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做什么事情,信心都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在金融界。只要有了信心,铁杵可以磨成针,愚公可以移泰山。但现在百姓们的信心,可以说是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唐末之后,天下纷乱,王朝更迭频繁,短的两三年,长的十来年,王朝便会分崩离析。
虽说皇宋钱庄用的是皇家的名义,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百姓们才不敢将他们的血汗钱存进钱庄。
毕竟谁不能保证,一觉之后,天下是否依然姓赵。万一城头又变换大王旗,那辛辛苦苦积攒的钱财,说不定就会打了水漂。
还不如继续将钱财埋在自家的茅坑里安全。
但借钱,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先不说利钱要比市面上的印子钱便宜许多,关键是万一天下不姓赵了,说不定就可以不用还钱了。
既然人同此心,当然就没有一个是来存钱的,全部都是跑来借钱的。
望着钱庄外面黑压压前来借钱的人群,闻起航不由的叹口气,看来管楼村的建设,只能被迫停工了。
资金链断裂的下场,闻起航都不敢去想。本以为如此高昂的利息,吸引百姓们疯狂存钱,应该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可事实却非常的打脸。
正一筹莫展的闻起航,突然发现人群被从中分开,数十名锦衣壮汉,围护着一名头戴幂蓠的女子,款步轻摇的走进钱庄的大堂。
“敢问这位小娘子,可是来办理存钱业务的?”闻起航连忙迎上前,献殷勤道。因为他已经看见那些锦衣壮汉们正从外面的牛车上,将一个个装满金银的大木筐,抬进了大堂中。
“嗯,存钱。”那女子轻轻一笑,点头道。
“那........您先请坐,我这就去请账房过数。”听到那女子的轻笑声,闻起航总感觉这个声音有些怪异,便怔了一下道。
“好。”那女子坐到大堂的八仙椅上,再次点头道。
“........”
虽然进了大堂,但那女子却没有要摘掉幂蓠的意思,闻起航便示意护卫们抬着钱财去后面点数,又顺便吩咐人上茶。
“不知这位小娘子打算在鄙号预存多少钱财?”闻起航询问道。虽说不摘帽子多少有些不礼貌,可毕竟是一名女子,相貌不便于外人得知,这点还是可以理解的。
“十万贯。”那女子简洁道。
“........”
闻起航不由的咂咂嘴,十万贯,说多也不多,可是说少也不少。起码让管楼村,在维持一个月的周转,还是没有问题的。
见到小昭从自己这里夺走的那四季侍女中的秋香,将茶水端了上来,闻起航向那女子客气道:“闻某这里有上好的洞庭碧螺春,这位小娘子不如品尝一下?”
“好。”那女子轻轻点头,头上的白色幂蓠也随之晃了晃。
“........”
闻起航端起茶,随意对付了一下,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瞥向那名女子的动作。只要她喝茶,那就要掀起幂蓠,介时就能知道她的相貌了。
闻起航之所以好奇,当然不是因为色心,虽然这名女子的身段不错,可是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闻起航发现这名女子的视线透过白色的幂蓠一直在观察他。
“这位小娘子,请用茶........”
见那女子只是答应,却没有要饮茶的意思,闻起航放下茶杯略有遗憾道。
“小女子喝不惯中原的茶水,还望闻爵见谅。”那女子致歉道。
“你,认识闻某?”闻起航讶异道。
“以前只是听闻,闻爵的大名,今日乃是首见。”那女子解释道。
“哦........”闻起航沉吟一下道:“莫非小娘子不是我中原人氏?”
“闻爵慧眼。”那女子笑道。
闻起航苦笑一声道:“那来的慧眼呀,方才小娘子说喝不惯中原的茶水,那自然就说明小娘子不是我中原人氏了。”
“闻爵洞察秋毫,不愧有天下第一才子之称。”那女子恭维道。
“小娘子谬赞了,可否请问小娘子是那方人氏?”闻起航询问道。
“临潢府。”那女子玩味道。
”........小娘子是契丹人?”闻起航皱眉道。
“正是。”那女子确认道。
“不知小娘子来我中原之地,是行商,还是访友?”闻起航摸摸鼻翼道。
“都不是。”那女子微微摇头道。
“那看来就是国事了。”闻起航试探道。
“闻爵聪慧,正是国事。”那女子坦诚道。
“既然是国事,那闻某就不便多问了。”闻起航摇摇头道:“敢问小娘子贵姓?”
“........”
见那女子沉默,闻起航连忙道:“是闻某孟浪了,请小娘子见谅。”
“无事,告知闻爵也可。”那女子轻咬了一下红唇道:“小女子家姓萧,名绰。”
“........”
闻起航的嘴角不由的抽了抽,若只是姓萧,这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契丹人姓萧,这就很有问题了。
因为萧姓一直都是辽国的后族,契丹一族的皇后,全部都是出自萧氏,而名绰的女子,历史上就只有一位,那便是大名鼎鼎的萧太后。
眼前这位就是二十年后,成为威胁大宋的罪魁祸首啊!
要不现在就做掉她?
“闻爵为何听闻小女子的名讳,竟有杀意涌现?可是小女子曾得罪过闻爵?”感受到闻起航的杀意,萧绰眉头微皱,直言不讳道。
“........那里,萧小娘子多虑了。闻某只是有些惊讶而已,毕竟萧氏一直都是契丹的后族。”闻起航收敛一下杀意道。
萧绰笑笑道:“闻爵不必拘束,小女子已与韩氏子德让有了婚约,自然不会成为我朝之后。”
“........白云苍狗,世事难料啊!”闻起航不置可否道。
萧绰脸色一红道:“都说闻爵乃是多情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莫非闻爵是看上小女子了?”
“........”这些番邦女子也太开放了!这种话居然也能当面说出来。见萧绰产生了误会,闻起航只好解释道:“萧小娘子的美貌,即便闻某身在中原,也是经常听闻.........如此美人,萧小娘子认为将来契丹皇族会允许你下嫁一位汉族降将之子吗?”
“闻爵有所不知,我朝陛下,并不喜好女色,与闻爵你可是大不相同哦。”萧绰喜形于色道。
这好色的名声居然都传到番邦外族去了,闻起航不由的苦笑道:“都说皇帝万年,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等萧小娘子成年嫁人之时。
现在的契丹皇帝,未必还是璟帝。”
“大胆!”萧绰猛拍桌面,起身怒斥道:“你竟敢诅咒我朝陛下!”
闻起航不咸不淡道:“萧小娘子息怒。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好话不中听,中听非好话。萧小娘子难道不应该未雨绸缪吗?”
“........我朝的事情,就不用闻爵费心了。”萧绰踌躇道。
“是闻某多言了,请萧小娘子见谅。”闻起航接过账房递上来的单据道:“这是钱庄给萧小娘子开具的存款凭证,您可以随取随用。”
“我见钱庄散发的传单上说,不是最少要存足一年才能有利钱吗?”萧绰示意身后的大汉接过单据道。
“当然。”闻起航笑笑道:“不过萧小娘子您肯定是不会在乎那点利钱了,再说,您现在已经是我们钱庄的贵宾了,总是要有优待的。”
“那就多谢闻爵的美意了,小女子就先告辞了。”萧绰起身告辞道。
“请。”闻起航起身,抬手示意道。
萧绰向大堂外走了几步,回首笑道:“小女子还要在中原之地盘恒一段时间,少不了要叨扰闻爵,还望闻爵不要厌烦才是。”
“........那里,那里,闻某荣幸之至。”闻起航违心道。还是先将这个番女打发走,再说吧!好不容易才拉来了一笔存款,若是飞走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闻爵似乎不太欢迎小女子呀?”见闻起航皮笑肉不笑,萧绰不满道。
“萧小娘子言重了,闻某岂会不欢迎。”闻起航呲牙笑道。
“那就好,改天见。”萧绰玩味道。
“........改天见,改天见........”闻起航咧着嘴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