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付允珩并没走,正在门外偷听外祖父和外祖母交锋呢,听见这污力十足的对白,赶紧捂住要爆笑出声的嘴。万万没想到,曾经龙椅上那般威严的外祖父私下里竟这么会撩骚,还有弹指的功夫是什么鬼?外祖父时间这么短?
赵真耳力极佳,听见门外的动静,扬声道:“好孙儿,外面听不真切,进来多好啊。”
付允珩浑身一激灵,赶紧跑了。
本来淡定的陈昭整个人都不好了,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被外孙听去了,耳根都红了起来,气恼道:“你知道他在外面!”
呵呵,破功了吧?赵真笑容满面的看他:“起初不知道,但是他刚才在憋笑我才发现的。”说完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所以有的话不能瞎说,让人听去多不好啊。”
陈昭猛地灌了口茶下去,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咬牙道:“受教了!”
赵真洋洋得意。
这会儿路鸣回来了,后面跟着几个伙计端着菜,进来以后对赵真解释道:“厨房里人手不够,我帮着弄了几道菜,这才回来慢了。”说罢四下看了看,“世子呢?”
赵真伸手让他坐下,道:“下去看戏去了,不用理他,哪几道是你做的?我尝尝。”说完拿起筷子四处瞧了瞧。
路鸣抿唇一笑,指了几道:“这几道是我做的,有的在府里的时候也给小姐做过,小姐不如先尝尝大师傅做的,这道鸭丝豆卷特别好吃,我给你包一个。”说罢拿了张豆皮,将鸭肉丝粘上酱料,添了些小菜卷了卷递给她。
赵真身为太上皇后什么稀奇的吃食没见过,却还真没见过这个,亏了是她自己的酒楼,她自己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菜。那么多人挣破了脑袋想踏上的金銮殿,实则就是牢笼,将这天下的繁华隔绝在外。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却如井底之蛙一般。
赵真接过来嚼了嚼吞下去,赞赏道:“还真好吃,你会做吗?”
路鸣立马点头:“会做,楼里的菜式我都会,以后小姐想吃,我天天给小姐做。”
赵真呵呵笑道:“那我还真捡到了个宝。”
路鸣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招呼陈昭道:“这位公子也尝尝。”
陈昭淡淡点了个头,拿了筷子夹了道菜吃,避开了路鸣所做的那几样。
路鸣才无心看陈昭喜欢吃哪个呢,一门心思给赵真布菜,谈起这些菜式的来历源源不绝。
他正要把一道韭菜鸡蛋夹进赵真碗里,一直没说话的陈昭却出筷挡道:“她吃不得韭菜,吃了韭菜胃里会不舒服。”
路鸣闻言一愣,看向赵真:“小姐不能吃韭菜吗?”
赵真瞥了陈昭一眼,冲他点头道:“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吃了以后转日会拉肚子。”
路鸣一听有些诧异,默默打量了陈昭一眼,这位公子虽然戴着面具,但举手投足可见不凡,一定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此人和小姐是旧识吗?若非很熟怎会知道小姐的忌口?他又看向赵真,见她无心解释两人的关系,也不好主动问,毕竟他身份卑贱,没有权利质疑小姐的事情。
再继续布菜的时候,路鸣就没那么侃侃而谈了,整个人安静了许多。
赵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但也不想和他解释自己的事情,自陈昭以后,她没什么心思哄男人了,能跟她就跟,跟不了就算。
陈昭见此,本来阴郁的心情好了一些,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倒是浪费他专门跑一趟了。
吃过午膳以后路兴源便来了,楼下开了小桌吃饱喝足的付允珩也回来了,他就趁着人多的时候回来,免得四下无人,被外祖父和外祖母混合双杀。
路兴源现下已是花甲之年,将近古稀,拄着拐杖,头发花白,苍老的厉害。赵真一时间有些感慨,最后一次见他时,他还正值壮年,笑起来温和俊俏,再见时竟已成了这般模样。
路兴源看着脑子倒不算糊涂,规矩的见了个礼坐下,目光落在赵真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感慨道:“真是像极了年少时候的先太后,这般模样仿佛让我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第一次见先太后的时候。”说着抬袖抹了抹泪,似是十分怀念。
赵真不免目光一柔,道:“先生初见我皇姑母的时候是何模样?”
路兴源眼含泪光的想了想,道:“可是惊为天人,她那时也不过五、六岁,小小的人儿骑着一只壮年的老虎,阅兵之时停在士兵面前,故意让老虎虎啸一声,吓得好几个士兵尿了裤子,自己却笑的前仰后合,可是顽皮极了。我当时就想,来日该是何样的男子才能把这样的女子娶回去。”
能是啥样的,就是她旁边这个装模作样的九五之尊啊。
赵真笑道:“看来我皇祖母幼时十分顽劣啊。”
路兴源毕竟是年老了,说话做事没那么多顾虑,感慨道:“可不是嘛,皮猴似的,十几岁的时候还淘的不成样子,嫁了人才变得沉稳了,说来也是先皇的功劳,先皇沉稳,连带着先太后也沉稳了下来,本是天作之合,哎,只可惜……”
赵真闻言眉头一挑,听这语气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可惜什么啊?”
路兴源叹口气道:“可惜白副将忒不是个东西,欺负先帝彼时势微,人又老实本分,便从中作梗,弄得他们夫妻不和。”
白副将?赵真记得这是她早年的副将,本来是个前途无量的人,后来因为犯了军规才被赶出军中,他还干什么了?
赵真转头看了眼陈昭,陈昭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他的唇抿了起来,这是他想事情的时候惯有的小动作。
赵真还没开口问,付允珩忙问道:“他做了什么事情让我外祖父和外祖母不和啊?”
路兴源又叹了口气:“怪我当时胆小,不敢出头,对不起先帝……”
付允珩好奇极了,催道:“那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赵真也有点急了,道:“现下已是白驹过了,先生不必愧疚,不妨把隐情说出来。”
路兴源饮了口茶润润喉,才徐徐道……
第二十七章
路兴源知道这事,还要从他半夜小解的时候撞到白副将和方军师之女方柔私会开始。
那夜他远远听见白副将对方柔说:“你若不好好做,我便把你兄长装腿疾逃兵役的事情上报给将军,你也知道将军治军向来严苛,若是知道此事要怎么待你方家人!”
方柔一副很是惧怕的样子:“可我若是这么做了,将军恐怕也不会饶过我……”
白副将安抚她道:“你放心吧,将军从来不会和女人计较,只会迁怒于安平王。”
路兴源不知道两人要搞什么鬼,但听他们所言便知对将军和王爷不利,本想跑去告诉王爷,却被白副将给发现了。
白副将知道将军极为看重他,杀了他得不偿失定会后患无穷,便道:“我做的事情并非对将军不利,而是针对安平王,安平王居心叵测,娶了将军不过是窥视将军手中的兵权,你且看好了,他最终定会背叛将军,和方柔苟且,若是不会,你到时再去告发我也不迟。”
白副将在军中威望颇高,而且是赵真的心腹,路兴源对他一面是畏惧一面是猜忌,也不相信他会对将军不利,便暂且什么都没说。
那时陈昭在军中无事,最是喜欢读书,他自己带的书都看完了,听白副将说军中有专门藏书的营帐便过去了,只是帐中的书除主将外旁人皆不可带出账外,陈昭便只能在账内看,而当时负责看护书籍的便是方柔。
军中之人皆对陈昭阴奉阳违,唯有方柔待他礼遇,有时陈昭寻不到某本书,过几日方柔便能替他寻来,因而方柔平日里请教他学问的时候,他皆是不吝啬的倾囊相授。
有一日方柔哭哭啼啼对他道:“我兄长赌钱,早先就因为还不上钱被人打折了腿,现下那些人要砍下他的手,我该如何是好啊?”
陈昭听闻有些怜悯,从自己的私库里拿了银两给她救急,方柔得了银两千恩万谢,过几日便做了件冬衣给陈昭谢恩,陈昭知道她感恩,便也没推拒收下冬衣就当她还了恩情,往后互不相欠。
谁知那时赵真突然回来了,方柔却一改常态,佯装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首尾,跪在赵真面前讨饶,让赵真拂袖而去。
陈昭本要追去解释,却被方柔拌住了脚,她声声凄惨道:“请王爷饶了小女子,小女子不是故意陷害王爷的,是有人用小女子的父兄性命做要挟逼迫小女子陷害王爷,求王爷饶小女子一命,不要将此事告知将军!那小女子一定就没命了!”
“是何人逼迫你?”
方柔哭的更加凄惨:“小女子不能说,说了便没命了!”
陈昭看着眼前哭的肝肠欲断的女子,最终叹息一声:“这次饶过你,若是再有下次……算了,也不会再有下次了。”说罢走出了营帐。
待陈昭到了赵真那里,便不能明说原委了,而且这军中有人害他,他若想知道是谁,暂时便不能打草惊蛇,加之就算他说了,无凭无据赵真也不会信他,他便只能先让她这般误会着,反正他问心无悔,早晚会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不是现下用嘴皮子苦求她的信任,这样来的信任太过卑微也太过脆弱。
转日军中便都知道了此事,路兴源知道此事后以后也信了白副将的话,眼瞅着白副将处处刁难陈昭。若不是后来方柔把原委告诉了他,他永远不会知道。
方柔那日边哭边道:“王爷是个好人,是白副将狼子野心,想要将王爷挤走,他好成为将军的身边人,我要走了,不能看着王爷孤立无援,我知道将军看重你,你若是能替王爷说几句话,定会替王爷解围,小女子在此先谢过路大哥了。”
路兴源听完以后去找陈昭,陈昭却不让他到赵真面前去告发白副将,而是让他按兵不动。路兴源脑子不算聪明,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但后来白副将触犯军规被赶出军营,虽表面上和陈昭没有关系,但路兴源知道一定是陈昭做的。
年迈的路兴源感叹道:“我当年始终不明白先帝为何这么做,但那个白副将是真的狼子野心,欺负起先帝来毫不手软,仗着自己在军中势力强盛横行霸道,竟还想做先太后的身边人,实在令人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