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跟在小二身后,径直上了五楼。
五楼比起下方大厅,要清静多了,不过相应的花销,则要贵上不少。
毕竟这里可以眺望整个凤阳郡,就连远处水波浩渺的凤水河和清幽的凤凰山,都能尽收眼底,风景自是极好。
让一些喜好游山玩水的书生、富家子,乐此不疲,导致闲暇时分,一席难求。
“客官,这边请。”
店小二引着男子,向一张临窗的台子走去,先是用肩上抹布,手脚麻利,将桌椅扫过一遍,才让男子就坐,跟着流水般就上了四碟下酒菜。
椒盐酥花生,爆炒茴香豆,酱猪蹄,五香牛肉,一壶上好陈酿。
男子看着桌上开胃小菜,精致杯盏,扑鼻酒香,加上远处景色宜人。
正是阳春三月,天地一片空旷,极目远眺,心驰神遥,一时也食指大动,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几杯佳酿下肚,男子清秀儒雅的俊脸,浮现一抹红晕,有些不胜酒力的样子。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自在的小酌一番,今天也是兴致高涨,再给自己倒上一杯,正要饮下杯中酒,突然一道极为压低的话音,传入他的耳中。
顿时,已经送到嘴边的酒杯,蓦地一顿,杯中酒水却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这要是让那些武林人士看到了,估计会惊掉一堆人的眼球,能做到这一步,整个大梁武林,也就只有最顶尖的那一批人。
但是那些人不是什么大门大派的掌门、帮主,就是什么名家高手,或是散修异人,其中却也没有男子这一号人物。
男子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没有刻意为之。
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身后紧邻的一桌酒客吸引。
“钦文兄,听说新任阆州刺史张惟之,半个月前在清河府府尹李宓家中被刺,如今朝廷打算启用令尊义公,不知可有此事?”
一名三十许的书生,左右看看,见没有碍眼的人,这才压低声音,向身侧上首一名神情傲然的华服男子询问道。
书生神色恭敬,隐隐还有一丝讨好之色。
“泰平兄消息倒也灵通,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了。”
华服男子眉梢一挑,接着哗啦一下,甩开手中折扇,倒也不否认,端起酒杯自顾自道。
“不错,家父原先本就是阆州刺史致仕,这次新任刺史被刺,启用家父,也是应有之意。”
“钦文兄,说的极是,以义公的威望,这阆州刺史自是他老人家最合适。”
书生端起酒杯,赶紧附和,说完仰头一口,喝下手中美酒,却见华服男子只是微微沾了沾嘴唇,便将酒杯放下,他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愤懑,旋又立刻隐去。
“不过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刺杀朝廷任命的刺史大人。”
要知道这刺史可是主管一州军事、行政,相当于封疆大吏,权力极大,竟然就被这么给刺杀在上任途中,难怪书生会感骇然。
“这……”
华服男子自然也被书生话题吸引。
见自己的话题成功吸引对方,书生自是更加卖弄,开始加油添醋说出自己的猜测,一时间两人倒也聊得热络异常。
“前任刺史?义公?”
回到男子这边,听闻刚才邻桌两人的对话,他眼神一动,已经猜到了那名华服男子的身份,和书生口中义公的来历。
他心中不禁一声冷笑。
丁海义,字云纹,曾出任大梁云州清河府府尹,后擢升阆州刺史,最后也是在阆州刺史位置上卸任致仕,就是书生口中的义公。
这也是穆图前来这凤阳郡的原因,那名刺杀新任阆州刺史的人,自然也是穆图,只不过刺杀是奉徐福的命令行事,而来此则是穆图自己的决定。
这五年来,穆图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报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对于一名十五岁的少年,面对神秘莫测的大梁国师,他甚至不敢露出一抹异样,徐福似乎知道穆图心中所想,却根本不在意。
就好像大象根本不会在意蚂蚁的想法,踩死了就踩死了,仅此而已。
这是穆图八岁的时候,从穆天言的藏书中,看来的一个生存法则,如今他却有了深刻的领悟。
连四大统领那样超卓的人物,徐福都能收伏,他在没有强大到有足够实力报仇前,绝不敢露出自己的獠牙,否则只是徒增冤魂罢了。
这五年,穆图也不是白过的,此时他已经是江湖上顶尖高手。
一手幻影剑法,神鬼莫测,剑出命陨,寒影剑下亡魂无数,隐有哀嚎之声传来,行踪更是隐秘,神龙见首不见尾。
每次穆图执行任务,都是一袭黑衣,头戴鬼面,不露丝毫信息,来去无踪,如同幽冥使者。
江湖上渐渐有人给他起了一个幽冥的名号,倒也和徐福取得名字一模一样,不过他却不喜欢。
现在的他,已经是徐福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利用职务之便,暗中调查徐福的来历。
穆天言很小就教过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
徐福手中那颗火球,诡异出现的画面,一直牢牢扎根在他脑中,在没有弄清楚其中奥妙之前,他不敢妄动。
今天来此,就是为了这前任阆州刺史,丁海义。
穆图调查发现,徐福是十五年前,出现在大梁宫中,自此获取了梁皇信任,成了大梁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这其中负责引荐之人,却是这丁海义。
那时丁海义还只是云州清河府府尹,不过在这之后,有了国师这层关系,自然是青云直上,一路做到了阆州刺史,这个正二品封疆大吏的位置,然后致仕归乡,荣归故里。
……
瑞梁城。
雍王府。
“赫连城,回风剑,竟然连个人都护不住,你说孤王养你来有何用?”
雕梁画栋,极尽奢华的王府大厅中,一名锦衣玉带,剑眉星目的俊俏男子,面色阴沉,盯着身前两具尸体,正是从清河府运回来的张惟之和其手下,那名使剑的苦脸男子。
“还好现在孤王不用养你了。”
锦衣男子再看了一眼尸体,不禁双手负后,深吸口气,喃喃道,眼中阴郁之色更深。
周围侍卫,知道自家主人现在心情大坏,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尽忠职守的样子。
“来人,通知李老前来。”突然锦衣男子想到什么,回身向门口侍卫吩咐道。
“是,王爷——”侍卫领命前去。
不久后,就见一名头发稀微,面如枯皮的老头,神态自若的跟在侍卫身后走进了厅中。
“王爷!”
老头极为托大,大大咧咧,混不在意,只是向着锦衣男子抱了抱拳,倒是让男子身后一名身穿黑甲,腰佩长刀的护卫,眼中闪过一抹怒意。
“李老来了?还请坐。”
锦衣男子展颜一笑,点点头,示意老头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再谈。
“王爷,可是叫老夫来询问张刺史被刺一案?”
刚坐下,老头就开口直接问道。
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地上的两具尸体,心中一动,便已猜到了眼前之人,叫自己来做什么了。
“不错,李老是江湖异人,应该能够看出这是何人所为吧?”男子点点头,眉宇间闪过一抹阴沉。
“伤口微细,形如一线,没有血迹溢出,体表寒气四溢,不用说定是死于幽冥之手。”李老眼睛一眯,扫过张刺史和苦脸男子的身躯,立刻说道。
“是啊,确实是幽冥出手。”
锦衣男子语调阴沉,“这幽冥已经先后刺杀朝廷七位重臣,简直与犯上作乱无异。”
他语气森然,显然动了真怒,任谁将自己好不容易扶上高位的大臣刺杀,而且一连杀了七人,能做到锦衣男子这样只是动怒,还能自持,已经是非常有涵养,城府极深了。
“可是王爷却拿他没办法。”李老突然说出一句,让原本震怒异常的男子,身形一顿,然后苦笑不已。
“确实,对方每每得手后,立刻远遁千里,从不留下任何有用信息,到现在孤王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这幽冥究竟何人,是男是女,只是有一些猜想而已,所以这才让李老前来,为孤王解忧。”
“王爷,太看得起老夫了,且不说老夫与这幽冥谁更厉害,单单就是对方神出鬼没的行踪,老夫是万万追踪不到的。”
李老闻言,摇了摇头,他不善追踪,想要他去追杀幽冥这样的刺客,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对方下手,从无规矩可循,往往人死了,才知道这人是他的目标,这让他如何去找?
“不过,王爷可听过听雨楼么?”
见到锦衣男子,神情一下转寒,李老话锋一转,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听雨楼?”
“不错,就是听雨楼,看来单统领肯定是听过的,不如让单统领向王爷解释一下,这听雨楼的由来?”
李老见自己说出听雨楼名字时,一边的黑甲男子面色一动,便笑着让对方来解释一番。
“信厚,你知道这个听雨楼?”
锦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黑甲护卫问道。
“禀王爷,属下确实听过,这是一个杀手组织,极端厉害。”黑甲护卫言简意赅答复道,话语间充满凝重。
“哦,杀手组织?”
锦衣男子顿时来了兴趣,看了李老一眼,身子一正,“你到说说看,这个杀手组织,哪里厉害了?”
“是”
“听雨楼不知何时出现在江湖中,专门接一些刺杀,贩卖情报信息的生意,从未失手,而且对雇主信息一概保密,只要下单,没有完不成的任务,据说听雨楼有二十八位顶尖杀手,分别以二十八星宿命名,每一人都是幽冥那样的存在,且江湖中人,在听雨楼都有一个价格,只要付得起银子,他们就敢接单,从无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