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墨眼眸中密布血丝，就像是眼睛都要裂开了一般，瞳孔中清晰倒映着寒起灵的身影。
    后者稳坐水麒麟之背，对他充满滔天怨恨的目光，仅报以淡淡微笑。
    舒子墨牙齿都快咬碎了，转而看向了城中厮杀的人族俘虏。
    千万人类似潮水般铺陈开来，远处的人影似与天接，构成了一条黑色的长线。刀芒、剑气、拳罡，纵横交错，喊杀声、咆哮声、哭喊声直上云霄。鲜血染红了大地，大量残破的尸体倒在地上，甚至能看到残肢断臂、淌落血泊中的脑花、破碎的脏器被鲜血浸透......
    而最令人发指的是，那些幼小孩童凄凉悲惨的死状。
    他看见剑光过处，人头飞起。
    他听见风声呼啸，遍地哀嚎。
    他闻到血腥气息，灌入鼻腔。
    可直到这场惨烈的厮杀进行到最后，舒子墨依旧没有动摇。
    蔡北鱼沉默不语，神色沉重。
    而镇北城中，声嘶力竭的怒骂声就没有停止过。甚至有人类被愤怒冲昏头脑，想要冲上城头斩杀舒子墨。只是在鲲鹏族金仙一念之下，当场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够了，不要再杀了！”蔡北鱼寒声开口，“你们已经不足百万人了，还不停手？！”
    她敏锐的神觉已经察觉到，场中的人类俘虏已经不足百万。但这些人类依旧一无所察，还在拼命争相厮杀。
    至于万族联盟...他们怎么可能好心到出言提醒？
    放眼望去，空气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色迷雾。地面上的残尸堆积如山，活下的人也是一副神智恍惚的模样，更有甚者已经疯疯癫癫。
    尸山血海之中，有浑身是伤、断了一臂的老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紧绷的心弦松动后，他当即匍匐在地、嚎咷痛哭：“老朽罪孽深重！罪孽深重啊！”
    老者的衣衫、脸颊、乃至花白的头发都浸入了地面的鲜血中，沾染上了肉糜与脏器碎片，泣不成声。
    “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啊，哈哈哈！”一个中年壮汉如疯似癫，在遍地尸骸血泊中奔跑着，狂笑不止。
    “罗叔叔，罗叔叔你不要死...呜呜呜——”兰兰满脸都是鲜血，衣衫褴褛残破，摇晃着中年大叔的尸体。
    “畜生，早就只剩百万人了，你们为什么没人开口？！”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仰天长啸，胸腔中的灼烧感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本尊如何行事，蝼蚁也配过问？”寒起灵淡淡开口，睨了青年一眼。
    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青年便当即在“轰”的一声之中，化为一滩清水飞溅。
    “清场，下一批。”寒起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再度看向了舒子墨，似乎想要见到后者彻底被压垮的一幕。
    他很想看看，这个孱弱的年轻人类，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刻。
    寒起灵的话音落下，镇北城中更是轰然沸腾，无数人当场出离了愤怒。
    他说下一批！
    到了此刻，城中不分种族，太多居民对舒子墨发起了声讨，各种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难听至极。甚至有些人当场闹起了罢工，想要逼迫舒子墨和万族联军交易，让第二批俘虏活下来。
    而就在此刻，舒子墨却收到了鲲鹏之宗蔡北鹏的传音：“我们鲲鹏联盟反了万族，背负着天大压力为天尊解难，甚至不惜交出一切天材地宝，便是为了镇北城的壮大。”
    “舒子墨，我希望你明白。鲲鹏联盟做到这一步，不是来当牺牲筹码的！”
    这已经是直白的敲打和警告了。
    也就是说，舒子墨若是真选择交换，蔡北鹏将第一个不答应。
    舒子墨没有回应，只是露出了凄然悲怆的笑容。
    场中，无数洪荒凶兽现出原形，兴奋地咆哮着，硕大的瞳孔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将幸存的九十多万俘虏赶走之后，便张开血盆大口，大肆吞噬着九百多万人类的残破尸体！
    紧跟着，万族联军便再次投入一千万俘虏，来到了鲜血凝结的红褐色土地上。
    寒起灵的话音格外简洁：“换，还是不换？”
    舒子墨声音嘶哑，近乎是从齿缝蹦出来的两个字：“不换！”
    城中已经发生了内乱，平日和舒子墨走得近的人都受到了牵连，清秋更是未能幸免，被一巴掌抽翻在地。更有人向她吐唾沫，红着眼怒骂“表子”一类的难听话语。
    不得以之下，鲲鹏族有天仙出手，强行镇压下了这样的内乱。
    然而在愤怒之下，有些居民已经被冲昏头脑，甚至连天仙都不再惧怕了，竟然口出不逊。
    “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去死啊杂碎！死你一个，就能救下千万人，你凭什么不去死？！”
    “你有没有良心？”
    而鲲鹏族天仙听到这里，也是大为光火，红着眼怒吼道：“放肆！为了拖住万族金仙、给天尊争取时间，我女儿死了、我爹也死了！为了铸造天仙道韵舰，我把自己的本命鹏羽鲲鳞都用上了，身上所有的天材地宝统统交了出来！”
    “我有什么罪？我他妈做错了什么，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们？凭什么就要我去死？！”
    “我死了万族联盟就会收手？他们只会得寸进尺，要我们交出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天仙！甚至现在是要交换天仙，等下若是交换金仙，你们也逼我族尊上去死吗？！”
    “你们就是道德绑架，拿所谓的正义逼死我们！你们不敢对万族联军发狠，凭什么敢逼我们去牺牲？就因为我们不会杀你？”
    他咬牙切齿，一口气吼出这么多话，足见心中憋屈悲愤。
    人群喧哗一片，什么反应的都有，但城中的确是乱成一锅粥了，再不复稳定秩序。
    而在城外，寒起灵改变了游戏规则：“互相厮杀吧。千万俘虏，我希望最后只能看到十万人。”
    不少人心中猛地一颤，近乎无法呼吸。
    “等等！”蔡北鱼突然开口，引来了一众万族金仙的视线。
    她深吸了一口气，摘下了头顶皇冠，对着蔡北鹏微微一笑，扣在他的头上。
    “我，换一亿人类俘虏。”
    轰！
    全场沸腾哗然，双方皆如同瞬间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