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华夏就是一个人情社会,都说熟人之间好办事,但一旦牵扯到利益问题,其间的纠葛,就不是几句话可以掰扯清的。
尤其是需要背黑锅的时候,谁需要背多少,该占几分利益,就成了一个扯不清的问题。
况且与熟人谈判,本身就是一件极为煎熬的事情,若是这位熟人还是一位绝世美人,那就更加令人头疼了。言词之间,在留有余地的同时,还要为己方争取最大的利益,这实在太考验一个人的谈话技巧,甚至可以说是考验谈话的艺术。
“灵韵,为兄可不是那种在乎钱财之人,再说大丈夫当一诺千金,驷马难追,既已签订文书,岂有反悔之理。”闻起航正色道。
“闻兄对于钱财的态度,小妹是知之甚详,可谓是真正视钱财如粪土的高人雅士,但无论如何,此次买卖都是由闻兄主导,理应分得多数。”
“灵韵这话就有些偏驳了,虽说此次香皂买卖是为兄主导,但买卖的规矩,向来都是销售商所得利润,要大于生产商所得利润。须知自古以来,买卖那可都是渠道为王,百花楼毕竟是销售一方,自然应该分得高额利润。”
“闻兄果然是买卖的行家,可谓是陶朱再世,那自然知道,独有的货源,那货主便会有定价之权,这香皂可是这天下间独一份的货物,那价钱自然是由闻兄说了算,所以闻兄理应得到高额回报。”
现在与闻起航谈判,谢灵韵已经不听闻起航说中的内容,刚开始的时候,谢灵韵利用女子的优势,胡搅蛮缠,可以说是占据了上风,但闻起航也明显不是省油的灯,一套用于后世商业的专用术语,一经出口,便立即扭转乾坤,纵然谢灵韵聪慧无比,但也完全听不明白所谓的生产商与销售商之间的利润分配问题。
“灵韵,此言差矣........”
“闻兄........”
两人的对话,听着似乎都是在为对方着想,希望对方可以多分些利润,若是不明白内情的人,一定会被双方这种无私的精神所感动,但事实却是,两人都希望得到香皂的利润,而背黑锅的却是对方。
闻起航心中不禁大骂一声:这个万恶的旧社会!
若是在后世,谈判那都是为了多赚钱,可是在这古代,谈判却是为了少赚钱,后世最多被人骂一声奸商,最狠的也不过就是触犯反垄断法,然后强迫拆分公司而已,但在古代,赚取财富过多的下场,居然会有性命之忧。
肥皂这个东西,在古代是一个新鲜玩意,更是一件高科技产品,它的去污能力,可以几倍于现在使用的澡豆与皂角粉,而它的成本,却比澡豆与皂角粉,低廉太多,所以占领市场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
但一件新事物的出现,却并不全然都是一件好事,若是肥皂的定价过低,便会冲击现有的产品市场,从而造成该行业的许多人员失去谋生的工作,而现在做澡豆与皂角粉的人员,都是一些匠户,他们是没有田地的,一旦制作的澡豆与皂角粉,因为肥皂的冲击而销售不畅,那他们就会失去生存的保障。
一旦京师之地的这些匠户,因为肥皂的冲击,而吃不上饭食,那朝廷为了安抚民心。禁销肥皂,就成了一件必然的事情,甚至会砍掉始作俑者的脑袋,以平民愤。
华夏几千年以来的做事方法,从来都是禁止,而不是疏导。
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到后世的各种书籍小星星,就是例证。
古代的商业市场是非常脆弱的,而匠户的生存能力更是薄弱,根本无法经受住新产品的冲击,所以肥皂的定价,闻起航才定在十贯一块的高价。
这样的价格,已经是一家普通农户一年的收入,虽说这个定价会避免匠户们的破产,但无疑会为自身赚取到高额的利润,等此事一旦泄密,百姓们是绝对不会考虑为何肥皂定价如此之高,只会盲从的认为闻起航就是一个黑了心的贪官。
而朝廷对于这种名声丧尽的官员,千百年来的处理方式,也都极其相似,那就是抄家灭族。
日落晚云,双方的谈判仍然毫无进展,两人毕竟都不是傻子,谁也不会喜欢为别人背黑锅,而两全其美的方法,恐怕是这天下间最为缺少的。
见事不可为,谢灵韵无奈的说道:“闻兄,我们还是开诚布公的谈谈吧,再这样下去,等香皂上市了,我们也谈不出一个什么结果来。”
“灵韵说的是。”总算不用继续打官腔了,闻起航长舒一口气说道:“若灵韵你有什么好主意,尽管说来,为兄一定照办。”
“我们都知道肥皂是个好买卖,也会是一个长久的买卖,对于它的成本,小妹虽然只是猜测,但想必要比现在的澡豆便宜很多吧?”谢灵韵试探道。
“确实如此,为兄也不瞒你,一块肥皂的成本,不足百文。”闻起航实话实话道。
“既然它的成本如此之底,那即使我们降低售价,也会大有赚头,闻兄认为二贯如何?”见闻起航所言与自己的预想没有太大差别,谢灵韵神色颇为满意的询问道。
“........”二贯?这个该死的妖女,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若是高价贩卖,那至少也要等到消息泄露之后,自己才会被朝廷法办,但若现在就低价冲击市场,那都不用等,朝廷立刻就会将自己给法办了。
“闻兄可是舍不得那些钱财?”见闻起航不答话,谢灵韵微微皱眉道。赚钱多了,那可是取死之道,朝廷就是再大度,也不会允许一介商贾,赚取相当于七州赋税的钱财。
“........”闻起航实在有些无语,在古代做点买卖,怎么就这么难,看来只有爆竹这种买卖,才是好买卖,即使有了鞭炮的冲击,竹子还是照常贩卖。
“闻兄刚刚才说过视钱财如粪土,现在为何反而计较上了?”谢灵韵不满的说道。在她看来,只有降低售价不敛财,赚取应有的利润,才是现在唯一的出路。
闻起航叹气道:“灵韵啊,你想过没有,若是肥皂二贯一块,那市面上的澡豆与皂角粉,还能贩卖出去吗?若是造成了货物积压,那些匠户要如何过活?朝廷又会怎样处理此事?”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谢灵韵是一点就透。现在澡豆的售价是一贯,若是体量是澡豆三倍的肥皂售价二贯,肯定会让许多人失去饭碗,这刚刚安定的天下,说不定又会叛乱四起,这比敛财,会更加令朝廷痛恨。谢灵韵讶异道:“难道这肥皂,就不能贩卖了?”
“........”不贩卖?那自己就没有钱财开坊市?不开坊市,那自己还不是等于在慢性自杀。现在有上百户的流民在等待安置,而朝廷却没有分给他们口粮田,难道要等这些流民饿的揭竿而起?还有葛老二他们这些闲汉,现在都已经展到要开始杀人越货了,那此地治安要怎么解决?
也许杀人,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只要有闹事者,就立即砍头,但现在偌大的九州版图上,华夏一族的人口数量,都已经可怜的不足三千万,甚至还没有后世的一个魔都人口多。
所以无论杀谁,闻起航都些于心不忍。
“哎,肥皂必须要贩卖啊,那些流民还等着买米下锅呢!灵韵,要不为了那些流民与闲汉,百花楼就权当做一次善事吧!为兄相信你们一定有能力来化解将来的灾难。”闻起航哀叹道。为了自己的小命,劝说别人为自己背黑锅,这实在有些不太地道。
“既然闻兄都如此说了,那百花楼本应责无旁贷........”谢灵韵说道。
听到谢灵韵的承诺,闻起航立即喜形于色的拱手施礼道:“多谢灵韵成全。”
“闻兄,请听小妹把话讲完。”谢灵韵气道。这该死的闻起航,居然用方才自己的招数,来对付自己。
“请讲,请讲,是为兄有些激动了。”闻起航嘿笑道。
“为了闻兄的前途着想,我百花楼决定退出此次香皂的贩卖。”谢灵韵斩钉截铁的说道。
“灵韵,毁约,可是要赔偿的........”闻起航咧嘴道。百花楼居然要退出,那谁来为自己背黑锅,这简直就是惊天噩耗。
“小妹之前说过的话依然算数,十万贯欠债,闻兄可以不用归还,若是闻兄想要小凤仙,百花楼明日便给闻兄送来府中。”谢灵韵气道。这个该死的闻起航,简直太不是东西了,居然大言不惭的要让百花楼来为他背黑锅。
凭什么?难道就因为长得帅?
“不至于如此绝情吧,我们还可以再好好商量一下。”闻起航嘴角抽搐道。
“小妹告辞,不必相送。”谢灵韵神色一敛,起身告辞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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