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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父亲的选择
    村东头。
    晚上吃饭时,父亲问:“剩下的两家,你准备怎么办?”
    杨树摇头说道:“我也没想好,四爷那样的人,就算我现在给他低头,怕也没用,又不是用钱就能收买的。”
    “再说我也不想低头。”
    父亲撂下筷子:“那就这么耗着?对农庄有影响吗?”
    “影响是肯定的。他们两家的地整好在山谷中段,将来因为路啊什么的,估计少不了扯皮。”杨树也很头疼。
    他真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刘四贵这样的人。
    真恨不得一棍子敲下去。
    父亲没再追问,只是低头,沉默的吃饭。
    …………
    晚饭之后,杨树回屋码字,却不知道父亲出门了。
    父亲去了刘四贵家。
    “四叔。”杨树父亲放下两瓶酒。
    “嚯,友仁来了,坐。”刘四贵对杨树不感冒,但是对杨树父亲,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盖因杨树父亲在村里,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是为人品格那是绝对没什么挑剔的。
    这样的人,没法不让人尊重。
    杨树父亲略显拘谨地坐下,“四叔,你那地怎么才肯流转?”
    刘四贵就是一笑,是那种有点得意,又有点嘲讽的笑,“你儿子让你来的?告诉你,我那地就是荒着,我都不流转,你就别想了。”
    “墩子不知道我来。”杨树父亲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四叔,我拿河边的地跟你换,你看成不?”
    “你说啥?”刘四贵惊讶起身。
    在樟树村,哭咽河边的地是最肥沃的地,又靠近大路,是村里第一等的好地,各家各户无不视之为家里的压舱石。
    是真正的命根子。
    有一年,村里的两家人就因为田埂占多占少的问题,在河边地里大打出手,双方都被打得住进医院。
    可见这地的重要。
    那是一分一毫,都不会相让的。
    杨树父亲没说话,只是等着刘四贵的回答。
    “你真准备换?”刘四贵问。
    “真换。”
    “嘿。”刘四贵又笑了,只是不知这次在笑什么,“友仁啊友仁,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你,为了你那儿子,你真是豁出去了啊。”
    就像杨树说的,几万块钱对刘四贵没什么吸引力。
    但是河边的地可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拿多少钱都换不来的,是家业,是根基,刘四贵没法拒绝。
    尤其刘四贵祖上是长工出身,骨子里对地有着另一种说不清的执着,能拿山谷坡地换到河边的地,刘四贵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行啊,我换。”刘四贵很得意。
    要打压杨树,往后还有的是机会,可换地的机会就这么一次。
    杨树父亲点了点头,“三叔那里?”
    “我换,他自然也换。”
    “那就好,我们这就去找主任,将事情定下来。”杨树父亲说道。
    …………
    村西头。
    陈德彪怀着复杂心情,作为见证人,写下三家换地的契约,问杨树父亲:“友仁,我最后问你一次,确定换地吗?签字画押之后,可就不能反悔了。”
    “确认。”
    杨树父亲说着率先签上名字,摁上红手印。
    在农村,这样的契约比合同还有效力。
    刘四贵收起契约,心情畅快地离开了,陈德彪见了,嘴里低声说着:“四贵啊四贵,你这是把杨树往死里得罪啊,看你将来如何收场。”
    谁又知道。
    杨树父亲离开陈德彪家之后,疯了一样跑到哭咽河,望着自家的地,在黑夜里留下痛苦的眼泪。
    这个沉默的男人,这个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男人,这个对土地有着特殊感情的男人,只有在无人的夜里,才敢宣泄心中的情绪。
    黑夜一过,他还是那个沉默的男人。
    这个夜晚,是悲沧的。
    …………
    次日一早,杨树伴着鸡鸣起床。
    吃早饭时,父亲淡淡说道:“地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杨树有些摸不着头脑,“四爷同意流转了?不可能吧,他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
    “那地,已经是我们家的了。”父亲依旧面无表情。
    杨树一怔,突然明白过来,“刷”的一下起身,大声问道:“爸,你不是跟他们家换地了?”
    父亲沉默。
    “爸!”
    杨树眼睛一下红了,“河边的地可是咱家的根啊,我不同意换。我这就去找刘四贵,这地咱不换了。”
    情急之下,杨树对刘四贵不客气起来,连表面的客套都不愿再维系了。
    因为杨树太清楚,父亲对家里的地有着怎样的感情了,地没了,父亲的魂怕也被勾走了一半。
    这是杨树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
    “坐下!”
    父亲沉着脸,“契约都签了,是能反悔的?咱们杨家人说一是一,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哪里有反悔的道理?!”
    “爸!”
    杨树急了,“就算农庄不要了,我也不能让你把家里的地给换了。”
    说着,杨树就要冲出去找刘四贵理论。
    “你给我站住!”
    父亲也怒了,猛地一拍桌子,“你要敢去,就不是我杨友仁的儿子。”
    “爸~~~”
    杨树快哭了,声音哽咽。
    “你真要有心,就把农庄做出个样子来,给咱杨家人好好争口气,别的什么都不用说。”父亲语重心长。
    这或许是父子两人,第一次这般交心了。
    杨树站在屋檐下,神情痛苦,“碰”的一下,一拳狠狠砸在墙上,鲜血染红了青砖墙,杨树却一无所觉。
    “刘四贵,我跟你没完!”
    这一次,杨树是真的怒了。
    之前他一直秉持以和为贵,总想着都是一个村的,没有解不开的仇,没有过不去的坎。
    没想到刘四贵竟然这么决绝。
    既然撕破了脸,那杨树也不准备留什么退路了。
    不把刘四贵给踩在脚下,杨树是绝对无法原谅自己的。
    更让杨树痛苦的是,眼下他还真拿刘四贵没办法,两人既无交集,也无直接的利益冲突,完全够不着。
    刘四贵一不缺钱,二不缺人。
    至少目前为止,两人之间的对抗,刘四贵还站在上风。
    “摁!”
    杨树又是一拳砸下,这一刻,他对财富的渴望突然急剧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