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和徐乐风到溪子镇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了。他们住在了小镇边上的一间小旅馆里,旅馆不大但几乎也是住满了人.这家旅馆是苏语回国那年开的,那时她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不想见太多的人,于是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后来一来二去和小店店主有了一些交情,也就每年只要回来都会住在这里。小旅馆离镇中心有些距离,但离陵园不远,说起来也算方便,苏语帮着从后背箱拿出自己的行李说道:“本来该带你去镇中心看看的,不过想你是云城的人,我们右手是小云城,左右左都差不多,我每年都会来这里住订旅馆的时候也就定在了这里。”
“你决定就好,这是你的地方。”徐乐风反常的没有和苏语嬉皮笑脸而是很认真地说道,他知道苏语此行的目的,关于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他需要有一些考量。其实自从踏入镇边界,苏语就逐渐沉默,他知道在她心里单青依旧占据着很重要的位子,这个位置没人撼动的了,就连苏旸都不能。她因为单青怨了苏旸足足七年,曾经的兄妹情深到了现在更多的是血缘上的亲情,而非情感的,如今她愿意接受自己却始终在提到单青的时候有些许神伤。这些徐乐风都看得见,他是个警察,任何犯罪的蛛丝马迹他都能准确的把握,但是面对女友的错综心思,他却时常需要琢磨再三,格外小心。
其实就连唐霜都问过他为什么答应要一起来,他说:“我们现在在一起,我不来谁来啊。”但是在起初听说他要来这里姑姑徐曼文是最反对的,因为这里同样也是徐乐风的伤心之地。徐乐风的双亲就是在东陵隧道出车祸而死去,虽然骨灰后来待会云城公墓安葬,但是她生怕徐乐风触景伤情,多年来只有每年忌日会去公墓,但都是短短一日,不做停留。然而徐乐风却一再表示不会有事,而且他还说:“去了才能知道真相,为了苏语,也为了我自己,我需要去。”
一路上来着都是晴好的天气,可是进了旅店就开始下着细濛濛的小雨,苏语虽然来的时候订了两间房间,但是最近天气潮湿,又经常下雨,一间房间出了霉,还有点漏水,没法住人。而店里因为最近一些学生来写生房间都住满了,天下了雨再去镇上找别的住宿也不方便,于是苏语碰了碰旁边正在和店主问路协商的徐乐风说道:“我们住一间就好。”
说完留着还傻楞在一边的徐乐风自己先上了楼,身后徐乐风拎着行李和老板说了句谢谢,跟着上了楼,他有些紧张和忐忑,可是又带着某种希冀,他希望苏语能够全身心的接受他。
房间只有一张大床,苏语靠着窗台站着,徐乐风在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忙着一边问道:“对了,晚上想吃点什么?下雨了再出去不知道方不方便,你有没有很想吃的东西,我带你去。”
“不是应该我带你去吗?”苏语笑着走了过来,徐乐风张开双手抱了抱让,然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说道:“好,你带我去,去哪里都好。”
“让我想想,这附近我还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我记得镇中心不远有一家烧鸡店,小时候我和我哥每周会买一次,半只鸡回家,那时候我很矮,连那个案子我都够不上。还有一家甜食店,中式甜食,汤圆最好吃,不过后来搓汤圆的婆婆去世了,她儿媳妇虽然人好可是手不精细,也做不出当年的味道;以前还有一家火锅店,每次我们有什么事情要庆祝都会去那里,去年我来的时候已经转卖了,还有.......”苏语慢慢地回忆着,声音也越发的黯然,最后她说:“还有一个地方,今天来不及去了,明天吧,明天带你去。”
“好,那我们今天就去不管是烧鸡,还是汤圆,要吃什么我们统统买回来。”徐乐风边说边收紧了手臂,他们默契的不再多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走出门去。
这里是镇边靠山的地方,所以人不是很多,车子开路上,很远才能遇到一两个人,苏语对于这里其实很陌生,她凭着记忆指路,好不容易才到了有些热闹的一条小街。
“就是这里吗?”徐乐风拉上了手刹问道。“和你描述的有点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解开安全带苏语说道。
“比我想的热闹一些,小云城不是浪得虚名。”
“虽然是在夸我家乡,可是怎么有种浓浓地地域自豪感呢。”苏语笑着下车,雨已经停了,她挽着徐乐风的手走在街上,这是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于是不由得感叹:“真好。”
“怎么说?”徐乐风陪她慢慢走着,苏语低头说道:“因为很早以前我曾想如果有朝一日和我伴侣一起走在一条小街上,挽着手,并着肩,我带他吃我喜欢的美食,他给我讲笑话,然后付钱;只是那时候我想着是和单青一起,我们总觉得挽手是大人干的事情,那个时候也不敢在街上太招摇,就是后来哥哥知道了我们也只是拉拉手,从来不敢挽手前行。后来出国之后发现即使开放如外国人,挽手和牵手都是不一样的,有心人这样的亲密动作只给最亲近的人,像我和唐霜那个大胖子朋友steven,他从不许别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上,即使在酒吧玩也很在意这点,会礼貌避让,所以现在这样觉得很好。”
徐乐风没有想到,苏语这么快就开始讲述她的故事,他原本以为她会等到明天他们一起祭奠了单青之后再说,可是没有想到她自来到这个地方就开始慢慢地诉说过去的往事,一时间他还没有万全准备,想来苏语应该是在确定要带他回来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些想法了,她应该是思虑了很多开始慢慢地告诉他,就冲这份对他的心意,他也很感激,于是他说:“等以后我们回去南城也可以这样散步,只要你不嫌我回去之后每天执勤臭烘烘的就行。”
“那我还是要考虑一下的。”看见徐乐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苏语含笑着说道:“我在这个镇生活了十八年,可是也离开了七年,如今我觉得自己应该是不能再回来这里的。”
“为什么这么说?”徐乐风不解。
“这里有我最快乐的时光,也有我最难过的日子,其实我犹豫过很久要不要告诉你这些事情,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却还是想和你说清楚,等你听完我们所有的故事不知道你会不会还想现在一样看待我。”
徐乐风看她认真起来,也认真地说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愿意告诉我我很感激,这说明你想和我一直在一起,才会思前想后不再隐瞒我。”
“也许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会完全毫无保留地告诉你。”苏语幽幽地说完,拉着他向前走去:“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和你讲故事。”
两个人有走了两步,看见一家小吃店,店面干净,相识一笑走了进去。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问店员要了菜单,苏语正看着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小语?”那人是试探性的语气,苏语回头只看见一个女人,卷曲的头发,约莫三十岁的样子,妆容稍显老城,穿着一件蕾丝的黑色连衣裙,看见她既高兴又生涩的笑了笑,瓜子脸上漾出一个酒窝。
她叫林晓闻,苏旸曾经的女朋友,单青去世苏语因为极度悲伤而病了,病中林晓闻曾经来看了她一次,那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当时迷迷糊糊,只记得过道里林晓闻对着苏旸一阵捶打,说什么她听不清楚,然后她和苏旸为了治病离开了小镇,也就和林晓闻分了手。
“晓闻姐。”苏语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记忆里林晓闻还是比她没大几岁的少女模样,和如今的成熟女人气质颇为不同。她家里条件也不好,她父亲总不喜欢她和苏旸在一起,说那个男人没什么家底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混出个头。但是林晓闻一意孤行的和他在一起,还一直很照顾苏旸的妹妹——苏语。也正因如此,当后来苏语问起关于林晓闻的事情,苏旸总是一句分手了带过,她总会愤愤不平,只觉得哥哥太过寡情。
即使事出有因,她也无法理解。
徐乐风看着旁边的女人,拉开一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然后自己坐到了苏语那边。
林晓闻似乎有些紧张,她看着苏语问道:“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之前回来几次也没见过晓闻姐,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我也是刚从别的地方回来,我现在在云城,开了家花店,用你哥当年给我留下的钱,现在也算过得去,你怎么会想到回来?还有这位......”林晓闻的眼光落在了一边的徐乐风身上,后者朝她笑笑,刚听明白这人应该和苏哥有些关系,准备先含糊的介绍自己,谁料,旁边的苏语却抢先说:“这是我男朋友——徐乐风,我来是有些事情,明天要去山那边的墓地去。”
“你的男朋友......”林晓闻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单青......”
“我就是带他去看单青的。”苏语接过她的话并不避讳,她说:“我不像我哥,他只知道逃避。”
“其实当时也没有别的选择啊。”林晓闻说完低下了头。
“对了晓闻姐,你最近怎么样?回来有什么事情么?”苏语不想多说,她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晓闻姐是她从小就认识的哥哥的前女友,也是因为她他们在最终分手,可是苏旸现在已经有唐霜了,那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不想多谈哥哥的问题,林晓闻现在过得不错,也就不应该再去多谈及哥哥。
“也没有什么事,我家有些家事让我处理,你现在这样很好,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我也吓坏了。”林晓闻的话说得很真心说完他又补上一句:“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我老公是云城人,是个律师。”
“是么,乐风也是云城人,看来我们倒是有缘。”苏语听见林晓闻如此也是如释重负,不过想起来自己的担心也是多余,已经七年了,很多事情大家都已经慢慢看淡。“这样哥哥也会放心一些。”
林晓闻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说这些了,你这次回来还是要带着男朋友好好玩才行。”
“恩,可是时间有限,我们明天先去看了单青再看看有没有时间,我还想去老头那里。”
“去看单青......他不是......”林晓闻想说什么有欲言又止,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事情,于是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她这次回来不是单纯的探亲,她是在云城通过种种渠道查到了一些事情——这些事和那年的车祸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