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打着灯笼,簇拥着杨霖来到外院,小院内夜色有些凉,杨霖紧了紧裹着女儿的毯子。
众人一看他来了,纷纷起身,秦桧也是臊眉耷眼的,和杨霖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十几年的同窗之谊,不是轻易可以抹去的,尽管杨霖曾经带着奇怪的目光看他,甚至想着除掉他解一解前世的怨气,但是时间越长越觉得不可能。
他们曾经抵足而眠,在懵懂的少年阶段交谈对这个还不熟悉的世界的认识,也曾经一起苦读,互诉理想和抱负。少年时的同窗往往是一起认识人生的伙伴,这种情谊怎么可能烟消云散。
吴敏起身,让出位置,杨霖怀里的一见这么多生人,怕羞地埋头在他怀里,等着杨霖坐下之后,有露出两个滴溜溜的漆黑眼瞳偷瞧。
杨霖故意不提不愉快的事,让人给虞世南和耶律木洵倒了一杯酒,道:“你们远道而来,是客人,今夜恰逢佳节,我敬你们一杯。愿来日剿除女真,我们再举杯痛饮。”
两个契丹年轻的将领,都是神色激动,心中感激,欣然举杯一饮而尽。杨霖虽然通过云州之盟,把大辽卖了个彻底,但是在辽人眼中却是实打实的救星。
彼时女真横行无忌,天下没有人可以抵挡,是杨霖在幽燕给他们拖住了女真主力。
接下来就就是高柄,杨霖笑着道:“衙内,这次留在汴梁多待几天吧,你都成了半个契丹人了。”
高柄嘿嘿一笑,道:“都听少宰的。”
他心中清楚,这时候是大宋的朝堂重新瓜分势力的时候,杨霖留下他是为了他好,不然在契丹可分不到什么好的官位。
高柄的功劳之大,满朝无出其右,这小子在幽燕孤身一人打开局面,说降了三个军州,给其他契丹将领开了一个好头。不然的话,一旦开战,极其容易让女真鞑子钻了空子。
杨霖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衙内,朝中用人之际,你得多帮太尉分担些才是。”
高柄心中暗道,俺们高家赖以自重的禁军,被你拆了个七零八落,这还分担什么。不过他也丝毫不担心,杨霖不会亏待自己就是,这一点高柄早就看的透透的。
当初他能化敌为友,主动交好杨霖,也是因为他看到了这个年轻权臣有多么护短。
像梁师成蔡京等人,眼里有时候还会盯着手下亲腹的好处,眼馋了占为己有并不罕见。但是杨霖不一样,只要是你的,绝对给你争取到,不然也会从别的方面补偿你。这也是为什么他手下的人不多,却几乎全部愿意死心塌地为他效死的原因。
赵佶平日里待几个近臣不可谓不亲近宽厚,但是只要有好处他自己就要先上,有了黑锅毫不犹豫出卖自己的几个近臣的利益,杨霖自己就被他恶心到三四次,这样的人很难让臣下真心拥戴。
好时怎么都好,一旦有事,弃之如敝履,说到底赵佶还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
昭德坊内杨霖带着闺女,收了一圈礼物,欢声笑语不断的时候,在汴梁城中最高的堆玉楼上,赵佶是这个城中离月亮最近的人。
高处不胜寒,更多的是心寒。
虽然有十几个年轻的妃嫔,愿意舍弃繁华的红尘,与他在堆玉楼相伴。但是想起旧日的时光,还是无限的凄凉。
一轮圆月下,赵佶的目光深沉,望向远处的艮岳。
林昭仪拿着一件袍子过来,披在他的身上,道:“官家,时辰不早了,外面霜浓风凉,不如回去歇息吧。”
堆玉楼的顶层,一应俱全,虽然没有往日那般用一次就换的豪奢,但是也有人给他们隔三差五清洗一下,算是不错了。这么高的地方,肯定是冷的,但是也没有办法。
赵佶在五国城中,金人圈养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逢大事就要被牵出来羞辱一番的情况下,还活了十年,这厮的身体和精力确实是好。
赵佶叹了口气,跟着她回到房内,心中一想到杨霖就恨得咬牙切齿。自己当初受他蛊惑,怎么就会信任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
艮岳内,剩下的后妃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的条件比登上堆玉楼的姐妹就好了许多。
为了避嫌,不让人说三道四,杨霖给艮岳内的妃子供应只是稍微削减了一下。
让他狠下心来,杀戮这些无辜的妇孺,他也干不出来。
艮岳少了赵佶,花费自然就节省出十之八九,甚至更多。说实话,后妃们花的钱属实不算多,甚至都比不上自己的侍妾们的月钱。
赵佶当初在的时候,每日里光是熏香就得花几百贯,更被提各种名目繁多的娱乐消遣了。
万岁营不用再运花石纲,也是一大笔的节流,杨霖和殷慕鸿曾经计算过,处理掉赵佶一个,给大宋省出了五分之一的开支不止。处理掉禁军,又给大宋省出了五分之一的开支不止。
艮岳内这个仲秋,过得着实有些冷清,倒是契合如今的冷暖。
郑皇后的院子内,两个小帝姬已经可以下地奔跑,伸着小胳膊绕着桌子跑来跑去,欢声笑语童音稚嫩惹人怜爱,给郑皇后消减了不少的愁绪。
托着腮看着宫女们追着帝姬,郑皇后也只微微一笑,神态慵懒宁静,眉宇端和淑媚,确实有母仪天下的姿容。
她是个明白人,这几年没少给自己敛财,如今最大的靠山倒了,她也难为不着,是个实打实的小富婆。
在她旁边的院子内,就显得冷清了许多,小刘贵妃给弟弟刘清水系上斗篷和披风,轻声细语嘱咐几句,无非是让他孝敬老父,爱护妻女的话,刘清水不耐烦地挥手,快步走出院子。
小刘贵妃没好气地朝着他的背影瞪了一下,然后回到房内,轻轻关上房门。
几个小宫女打了个哈欠,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酒菜,问道:“娘娘,歇息么?”
这一眼望去,饶是她们天天陪在身边,也不禁被这绝美的容颜吸引。
只见皇妃当真是肌骨莹润,眉黛细细似弯月,秀目顾盼眸子清亮,瑶鼻如脂挺拔,两腮不施胭脂却微红,竟是天然女孩子家娇羞之色。
修长洁白的脖领处,一领月白色海棠织缎,将自家裹得严严实实,看着知礼守静,贞洁柔婉,却也正因为裹得严实,勾勒得胸前跌宕,腰肢纤细。真是增一份嫌肥,减一份嫌瘦,上天是有多偏心,才会把所有美好堆积到她身上,生出此等美艳无方的绝色。
眼看两个宫女直愣愣的目光,小刘贵妃啐道:“发什么呆,赶紧铺好床,明日还得早起哩。我让清水帮我派人去约了妙贞来讲禅,唉,就是不知道这个时节,那位少宰肯不肯让妙贞妹妹进来艮岳了。”
小宫女嘻嘻一笑,道:“娘娘放心,段姑娘是个女流之辈,她家又没有什么势力,碍不着朝中那些贵人的大事,他们才懒得管呢。咱们的二郎管着皇城司,娘娘还不是想让谁进来,就让谁进来。最好是能出去上香才好呢,往年里这个时候,大相国寺热闹死啦,最好玩了。”
几个小宫女一直带在艮岳,虽然此地美若仙境,也有个腻歪的时候,这里的每一棵草她们都快熟悉了。贪玩的少女,轮番撺掇小刘贵妃,就是想要出去风凉一圈。
小刘贵妃挨不住这几个缠人的小妮子,没好气地说道:“明日我问一问清水,你们几个小蹄子不要聒噪了,快来宽衣歇息吧。”
宫女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娇笑着上前,伺候她更衣,这可是她们最喜欢干的活,难免要趁机摸摸蹭蹭。
谁说只有男人好色,对绝美的事物的追求,可是人类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