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青本想拉着她,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跟着她一起走出家门,两个人骑了一辆小摩托车准备去警局报案。那条路苏语从来没有觉得有这么长过,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觉怎么做都不对,几番纠结终于到了警察局,这心才放下了一半。
然而接待他们的人并不是之前参与这个案子的警察,这个面生的警官给他们提了很多莫名其妙的重复问题,甚至问了一句:“你们把这个人的长相再描述一下,他是不是那天肇事的人?”
“不是,我们没看清肇事人,这个人是来威胁我们不要报案的。”苏语慌忙地和那人解释,旁边的单青似乎要更加冷静些,他拿着纸笔快速地在一张纸上画出了一个人物的速写。他说:“即使我现在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我是学画画的,速记速写是我的强项,我们再想想肯定能想出肇事人的样子,至于这个人。”他指了指那张纸说道;“就是找我和苏哥的人。”
警察拿着这张纸,看了看收到了文件夹里,然后说道:“现在是半夜我们没法派人和你们一起出去,而且你们说了苏先生是自己主动出门的,说不定他不一定要找这个人,也说不定他们本来就认识。我们明天把这个人像拿去找同事问问,如果明早苏旸先生还没回来,再来报警吧,自己出门几个小时不算是绑架失踪,现在又是黑灯瞎火的我们也没法找啊。”
苏语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冷冷地看着那个人,但又没法发火,哥哥还不知如何,警察的态度如此奇怪,那个夜晚让她更加六神无主,即使单青在她身边努力安抚,也不能平静她紧张的情绪,她们只能悻悻地回家,但是心里却像是堵着一个大石头不上不下的。
“那个警察应该有些问题。”徐乐风听到这里,感受到苏语身上一直在颤抖,他将她抱在怀里说道:“你们当时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哥哥当时的决定也可以理解,想来那些人最后还是没有放过你们,对么?”
苏语点了点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声音沙哑哽咽,一直没法平静自己的心情,等了很久她才继续说道:“单青死的时候我眼怔怔地看着,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太痛了......
我永远忘不了单青死去时的眼神。
那天我们从警局出来我求他带我去找我哥,他拗不过我就和我一起去了,半路上我们的摩托车被人撞倒,虽然我们都受了一点伤,但是不算严重。可是这个时候周围却突然围上来了好几个人,他们拉着单青一直在打,嘴里一直在说——叫你们不听话,这就是不听话的人的下场,然后我看见了我哥,他也被人揪着打,已经没有办法站立,身上都是血迹,我求他们不要再打了,我说我们不会再去警察局了,但是他们却像没听见一样,有一个很凶狠的人过来拉起单青说‘既然你能画出来我,那我怎么能留着你,你是想要你的命还是想要你的手?’,说完他就用碗口粗的木棒砸在了单青的手上,单青痛得倒在地上怎么都起不来,那是一个画家的手,就这样生生地被打得不成形状。
可是即使这样他们还不打算放过我们,他们拉起来单青,用棒子用力的砸在了他的头上,我看着单青倒下,看着他直到死都看着我,似乎要对我说什么,却一直在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因为自己被吓晕过去不能看着他离开我。”
说完,她转身抱着徐乐风嚎啕大哭,似乎要将多年的难过一次性倾吐干净,在得知单青死了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她一天一夜不吃不睡不言不语,她醒来在一个病房里,第一句话她问:“单青怎么样了?”
苏旸告诉她单青死了,送到医院抢救了很久还是死了。后来苏旸还告诉她,他收了那些钱,保证不会再说任何关于车祸的事情,他不想失去苏语,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主持这场公正,年底会送她去澳大利亚,那里蓝天白云她会喜欢。
而那时,苏语的脑子一片混乱,只记得单青那夜痛苦的声音和眼神,她甚至没有办法说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度患上了失语症,只能不断地唔鸣,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对于那天晚上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的错乱,甚至记不得到底她有没有去警察局,到底是在哪里遇到了这些人。苏旸拿着那笔钱找了很多心理医生用了各种方法也没法治好。直到有一天他拿来了一个画板,上面有单青画了一半的画,他对她说:“你这样单青不会开心的,他最希望你笑,也希望你好好生活,既然你这么想他,那就帮他完成心愿,画完这些画。”她这才慢慢地恢复了神志,然后开始吃饭,涂鸦,想快点好起来,逃离这个伤心的地方。
她恨苏旸,如果不是他为了那笔钱,也许单青不会死。
那场车祸成了尘封的记忆,她再也不愿想起,可是每次午夜梦回却总再不断地折磨她。她后来慢慢明白即使那天他们三个人都去了警局也许也不能改变什么,她甚至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和单青一起死去,但是这些都是于事无补的臆想。
为了治病他们离开了小镇,来了南城,她为了逃离苏旸带给她的种种伤痛真的去了澳洲读书,和白云天空考拉袋鼠为伴,但是单青是她这辈子不能忘怀的伤。
如今她全部告诉了徐乐风,她不是希望对方能够理解,而是不希望隐藏任何过去,这是她生活的一部分,这件事会影响她一生。
她知道徐乐风是警察,很正义也很正直,所以她早就做好了说不定他会气恼他们当时的举动,然而徐乐风只是说:“苏语,我想帮你找到凶手。”
这是作为一个警察的答案,也是作为一个男友的答案,他只想带她离开苦难:“如果找不到凶手,你这一辈子都会恐慌,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找到答案,我要我们彻底地将过去清洗干净。”
苏语抬起头看着徐乐风,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墓碑,似乎是在给单青一个承诺,这让苏语觉得实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她不在说话,趴在徐乐风的怀抱里,默默不语,眼中还有泪水痕迹。
他们在这里又多停留了一段时间才慢慢离去,苏语照例对着墓碑说了一句:“有时间再来看你。”徐乐风跟在她身后,将这句话重复,只是多加了一句:希望带来好消息。苏语的心口为之一动,然后抱了抱徐乐风,他们打算离开。
突然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了三级台阶又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徐乐风在前面问道。
苏语看了看四周说道:“没事,我只是觉得这里好像有人。”
“有人?”徐乐风也看了看周围,笑着过来拉她的手:“没人的,我们一早就来了,一直都只有我们两个,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苏语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才转身跟着徐乐风离开。
墓园恢复了宁静,然而没过多久墓碑后面有人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眼中也带着泪痕,慢慢坐在苏语刚刚坐的地方,轻轻地叹息,他听到了苏语之前说的所有话,心里酸苦难耐。
苏旸一个人开了一夜的车子赶到这里,他眼底还有厚厚地黑眼圈,一语不发的看着那个墓碑,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这是他的时间整个世界仿佛彻底的清净了,然而没过多久,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打破了这一份静默。
难道是苏语去而复返?苏旸心里想着,本打算再次躲藏到后面的草丛里去,可是看清来人的样子,他又放弃了,站在那里,等着那个人上来。
林晓闻墓园门口等了很久才看见苏语和徐乐风开车离开。她从后备箱拿出了一大把菊花,然后慢慢地进入墓园。她本不想来到这里,可是昨天见了苏语,总觉得自己不来有些心中不安,而且她想见的人就在这里。
果然,不出她的意料,即使没有和苏语一起,她也在这里见到了那个男人。
她对他笑了笑,然后放下了那束黄白相间的雏菊花,站开,轻轻鞠躬。她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不想显得太过难过,但是心里却已经打破了五味瓶一般。鞠躬完后她看着旁边的男人说道:“苏语告诉我她还和哥哥一起生活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会来这里,只是没有想到你会一直躲在着,陪着他。”
“是我害死他,如果不是我,你们现在还能快乐的生活。”他一脸抱歉的样子,林晓闻盯着他,良久说道:“好久不见,单青,你过得还好吗?”
她叫着单青,而面前的男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