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岑岑抬头看了一眼南父，他脸上的表情确实不好看，可能是要怪南煜无情吧。
    她低着头，忍不住勾起嘴角冷笑。
    也不知道南家人一个个都是真的太善良了，还是披面皮披久了不敢摘了？
    要对一个三番四次将他们逼入绝境的女人心生同情？
    她很快又卸下冷笑，抬起头看向公公婆婆，一脸可怜无助：“爸，妈，小煜说得对啊。我直到现在还经常做梦，梦见我们差点为洙决收尸，为菲菲收尸，甚至要为绾绾收尸。”
    她说话不好听，但确实也提醒了南父和南母。
    这个女人做过太多坏事了，根本不值得他们同情。
    要是今天死的不是她，指不定日后就是……
    他们能去给她收尸，真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南父南母被说服，没有别的意见了。南父决定亲自去替徐芸华办身后事，尽快让她入土为安。
    绾绾听一大家子说了半天话，都听困了，哼唧唧地看着陆岑岑，皱着短短的眉头，似乎在表达不满。
    陆岑岑便抱起她，轻声说：“绾绾不哭不哭，妈妈这就带你回房睡觉。”
    她先上楼，送到婴儿房的小床上，哄她睡觉。
    绾绾果然是困了，闹了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南洙决也跟进了婴儿房，走到陆岑岑身后，伸出手环住她的腰，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小床上的绾绾沉默。
    陆岑岑转过身，对他笑：“我们以后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南洙决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张开口，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要让徐芸华在大哥出来之前下葬吗？”
    陆岑岑怔了怔，随即脸色微变：“你……你想说什么？”
    南洙决伸出手，轻抚她的侧脸：“我不想让大哥知道，他妈妈的死和你有关。”
    南洙决自问自答地回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和你有关就是和我有关。”
    陆岑岑拧起眉头：“你为什么这么说？”
    南洙决凝着她，静默不语。
    陆岑岑眼眶红起来，伸手拿开他的手：“我从h市回来到现在，一步都没迈出南家半步，你居然怀疑我……你怀疑我杀人？！”
    她捂着自己的眼，深吸一口气，带着哭腔埋怨：“南洙决你太过分了！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居然拿这么大的罪怀疑我……”
    南洙决又心疼起来，将她揽入怀中：“我不是在怪你。”
    “对，你不怪我，你却认定是我做的！”
    陆岑岑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的更紧：“岑岑……”
    “你放开我！”
    陆岑岑忽然抬高声音，把刚睡醒一会儿的绾绾惊醒了，愣愣地睁开眼，看见妈妈似乎在生气，立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听见绾绾在哭，南洙决才放开陆岑岑。陆岑岑没有立马去哄绾绾，站在绾绾床边，瞪着通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南洙决。
    婴儿房的门没关，南煜刚好经过，走过来隔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看见陆岑岑红红的眼睛，就预料到有什么事了。
    他也不多管，只进去把绾绾抱了起来，对哥哥嫂子说：“你们俩继续，我先帮你们哄绾绾。”
    抱着绾绾走到门口，绾绾还是在哭，还透过南煜的胳膊，向爸爸妈妈伸出手，好像害怕极了。
    南煜把她在怀中掉了个头，亲了亲她的脸，笑着哄她：“你怕什么呢？不以离婚为目标的吵架都是秀恩爱。你爸妈又不可能不要你，他们就是在一起开心太久了，吵架玩玩而已。”
    他敢保证，这次吵架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绾绾似乎听懂了，瞪着圆滚滚的眼珠子看着南煜，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不过房间里似乎又争执起来。
    “那天小煜带给大哥做元宵的材料，都是你准备的。”
    “所以就是我故意杀她的？要不要我替他偿命？”
    “岑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煜没走远，偷偷听了两句，听见他们俩在争徐芸华的死因……
    他不想多管……听他哥的语气，他也完全不是兴师问罪，好像只是想问清楚。
    以他哥对他嫂子的感情，别说嫂子做没做，就算真的是她做的，他哥都绝对不会伤害嫂子，他们俩都能好好的。
    南煜本不想管，打算抱着绾绾去楼下溜达溜达。
    可是绾绾忽然又哭了起来，小手抓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好像真的是被父母抛弃的小孩一样……
    南煜叹了口气，看见小家伙这么可怜，他又不忍心不管了。
    他又回到婴儿房，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哥”。
    又走到南洙决面前：“大哥，徐芸华的死，可能和我有关……”
    南洙决和陆岑岑都是一脸惊讶，两个人一起看向他。
    “我……我那天笨手笨脚的，把家里带过去的面粉弄撒了一半，然后我从别人手里借了点面粉过来。”
    “我好像听见他们说，他们用的是什么什么……干果粉，可能含有花生……哥，嫂子，可能真的是我做的……”
    南煜一脸紧张和害怕，把绾绾放回摇篮里，两只手分别抓住南洙决和陆岑岑的手：“哥，嫂子，你们千万不要告诉爸妈，等大哥回来，也不要告诉大哥，就……就让大哥当做是意外，当徐阿姨自己不小心吃到花生过敏，好不好？”
    陆岑岑和南洙决都没说话。
    三人各怀心思。
    静默许久，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奶奶的惊呼：“什么……什么花生过敏？”
    三人一起回头，看向奶奶。
    奶奶怔怔地和他们对视一会儿，忽然抬手重重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哎哟……这杀人的罪名得我来背了！我给绾绾弄得杂粮米糊里就有花生……都怪我都怪我，我提前没和岑岑说里面的具体材料都是什么，要是我提前说了，人就不用死了……”
    陆岑岑连忙安慰奶奶：“奶奶，你的杂粮米糊里能有多少花生？里面大部分都是米和红枣核桃，根本不够致死量。”
    她扫了一眼南洙决，低下头继续和奶奶说话，“警方都觉得徐芸华可能是自杀或者意外，你和小煜自己背什么责任？”
    奶奶轻叹一声，沉默不语，却抬头看向南洙决。
    她和南煜站出来，无非都是为了他的态度。
    小夫妻吵架不碍事，最碍事的就是不信任。
    “岑岑，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南洙决声音温柔，态度诚恳，向她道歉。
    陆岑岑不想面对他，便没有再理他，对奶奶说：“奶奶，您帮我照顾一下绾绾，我困了，我回房睡午觉。”
    她说完，先离开了婴儿房。
    南洙决这下也不用奶奶和弟弟指导了，连忙追了出去。
    回房之后，陆岑岑趴到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装鸵鸟。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南洙决的声音：“老婆，对不起，是我错了。”
    陆岑岑就当做没听见，头也没抬，不去看他。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南洙决说：“你再不理我，我就走了。”
    走吧走吧走吧！
    大坏蛋死了这种要放鞭炮的事，他居然还来找她兴师问罪！
    他这么善良，还做什么老公？应该送到庙里去当菩萨！
    陆岑岑继续不理他。
    保持后背朝上的姿势趴了好久好久，真的没有再听见南洙决的动静了。
    ……他该不会真的走了吧？
    想想陆岑岑又觉得委屈，她这么伤心，他居然随便哄两句，没回应就走了……
    死缠烂打不是他的好本事吗？为什么这次不对她用了？
    她难受的想哭，真的哭了出来，被子一会儿就湿了一大片，弄得她的脸跟着难受。
    她想抽张纸巾擦擦，这才翻了个身，然后就看见……南洙决还在，正含笑看着她。
    陆岑岑心里虽然欣喜，但还要装生气。
    她沉着脸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床头拿纸巾的时候，南洙决却忽然扑过来抱住她，将她又压了回去。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你理我就是不生气了。”
    “我……我没理你！”陆岑岑还要嘴硬，装模作样地挣扎两下，没挣脱开，也就算了。
    她缩在他的怀中，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鼻子却忽然又酸起来。
    她从他怀里钻出来，双手捧着他的脸：“小煜和奶奶都赶站出来把责任往身上揽，我不敢，因为我太在乎你了。”
    “我知道你是非分明，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你一定不会原谅我。”
    所以她才会那么激动，那么生气。
    她太怕了，怕到想不出还要用什么方式，保留在他心里原本纯白的形象。
    南洙决拂去她眼角的泪，扬起嘴角骂了句“傻子”。
    是非善恶很难分明，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天平，偏向善的人，可能会用错的方法。偏向恶的人，反倒可以在规则内一直获利。
    而他心里的那杆天平，永远都偏向陆岑岑。
    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和她一起面对，再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他亲吻她，额头相抵，轻轻地说：“我爱你，小傻子。”
    唯有这件事是永远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