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
接着月色,祝红菱攀上了高墙,钻进了大牢之中。
此刻的她,正猫在一条窄缝间,盯着下方一动不动地等着。
大牢里的味道并不好闻,赵志杰关的地方也不太好找。
祝红菱大致观察了一下地形,距离自己五六丈远的地方,有两个狱卒,站得无精打采,歪七扭八,眼看着似乎要交岗了。
她耐心地等待着,没过多久,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梆子声,子时已到,那守卫打了个哈欠,二人等不及,往前走了几步,去和来人换班。
火光在牢狱间摇曳,趁着这个空档,祝红菱一个闪身,轻巧地落地,往前窜了几步,很快就不见了。
她的动作极快,像是一阵夜色中的微风,根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也许这些打着瞌睡的狱卒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从头顶上落下来。
然而,祝红菱的速度虽快,但还没有达到悄无声息的地步,更何况,她对这间大牢的内部环境一点也不熟悉,在一个闪身转过拐角后,带起的劲风立刻吹灭了墙上悬挂着的油灯。
这里突然的变暗立刻被人注意到了。
“谁!”
一声厉喝在不远处响起。
祝红菱当机立断,左右脚连点借力上墙,一把抓住了头顶的梁柱,然后一个翻身,整个人趴在了一根木梁上。
她刚躲好,那发出声音的人便来了。
这个狱卒来到被劲风卷灭的油灯旁,细细看了一眼,神色微变。
灯油还多,大牢也密不透风,它不可能自己熄灭,有人摸进来了?
这名狱卒敏锐地看向四周,右手按上了刀柄,他警惕地往前摸索,围着油灯附近转了一圈。
地上没人,难道在……天上?
眼看着狱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正在缓缓抬头,祝红菱忙是屏住了呼吸,她握着剑的手已经下意识地紧了起来。
若是实在没办法,那就只能一击令他丧失行动力,或者干脆宰了他。
祝红菱眼中闪着寒光,打小就有人告诉她,宁国的官与兵,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都可杀。
虽然她不想轻易开杀戒,但必要之下,祝红菱绝不会犹豫。
就像刺杀陈无是时那样。
而就在这时,大牢外忽然传来一阵锣响:“有人劫狱!有人要劫狱!”
狱卒一怔,随即立刻转过身,拿着刀朝大牢门口跑去。
祝红菱松了口气,刚才还有两个呼吸,她就准备动手了。
怎么会这么巧,外面刚好有人劫狱?
祝红菱一个翻身,再次跳了下来,往大牢深处寻去。
……
却说祝红菱攀上大牢高墙后,陈无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现在那苏梦楼诬陷他盗取官印,招摇撞骗,弄得陈无是根本不敢在城内抛头露面,更遑论住店了。
而且,和祝红菱一起行动多少有个照应。
陈无是寻了块干净点的石头,坐了下来。
西城大牢外的巡守并不严密,也许是因为这里并没有关什么要犯。
陈无是看了一眼大牢,脑子里正在思索这件案子之后的大概方向。
忽然……几道斜长的人影,被月光映照到了陈无是身前。
陈无是一怔,在看到这几道人影的瞬间,他就知道事情要遭。
根本没有任何犹豫,陈无是在这一刻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逃,朝大牢方向逃!
陈无是一边逃一边高声叫道:“劫狱!我要劫狱!”
估计狱卒们也没料到会有人劫狱劫得像在客栈点菜一样,当他们冲到大牢前将陈无是一把按住时,还紧张兮兮地搜寻了一下他的同伙。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而陈无是则被一群狱卒骂骂咧咧地押进了牢房。
还好叫的是劫狱,如果叫救命的话,这些狱卒的反应绝对不会有这么快。
“进去!”重重的推搡让陈无是跌进了味道难闻的稻草中。
接着便是一阵稀里哗啦的上锁声。
“这小子失心疯了吧?竹签都没带一根,劫狱?”
“四哥,这人咱怎么办?”
“先关着,头儿回来了听头儿怎么说,”那四哥瞅了陈无是一眼,嘀咕道:“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这是给咱们送钱来了……”
“嘿嘿嘿,四哥英明……”
看着这些狱卒离开,陈无是终于松了口气。
暂时安全了。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说到底,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在连续遭遇这样的刺杀时,出现不安情绪绝对是难免的。
“一而再,再而三……当我好欺负吗……”
陈无是性子比较随和,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生气,接二连三的袭击已经让他记恨上了那个幕后黑手。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对方显然是不想自己和赵志杰有联系,陈无是眼睛微眯,心下已经圈出了一个范围。
知道他可能要去西城大牢见赵志杰的,只有当时在赵府的苏梦楼,张阿九等一干兵士,还有那个不知名的黑脸大汉。
会是……苏梦楼吗?
靠在墙边静静思考的陈无是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头。
陈无是悚然一惊,浑身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然而下一刻,一个年迈的声音就在他隔壁牢房响起:“阁下可是……陈无是陈公子?”
陈无是按下心中不安,回过头去,只见木栏的另一边,关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他方才整个人缩在阴影下,没有声息,乃至于陈无是根本没察觉到自己旁边的牢房还有个人。
“我是陈无是,你……”
陈无是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此人头发花白,身着布衣,形销骨立,腰背早已驼了。
这老人一拱手:“老夫丹阳同知赵志杰,曾在杨大人府上见过公子,那时公子受了伤,怕是记不清了。”
陈无是闻言一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祝红菱没找到的人,竟是被他先找到了!
“你是赵志杰赵大人?”陈无是再次确认了一遍。
“正是。”这头发花白的老人颤声道。
“赵大人,我此番正是为大人而来。”陈无是说到。
“哦?”赵志杰诧异地看着陈无是,“公子何出此言?”
陈无是眼中精光一闪:“还请赵大人详说,你是如何贪墨了五百万灾银的。”
赵志杰闻言,浑身一颤,身形似乎越发佝偻了几分。
花白的头发遮住了他浑浊的视线,但陈无是依然能够感觉到,这位老臣在盯着他,似有万语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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