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八十一章 锒铛入狱
    他上演了一出很完美的戏码,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大金链有所警觉提前逃走,只留下我和葛壮两个倒霉蛋,还傻乎乎地等着杨教授带警察过来抓人。
    这帮孙子一个比一个奸诈,有了我和葛壮扛这罪名,事情有了交代,没准警方也不会再追捕大金链了!
    全特娘的是套路!
    面对葛壮的不停谩骂,杨教授若无其事地对身边几个民警说道,“警察同志,司马南和葛壮罪大恶极,我申请严判、重判,以走私国宝罪起诉他们!”
    几个警察都说杨教授你请放心,对待私通外寇的阶级敌人,国家一向是重拳打击的,这两个倒斗的小子,花生米是吃定了。
    听到这话,我内心一阵冰凉,所有愤怒和恐惧都化作冷汗呈现在脸上,恶狠狠地瞪着杨教授,眼眶都要瞪裂了,蹦出一条条的血丝。我说你等着,就算变成鬼,我都不会放过你!
    杨教授很平静,冷漠得让人心底发毛,他说我只相信科学,无论什么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一捅就破,你就别拿封建迷信那一套来吓唬我了。
    他又对那几个警察说,“你们都看到了,除了走私国宝,我还要控告他们一条罪名,那就是对我构成威胁、诽谤我的个人名誉。”
    我心冷如铁,看着警察将重伤昏迷的陈芸等人抬出去,用担架护送,被安置在了停在村口的救护车里面,我和葛壮同样被请上了车,留给我们的却是冷板凳和铁窗户。
    锒铛入狱!
    我和葛壮拼死拼活,几乎熬干了心血和敌人斗智斗勇,最终等待我们的裁决,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想想真的是讽刺,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这次的学费,交得实在是有点贵了。
    在拘留所待了一段日子,我心灰意冷,期间有人提审过我们,要求我和葛壮把问题交代清楚。
    我不知道葛壮那边是什么情况,无论对方怎么逼问我,我都咬着牙一个字不说。最后,负责审讯的警察受不了,扇了我一耳光,指着我脸上的红印子叫嚣,说你特娘的别以为没有口供,国家就治不了你的罪了,铁证如山,还有杨教授的亲口指认,小子,这颗铁花生你是吃定了!
    我问他会判什么罪?他嘿嘿冷笑,说你自己觉得呢,上半年有个瘸子走私南宋花瓶,已经给毙了!
    没几天,葛壮的父母都来探监,隔着铁窗户,葛壮他老爸脱了鞋子扔进来,指着葛壮破口大骂,“你个龟儿子,现世报,老子是革、命红、军,你特娘的去做贼,葛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当初我怎么没把你甩到墙上!”
    老爷子六十多岁的人了(抗战老兵成家都比较晚,老爷子快四十岁才有的葛壮,媳妇也是组织上撮合的,那会儿抗战老兵不怕光棍,国家会包分配),被气得血压狂飙,差点没厥过去。
    葛壮很怕他,把脸埋在胸口,一个字不敢讲,老爷子拉下皮带,把手伸进铁窗,让他过去一点!
    我看那架势,分明是想给葛壮一点父爱。
    这愣犊子还真就去了,刚靠近铁栅栏,老爷子就轮着皮带狠狠抽他,打得皮开肉绽,葛壮愣是咬牙没吭声。
    他老娘看不下去,心疼儿子遭罪,推着老爷子哭吼道,“儿子再怎么不好,也是你亲生的,你打他干什么?还有几天就要审判了,还不快想想办法,走走关系啊!”
    老爷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说找个瘠薄关系!老子是搞革、命的,他爷爷是抗日战场上的烈士,葛家世代青白,都让这个畜生毁了,让他死,这个畜生,现世报!
    他骂得没力气了,又靠在铁栅栏上喘气,眼圈红红的,抹了几滴眼泪,说走私国宝文物,你知道这罪名有多大吗?你让我怎么保这个龟儿子啊!
    老爷子刀子嘴,豆腐心,对葛壮恨铁不成钢,嘴上骂得凶,下手狠、打得也厉害,心里到底还是疼这个“老幺儿”,对葛壮他老娘吼了一阵,发完脾气才说,“马勒戈壁的,走吧,跟老子坐飞机去北京,你不是想看毛主席吗,这次让你看个够!”
    他家是红三代,后台很硬,据说军区有位老首长在战场上受过重伤,当时被葛壮他爷爷拼死背回来才捡回一条命,两家人时常走动,一直没断了联系。
    我心里明白,老爷子这次上北京肯定不是为了看毛主席,而是找关系去了。
    老两口离开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葛壮终于抬头说了句话:
    老汉,我对不住你,儿子要坐牢了,这么大的罪名,保不齐得吃花生米,我不能在你身边尽孝了。你不想救我,我也不怨你,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和小南瓜是铁打的亲兄弟,要救,你就两个人一块救,他要是吃了花生米,我也不活,我一头磕死在你面前!
    老爷子差点没把肺管子气炸,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愣是气得笑出声,说好好好……我儿子有出息,你特么的自身都难保了,还跟老子谈条件,讲哥们义气?
    他冲上来,隔着铁栅栏一顿猛踹,“你个龟儿子,我现在就弄死你,反正上了刑场也是死,我亲自勒死你,还能替国家省一颗子弹!”
    葛壮任由他打骂,翻来覆去就是那句话,如果小南瓜被枪毙了,我也不活!
    这句话救了我的命。
    按照我俩的罪名,铁花生是吃定了,庭审那天,法官正要敲锤宣布我俩死刑,县里有位大人物火急火燎地出现,劫了法场,要求中止庭审。
    后来我经过多方打听,才晓得是北京城一位老首长,亲自打电话过问这件事(名字有点吓人,我就不说了),他说案子还有蹊跷,科考队有位女同志醒了,要替我们伸冤,希望下面的同志呢,先把案子压一压,别急着审判,不能不明不白就把罪定了。
    稀里糊涂的,我和葛壮又被带回了拘留所,过的是掰着手指头数天天的日子,辗转两个多月,第二次被押去庭审,罪名轻了许多。
    法官落锤,最终判定我们犯的是倒卖文物罪,葛壮两年,我判了三年!
    走私国宝和倒卖文物,听着好像没什么差别,性质却完全不同。我俩被分开关押,葛壮去了西北喝沙子,我则留在西南,进了劳改队的伐木场,后来辗转藏南,又挖了半年铁路,日晒雨淋,活成了行尸走肉。
    劳改队的伙食定量不够,葛壮一有空就给我写信,说他老饿肚子,想念小义庄,想我和牛子沟的村民,在这里,黄沙漫天,出个门都要拿黄布裹脑袋,活的特么还不如一只鸵鸟,百里赤黄,炎炎烈日,连个蚱蜢都逮不到,还有一年劳改的日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来。
    我那时候正从藏南修完铁路回来,又回了伐木场劳改,收到信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了。
    满满的一大叠信签纸,上面全都是胖子秀娟的字迹(这死胖子念过中专,在九几年也算个知识分子了),我把信拆开,一封一封看完,晚上守着伐木场,点着油灯给他回信,边写边抹眼泪。
    胖子在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质问我为什么不给他回信。
    他说春雨绵绵,万物复苏,又到了该交配的好季节,南边该下雨了吧?愁雨不断,你过得怎么样?咱们可是铁打的革、命友谊,不能蹲了一年号子,关系就生疏了。
    我给他回信,“大西北烈烈黄沙,胖子你要逮不到蚱蜢,可以抓地鼠和蛇烤来吃,我这边还有两年苦日子可熬,骨髓都快熬化了,还不晓得哪天是个头。
    劳改队流离辗转,又是修铁路、又是挖矿山,祖国河山一片大好,哪里的建设需要添砖加瓦,我们就被组织安排到哪里。胖子你收不到的我回信,也别急,我正忙着位祖国建设添火加柴呢!”
    这是我和葛壮通的最后一封信。
    三年光阴,我说不清自己究竟去了多少地方,随身带着挂历,没事就翻一翻,渐渐和葛壮也失去了通信,想到自己孤苦无依,也没个亲人在世上,老话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我却连探监的人都没有。
    每到夜深半夜,觉得孤寂难熬,都会捂着被子哭一会。
    三年光阴荏苒,让我懂得了什么是隐忍,在号子里积极挣表现,获得两次减刑的机会,只蹲了两年半就给放出来。
    大好的青春都献给了劳改场,从组织上领完几百块“津贴”出狱,我浑身只有一件单薄的棉衣,严地寒冬,被街角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都忍不住想调头回去。
    人世风霜,还是牢狱里边暖和。可人家不让,我也没有办法。
    西南气候也不是特别冷,只是空气湿度大,那冷风都能渗进人骨子里,从号子里出来,我去了一家百货市场,花十块钱买了套过冬的棉衣穿上,晚上睡桥洞,白天捡垃圾,过了三个月的“盲流”生活。
    这几年祖国形势一片大好,经济发展迅猛腾飞,天桥下招工的人倒不少,只是一听说我蹲过大狱,都用异样眼神看我,也不聊招工的事了。
    空有一身力气,却找不到用武之地,我很愁闷,“子弹”是越花越少,理发店也涨价了,剪一次头要三块,我舍不得,又买不起洗发水,几个月下来,顶着脏兮兮的鸟窝棚、一身臭汗,更加没人瞧得起我了。
    我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再次见到陈芸,是她让我结束了这段盲流生活。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