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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祸从天降梦终醒,血衣再现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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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柳青自怀中取出火折子,就着暗淡的灯光,慢慢踏上了山路,仔细观察着周遭的环境————他是不是又要像之前拜访点仓与武当那样,挑战上官敬楠?是否是因为他渴望得到更为响亮的名声?
    山路蜿蜒而崎岖,白日攀登尚且费力,何况是在如此漆黑的夜色中?于不会武功的人而言,现下登山端的是步履维艰,着实危险。
    却见柳青微施轻功,纵越之间,宛如一只灵活的山猫,逍遥自在地前行。但柳青脚下走的虽快,心中也没闲着,自个儿琢磨:“这些日子我在路上耽搁太久,现在熟悉一下路段,亲自体验一番,明早便向上官前辈递下战书,与他讨教几招。倘若能战胜上官前辈,那么……”想到这里,步伐又轻快了许多。
    高手相争,一丝一毫都差不得,于天时、地利、人和的追求更是近乎苛刻。天时决定着一个人在一时间的精神状态与时运机遇;地利掌控着一个人于一环境的熟悉程度与谋虑安排;人和则起着鼓舞士气,振奋人心的作用,以及激发一个人内在潜能,事半功倍的效果。
    柳青约立交手的时间,无疑是占得了天时的先机。但搦战的时辰既由柳青确定,在公平性原则的考虑下,交战地点则是由上官敬楠挑选了。倘若上官敬楠将场地设在自家庭院中,那么柳青端的失去了地利与人和的优势。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柳青此刻上山,便是为了熟悉环境,缩小自己的劣势,提前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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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柳青来到上官府气派的大宅前,却发现府邸竟如死寂一般沉静,偌大的庭院乌黑一片,便是半点灯火也难以寻觅。此时的上官府,宛若凶宅般恐怖。
    柳青见得这等情形,心中难免诧异:“怎会如此?即便府内的家丁早已就寝歇息,也没有盏灯不点的道理吧?”正思忖间,一阵寒风忽然涌起,将树梢的枝叶吹得飒飒作响;又见几团黑影在半空中飞舞徘徊,不时发出凄厉而刺耳的尖叫,兀自晓不得何方神圣;不待柳青反应,山间荒芜的墓地里,幽然闪现出惨碧色的鬼火,焚化于田间,跳跃着妖艳而诡秘的舞蹈,宛若幽灵般可怕。
    霎时间,这荒山野岭中,竟突然笼罩起一股无以言表的阴森气息,好像处处都埋伏着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骈俪为证:
    无踪有影,似幻非烟。盘旋如怪风侵骨冷,凛冽胜杀气透肌寒。孤坟鬼唱,恨血千年土中碧;瞑目难休,阴魂含冤愤作声。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难测风云,不知诡秘;祸从天降,大梦方醒。魑魅含饥空食血,魍魉无声夜扣门。
    此情此景下,饶得柳青艺高人胆大,也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只见他微定了下神,举起手中的火折子向空中照去,原来是几只乌鸦罢了。但在人们的感知与习惯里,乌鸦岂不总是与祸患联系在一起?
    柳青并未多想,深吸了口气,又环顾了一遭地形后,便打算尽快离开此处,在山下找间廉价的客栈投宿,养精蓄锐,明早再来拜访。
    可正当柳青准备离去之际,一阵衣袂带风声“簌簌”急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随后自屋檐的东北脚又响起了一席比蚊呐还要轻微的“哒哒”声,却是人踩踏房檐瓦片的声音了。
    在如此阗寂的环境下,这夜行人更是于这般高速运动的过程中,竟还可以将脚步压制如斯,柳青不禁耸然动容,暗自惊讶道:“好厉害的轻功!”靠着自己丰富的江湖经验,以及剑客的直觉、听觉,柳青明白,仅凭这份轻功而言,这夜行人无疑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甚至犹在自己之上。便在此时,自屋宇的西南角倏地传来“呼扯”、“噤噤”的人语声,好像是接头的口令与暗号。
    是什么人?他们来做什么?
    柳青顿觉不妙,赶忙熄灭掌中的火折子,隐身没入身旁的荒地中,委身于一株大榕树下,心中满腹疑窦:“莫非是仇家来向上官前辈寻仇不成?看这肃杀的气氛,可不知对头有多少人到了。”正思忖间,一声尖锐的哨音响彻天际,犹如响尾蛇的鸣叫一般刺耳难听。
    号令一起,隐蔽于黑夜中的杀手自四周涌了上来,窸窸窣窣声不绝于耳,身手矫捷,有组织有纪律的分为四批,各自施展轻功奔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令有几人把守要地,以便不测时接应同伴,攻则稳妥高效,败可全身而退。端的是有备而来,来者不善。
    柳青虽然看不清这些人的行动部署,但凭借他敏锐的耳力,已大致辨别出个所以然,于是心中更为惊怵:“看这阵仗,势必会有大事发生了。”但此刻仍摸不清状况,更难辨别对方善恶与意图,是以柳青仍委身于荒草中,不敢轻举妄动。
    岂料这一阵波动后,从此万籁俱静,再难听到任何声音。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恢复了之前的寂寥。柳青甚至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恐怖而诡谲的噩梦。是幻觉吗?
    柳青沉住气,约莫又等了半个时辰,但于上官府内仍没有丁点的状况发生,只是府邸漆黑如旧,掌灯不见。柳青心道:“奇哉怪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欲起身去瞧个究竟,突然之间,暗空中一道闪电惊鸿而过,接着霹雳四起,隆隆声震耳发聩,顷刻间,暴雨漂泊而至,更有阴风坐镇,透骨而寒,端的是无巧不巧。这始料未及,变幻莫测的天气,更是为原本就诡异的情景,离奇的事态,渲染了几分阴恻与悚然。
    柳青衣衫尽湿,更觉得寒冷,心中琢磨:“这件事委实蹊跷……此地不宜久留,再盘桓下去,亦无意义存在,不如尽早脱身,以免再生事端。”多日劳苦奔波,使柳青感到疲乏,而明日对于柳青而言,更是尤为重要————他即将挑战上官敬楠。这定然是一场苦战,因此柳青现在必须尽可能多得保留力气,并且需要充足的睡眠,以及食物的滋养。便在此时,但见柳青再不踌躇,借着漆黑的夜色,匆忙间下山去了,无需详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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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七,乌云密布,万安山,上官府。
    翌日清晨,柳青起了个早,随意用了些馄饨汤面,便向那上官府行路,不在话下。一路上柳青反复思索昨夜所遇的离奇怪事,久久不能释怀,心里始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柳青上得山来,约莫又走了二十里路,眼见就要抵达玉泉寺下的上官府邸,却猝然听到一席撕心裂肺的尖叫,接着迎面跑来两个樵夫模样的砍柴人————二人皆是面露惊惧之状,色含煞白之气,恐慌之态难与人言,犹如看见了天底下最为惨绝人寰的一幕,跌跌撞撞,屁滚尿流的从山路上滚下来。
    柳青心头一紧,暗叫一声:“糟糕,难道当真有什么不测?”凌空一个跟斗,便挡在了两位樵夫身前,一把揪住临近的那位,喝道:“所遇何事?”那樵夫用颤微的手指指向山路,牙齿哆嗦个不停,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哪里能说出一句话来?另一位樵夫虽也骇得心胆俱裂,却是相对好些,但见他大口喘着粗气,呜咽道:“报……官……快报……官。”二人仿佛又回忆起方才所遇的骇命情景,不由得腰膝酸软,匍匐在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山下爬去了。
    柳青愣神片刻,万般疑惑,千般杂念,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又想起了昨夜的是非……当下哪里还能停歇?只见柳青丢下两位樵夫,三步并作两步,雷厉风行地朝上官府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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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往上走,愈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不觉令人有呕吐之感。柳青顾盼左右,抬头张望,似想找出这气味是从何方传来,不料竟看到周遭的树丛中,每一颗树上都零星悬挂着鲜血淋漓的人头!前方道路更是血流成河,缺了脑袋,断了四肢的尸体更是不计其数,甚至快要阻断了山路。
    无论是谁突然见到这幅场景,或许都会惊恐慌乱,气血逆行,脑中缺氧,肚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作呕吐胆。即便是杀人如草芥的亡命屠夫,估计也会吓得魂飞魄散,休克昏迷。
    自然,柳青也好不到哪儿去,却见他急伸右指,顺势搭向自己左臂脉门,沿着“中冲”、“大陵”、“间始”穴,将手厥阴心包经的穴道接连点遍,减缓心悸与恐慌,调理气血,保护心脉;闭上眼睛,丹田内运足一口气,吐纳之间,再将耳畔“丝竹空”、面部“四白”、“人中”穴揉搓,保持镇定。不多时,柳青已冷静下来,想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暴毙山野?”回忆昨夜匪夷之事,蓦然间茅塞顿开,探口而出道:“啊!莫不是和此事相干?可不知上官前辈身在何处……”身随念动,但见柳青阔步飞奔,越过地上的尸体,抢上山路。奔到府宅的正门,才发现上官府雕梁画栋,琼楼玉宇的雕刻大门,已被拆散得七零八落,四敞大开的坍塌于血泊中。
    柳青进得垂花门来,顾盼左右,怵目惊心之余,惨不忍睹:原本气势恢宏,瑰丽堂皇,造化颇具格调的建筑,如今却是断瓦残恒,面目全非。无论是穿堂前的幽深小径、两侧迂回的抄手游廊、假山旁的亭台小筑,还是环绕正厅的磅礴内景……支离破碎下,赫然被死尸所掩盖!檀木的香气由血腥味所隐没,尸山血海中,宽阔的庭院宛如殡仪场一般,到处都充填着死尸,显得拥挤非常。上官府,竟然遭遇了灭门惨案!
    褐色的血渍浸入了汉白玉的釉面砖,柳青立足于此,禁不住耳中嗡嗡作响,脑中混乱一片,身体呆若木鸡,五脏翻滚如江,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哇”的一口残羹污秽吐将出来,此刻终于晓得那两位魂不附体的樵夫,到底是为何事而惧怕如此了。
    究竟是谁做下了这罪恶滔天,惨绝人寰的事?
    上官敬楠是否得以无恙?
    明日便是腊月二十八号,上官府的灭门惨案,与那封广布天下,邀请各路英豪齐聚洛阳石窟,揭开武林惊天秘密的请帖,有无关系?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是:上官府祸从天降,没来由灾向地生。诸位看官,要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