同时，见爷孙俩神情绝望地被赶出了医馆，萧离也当即冲他们的背影喊道：“请等一下！”

    刚才他一直站在人群中观察，已对那位老人的怪病有所了解，但身在著名的百年医馆九生堂，别人若能治好那老山民的身上的毒疮，他自然不会站出来“抢生意”。

    然而，目睹小军搀扶着爷爷前来求医的全过程，萧离心中不由火冒三丈。

    那些道貌岸然的白大褂还在做所谓的义诊呢，只因嫌弃患者身上的恶臭味，居然连为老人的病情深入检查和探讨一下都不愿意，匆匆瞥了一眼就直接驱赶人家，简直丢中医的脸！

    龚自诊和萧离异口同声喊住了爷孙俩，顿时面面相觑。

    “江先生是吧，我听小孙子讲起过你医术了得，你是要为这老哥出手治病？”龚神医上下打量着萧离，目露期待道。

    “龚老，久仰！我本不该在你们九生堂班门弄斧，但眼看一帮白衣混蛋，竟然因为嫌弃病人身的怪味儿而误人性命，才忍不住想尽力试试。”

    萧离淡然说着，又冷冷扫视了龚振等白大褂一眼，眸光中闪烁着鄙夷和愤怒。

    “小兄弟，骂的好！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者，怎么能嫌弃病人呢，这些无知小儿简直辱没我九生堂的声誉！”

    龚自珍老脸一红，颤手捣着徒子徒孙们的脸，愤怒斥责道。

    继而，他转过头来，投向萧离的目光中却多了几许欣赏。

    不管这个年轻人的医术是否像林老说的那样传奇，但他能在众人纷纷躲避的情况下，主动跑上去追赶那个浑身恶臭的病人，又敢当众一针见血地斥责自己的晚辈们，就很了不起！

    不欺贫弱，仗义执言，这些优点正是自己孙子所欠缺的啊。

    被萧离当众骂为白衣混蛋的龚振和许主任等人，顿时气得面色铁青，嘴唇发抖，但当着龚自珍的面，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当听到龚神医赞扬萧离骂他们骂得好时，白大褂们更是羞怒得脸上滴血，却也只能低头沉默，把对萧离的满腔怒火强压到心底。

    听了龚老态度诚恳的话，萧离的气也顿时消了些，想到自己一个连行医资格证都没有的人，情急之下竟想在百年医馆九生堂越俎代庖，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既然今天有龚老在，我就放心了，您快给那位老伯瞧病吧！”萧离微微一笑，真诚地对龚自珍道。

    “这样吧江兄弟，老朽早就想见识一下你高明的医术，要不你和龚振他们先后为这位老哥瞧一瞧，把各自的诊疗方案和处方写出来，也好让我们开开眼，交流学习一下？”

    龚自珍言辞恳切，并没有一丝挑衅意味。

    萧离本想推辞，但见龚老神医比自己岳父还大十多岁，却是如此谦逊的态度，比他那个狂傲孙子强百倍，就索性答应了。

    “好吧，那我就在您老面前献个丑，大家一起想办法，能尽快把老伯的病治住就好。”说完，他把手上的礼品袋往旁边一放，急忙进医馆认真洗了手。

    男孩小军那双仿佛能看透世事的黑眸，充满希冀地看着萧离，又问了他一句：“今天在这儿治病是免费的吧？”

    “是啊，我们……确实没什么钱。”被孙子搀扶着的生病老人，也满脸歉意道。

    不待萧离回答，龚老朗声说：“放心，我们不收二位的钱！”

    本来九生堂做这几天义诊活动，是为了给新开业的分馆拉人气造势，活动期间虽然诊费全免，但优惠之后的药费还是要病人出的。

    不过，这对大山里来的爷孙一看就是贫苦人，龚自珍决定给他们免费做全程治疗。

    萧离冲小军点了点头，又转身搬来一张椅子，放到生病老人的面前，“老伯您先坐下来，休息一下。”

    其实，在男孩扶着他爷爷走进九生堂分馆，大家都纷纷避让时，萧离的目光就一直在这位浑身恶臭的老人身上扫视着，对他的病也有了初步判断，但他不敢草率。

    “我爷爷他不能坐，屁股也烂了。”小浑解释说，投向萧离的目光带着感激。

    其实萧离已经看出了些问题，但他不能轻下结论，于是冲老人微笑道：“老伯，把手给我，我先给您切脉。”

    这时，龚振和许主任等白大褂，也被龚老恨铁不成钢地吼了过来，“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都好好向人家江兄弟学着点！”

    这一刻，不光龚振对萧离忌恨不已，许主任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这个上门女婿的大胆举报，令他的医院前领导宋青云魂断大牢，影响了许主任的仕途升迁不说，上次萧离还以“徒脚接骨”的惊人治疗手段，在市人院打了他和一帮专家名医的脸！

    今天，因为这个姓江的突然出现，自己又挨了老师的训斥。而作为当地杏林泰斗的龚老神医，竟一口一个小兄弟喊那家伙，这是何等待遇啊！

    “这货还真是无处不在，看来必须尽快治他了！”许主任冷眼望着萧离，心中愤愤道。

    听说萧离要为自己号脉，那位老山民赶紧抬起手，却又放下了，“孩子，我这手……太脏了。”

    “没关系，弄脏了咱俩再一起洗手嘛。”萧离轻松一笑，宽慰他。

    他的笑脸和一句毫不嫌弃的话，让老人浑浊的双眼瞬间湿润……

    没有亲身经历，谁又能够体会到这份人情冷暧，世态炎凉？

    老人进过大医院，但疗效缓慢，花费却快得令爷孙俩心惊肉跳。

    后来因为续不上住院费，他们大半夜的就被当成乞丐一样赶了出去，而且遭尽了嫌弃的白眼。

    老人鼓起了勇气，很努力的想把手抬起来，交给萧离，但他的手臂哆嗦着，却不听使唤。

    他太虚弱了。

    小军想帮爷爷，却被萧离制止了，“让老伯自己来，你抱着他坐下来。”

    男孩听话地坐到椅子上，又小心地让爷爷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萧离继续鼓励老人：“你可以的，慢慢来，把手放到脉枕上来。”

    老人咬着牙，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手腕搭在了脉枕上。

    “不错。”萧离赞许地点头，心想这老人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