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衍，在杜老太太看来，闻起航这就是在敷衍。这当然并不是说喜欢谭凤仪有何不对。甚至按照谭凤仪的品貌与风姿，这世间任何一名男子喜欢她，都不会令人感到稀奇。
    只是这世间总是会有一些权利的真空地带，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权，也会有无法管辖的人与事。
    倘若闻起航看中的并非是谭凤仪，而是京师之中的任何一家勋贵之女，杜老太太都可以利用自身的权利，令其直接完婚。
    只要闻起航可以成亲，至于娶谁，其实杜老太太并不如何关心。反正只要不是他人的妻妾就好。
    可是谭凤仪的背景过于复杂，还不是她这个太后可以无视的。若是不考虑谭凤仪的意愿，而强行下旨，便极有可能会给她的皇帝儿子，招来不可预料的麻烦。
    思虑至此，杜老太太不由的轻咳几声道：“闻爵可知凤仪那丫头，早年曾因一桩旧事，在佛祖面前立下过的誓言？”
    闻起航茫然的摇头道：“未曾听闻？”
    杜老太太轻叹一声道：“早年凤丫头的父亲，因不满前晋朝皇帝石敬瑭向辽国契丹割让燕云十六州，于是便召集了一些绿林友人想要将其刺杀。虽然那次刺杀重伤了晋高祖，只可惜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他们也就遭到了朝廷的追捕，虽然凤丫头的父亲武艺高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在一次躲避朝廷追捕时，凤丫头的母亲便不幸被朝廷虏获........那时候的凤丫头才刚刚出生不久........而一名朝廷钦犯的女眷，落入了那些官府酷吏们的手中，其结局想来是不问自知........”
    “........”听着杜老太太将谭凤仪早年的往事娓娓道来，闻起航就感觉自己的胸中有一股怒火在不停的上涌。
    石敬瑭这个儿皇帝，在未成皇帝之前，还是颇为英明的。可是成为皇帝之后，就变成了一代暴君。尤其是在刑法发面，更是恢复了暴秦时代的诸多刑法，号称乱世当有重典，诸如割鼻、车裂、肢解，甚至是将人活活进行蒸煮。
    从谭凤仪的相貌，便可知她的母亲也一定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这样的女子落入了那些酷吏手中，若是还有好，那才是一件怪事。
    闻起航冷然道：“父债子偿！既然是石敬瑭做下的孽，自然就该有他的后代来偿还。石重贵作为儿皇帝的侄子，现在好像是在建州颐养天年吧？”
    “闻爵，莫非你是想........？”见闻起航骤然间起了杀机，杜老太太不由的皱眉道。
    “不错，早先小子不知此事便罢，但现在既然知道了，那为民除害，就是应有之义。小子会派些喜好男风的壮汉，去寻一下石皇帝！至于那些早年参与此事的，小子一个都不准备放过。”闻起航咬牙道。一群混账王八蛋，竟敢对自己未来的丈母娘无礼，现在倒要看看，这些混账玩意的菊花还能保得住吗！
    “........”听到闻起航的污言秽语，杜老太太终于明白闻起航的打算了，便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闻爵想来是误会了，凤丫头的母亲，其实并未受到凌辱。只是当时朝廷的人马将其囚禁于一处地窖，而风丫头的父亲因救妻心切，在与朝廷的人马交手时，将唯一知情的两名官差给错手杀死了。
    以至于最后找到凤丫头的母亲时........”
    杜老太太说到此处不由的哀叹一声道：“这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人呐，一顿不吃，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整整月余的时间。
    此事本来是一直瞒着凤丫头的，可是这件惨事，前些年不知被凤仪从何处知晓，那丫头便在佛前立下誓言：只要这世间尚有一人有饥馑之忧，便终生不遁红尘。
    至于凤仪那丫头的脾性，闻爵想必是了然于胸吧？想要令其改变誓言，恐怕是断无可能。
    可若想实现此宏愿，何止是千难万难，即便是有圣人再世之时，都没有人人可温饱的先例。
    难道闻爵是打算要终生不娶吗？”
    “........”谭凤仪的脾性，闻起航自然是非常了解，毕竟两人在一起已经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那简直就不是用倔强二字可以概括的。
    既然那个妖女立下如此誓言，恐怕当初就已经做好了要一辈子遁入空门做尼姑的准备了。
    让人人有饭吃，这个誓言，简直就如同地藏王菩萨发下的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别无二致。
    反正闻起航认为是绝无实现的可能，即便是在发达的后世，也不见得人人都可以有饭吃，更何况是在看天吃饭的古代。
    闻起航突然有些羡慕起后世的一名科学家。杂交水稻，若是现在能够整出来，莫说是只喂饱当下这三千万人口的肚皮，就算是要喂饱现在全世界人口的肚皮，那也是小事一桩。
    “此事也不急于一时，闻爵莫不如回去好好思量思量。”见闻起航不言语，杜老太太也不打算过于催促，反正要迎娶李唐周氏姐妹，还有很长的时间。
    “小子与凤仪也相处了有一段时间，可是关于她的过往，这却还是首次听闻。”闻起航苦笑一声道：“小子以前总认为凤仪过于........怎么说呢，就是过于良善了，小子一直认为这种良善，其实就与伪善无异。空口白牙的好话，谁不会说呢，可是真正去做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让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片瓦可遮身，这本应是我等官员与朝廷的职责。可是我们做的反而还不如一名小女子，先不管她做事的方法是对还是错，至少她是去做了。也总比我等官员尸位其上要好的多。
    小子现在很欣慰，我喜欢的女子，果然是不同的。
    既然她想实现这个宏愿，那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去帮她。若是十年不行，那就用百年，百年若是不行，那就用尽我的余生。
    小子多谢太后厚爱，可今生我一定会等她的。”闻起航起身恭恭敬敬的向杜太后执手施礼道。
    “........”痴男怨女，杜老太太活了这把年纪，就算是没有亲眼见过，那也是耳闻了不少。可是却从没有见过闻起航这号的。
    非君不娶，非君不嫁，这种话本里的情节，本应是令人感叹唏嘘不已。可是当这样的情形发生在眼前时，杜老太太却怎么也感受不到那种感动，反而有了一种荒唐的感觉。
    “去查一下，这次鉴花，闻爵对那家贵女比较有兴趣。”见闻起航落寞的告辞而去，杜老太太还是感觉事有蹊跷，便向着伺候在旁的一名内侍吩咐道。
    “回太后，那些贵女之中，有一位此前好像就已与闻爵相识了。只是........”代替王继恩伺候闻起航赏花的那名小内侍禀报道。
    “只是什么？”杜老太太道。
    “只是好像那位贵女并不知晓闻爵的真实身份，而是将闻爵当成了闻府中的仆役，而闻爵的态度却是不置可否，也未曾解释。”那小内侍道。
    “哦，还有此事？那女子是那家的？”杜老太太感兴趣道。
    “是邕王府的郡主。”那小内侍回道。
    “哦，原来是诗雅呀！”杜老太太微一愣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