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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荡剑还恩
    本不该有风的炎炎夏日,突然刮起了大风,肆意拉扯着城头和城下对峙的两方人马。这一人披白甲,一众着黑衣,泾渭分明,一触即发。
    顾醒等人看着那边的局势,一番合计后还是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便循着小路往城西处挪动,想趁着大战前夕潜入洛阳城中。
    这已是万不得已的办法,若是继续留在此处,迟早会被那众黑甲兵士发现,到时候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会被碾成膏粉。
    罗休并未随着众人离去,而是选择独自一人留下。跟墨野耳语了几句后,便一直藏在那刚才众人停留的隐匿处,等待着孤啸山庄的那一波死士的到来。
    墨野此时并不知道,孤啸山庄死士选在此时来到洛阳的目的,但罗休却知晓来龙去脉,这是孤啸庄主的一步险棋,便是要趁着后唐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去行那“血祭江湖”之事。
    只是罗休不知的是,这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幌子,因为这群人本来就是用来送死的,孤啸山庄已经暗中通知后周,相信此时后周的铁骑已经开始侵扰后唐边境了。
    这种“趁你病要你命”的做法,可谓是釜底抽薪。
    后唐江山已是风雨飘摇,各方势力皆想从中坐收渔人之利,一时间各方隐龙入江掀起滔天巨浪,八方风云涌动万里黑云遮天蔽日。
    …………
    大战前夜,紫微宫,正英殿。
    那名无论何时都不那般云淡风轻的君主,此时却陷入深深的愁绪之中。并非为了儿女情长,也不是皇家密室,而是天下大势,将在日出之时,定乾坤。
    他心中愁绪渐起,并非只为天下大势,更多的还是那名曾经存在,如何却无处寻觅的女子。那名曾经那般真实,现在却无论如何都遥不知期的女子。
    恰如一首词中写道:“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这首词他闻所未闻,却惊为天人,不断追问那名女子,是否出自她手,可却至今依旧没有得到回答。女子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重要。
    因为,这首词并不是写给他的。
    所以他恨,恨那女子喜欢的男子,珍惜的所有人,却还是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给她留了一处位置。
    就算到了今夜,到了这危急关头,他后唐国主李存勖,依旧没有慌乱,而是陷入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愁绪之中。
    当听见跌跌撞撞脚步声传来,便知恐怕孤立无援。太监总管王痒来报,未能截杀顾姓小子,更让他心中雪上加霜。
    他安排下这一场天罗地网,却还是让那小子安然逃脱,是否真应了那女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天意不可违。”
    当年,便是这天意,让他扶摇直上九万里,让他从一域之主,变成这天下正统的君王。可如今,当他伫立在高楼之上,鬓角的发丝被西风肆意妄为的调笑时,那曾经的女子,变成了如今的追忆。
    犹记得那年的一个夜晚,那名女子也是这般依靠在高台凭栏之上,念出了惊为天人的一句,此时他感同身受,望不尽的天涯路,怎不叫他肝肠寸断。
    只是多年前女子离开时,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天,便留给他最后一份“礼物”,前提是他不能对顾府赶尽杀绝。
    当年的他意气风发,心怀天下,便没有放在心上,还夸口说过,怎会干这“狡兔死,走狗烹”的卑劣之事。
    女子只是叹气摇头,似乎知晓以后,却有着不能道出的无奈。女子或许还是念着昔日的情分,便将李存勖引到紫微宫密室中,将一件器物交给了他,并留下了一句话,“若是将来有难,可用此物化解。”
    李存勖彼时将信将疑,但还是笑着将那器物收下。据那女子说言,这是她在洛阳城中布下的机关秘术,可解一时之围。
    只是没想到,之后的种种,全部被女子料中,竟是没有一件能逃过她话语中的命数。
    李存勖不是没有想过,当年女子横空出世,助他夺下这万里河山,或许便是天人下凡。但后来随着朝夕相处,发现女子并没有仙人之气,反倒举止异于常人,总是语出惊人,便心生怀疑。
    但女子总是巧妙化解,没有对他后续的一切做出任何干预,而是放手遁入江湖,再也没有音讯。
    当他迁都洛阳时,女子又凭空出现,并告诉她在此等候多年,只为帮他化解多年后的一场劫数。算是一次弥补和偿还。李存勖彼时不解,如今却有些顿悟。
    随着一封封密信如雪花般坠入正英殿,李存勖其实没有太多的忧虑。因为当后唐开始动荡起,便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
    还有如今洛阳城中的各方势力,他也了如指掌。唯独对于当年助他覆灭顾府满门的明月楼主纳兰,他始终看不透。
    这么个男人,在这种危难关头,选择了闭门不出。既不援手,也不落井下石,让他有些意外。
    倒是平日里表现忠心耿耿的那众权臣,一个个开始乱了阵脚,仿佛这后唐社稷,将在今夜过后,一夕崩塌。
    李存勖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先发制人。
    王痒虽是一条养不熟的“看门狗”,但在关键时候,还是能发挥出一定的作用。李存勖心知此人的想法,但此时已然没了斤斤计较的打算,一切都等事情尘埃落定再说。
    从刚才得到的最新情报来看,高府已经公然反叛,曾经就再他卧榻旁驻守的近臣,如今便要与他兵戈相向。
    而他,只能选择坦然面对。
    至于李闫韵和其他势力,李存勖放出了风声,唇亡齿寒想必大家都懂,这些势力或多或少会选择隔岸观火,那么便为他争取了时间。
    当李存勖独自一人走入紫微宫密室中,那出那件器物的时候,本是心静平和的他,还是被惊得张大了嘴巴。因为那件器物只是一个盒子,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他相信那名女子,虽然女子曾经给他带来了无法弥补的创伤,但却是帮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不二功臣。
    李存勖最终还是打开了那造型古朴,却似乎有无穷魔力的盒子,盒子中只有一个圆形物件,材质普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李存勖此时已是心如死灰,就在要放下盒子的时候,一封密信从盒子中掉出,落在了地上。李存勖连忙捡起来,看着信上的内容,嘴角渐渐泛起了笑意。
    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当李存勖走出紫微宫正英殿,他突然没来由地感慨道:“诚不欺我!”
    当他立于洛阳北城门城头之上,顿时军心大振,如当年他率千军万马,一路攻城略地一般,意气风发。
    那身依旧铮亮的甲胄,穿着还是那般合身,当他俯身城下黑甲兵士之时,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李存勖遥望高承英,语气淡然道:“为何叛我?”
    高承英沉默无言,反倒是高承英身旁的黑袍老者,厉声喝骂道:“李存勖,你身为一国之君,昏庸无道,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你认是不认?”
    李存勖只是轻蔑一笑,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一介蝼蚁,也敢指摘圣人功过?”
    黑袍老者啐了一口唾沫,狰狞大笑,“好一个圣人功过,你李存勖自誉为李唐正统,可这天下九渊,又何曾将李唐正统放在眼里?今日老夫便将这腐朽一并摸去,好叫日月换青天!”
    李存勖眼神微咪,拔剑出鞘,指着黑袍老者头颅说道:“蜉蝣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不自量力!”
    待长剑虚空劈下,城头上的弓箭手便得令放箭,顿时万箭齐发,向着城下黑甲兵士射去。
    刚才已爬上城头的侏儒瞧见此景,一声怪叫,那众黑甲兵士仿佛得到指令一般,纷纷舞动手中朴刀,挡住射来的箭雨。
    黑袍老者和高承英纹丝不动,箭雨未近身便被挡去,并未有丝毫威胁。却是那爬在城墙上的侏儒觉着有些恼怒,又是一阵怪叫后冲上墙头,跟那群如临大敌的刀斧手战在了一起。
    那侏儒却并不按常理出牌,只是左突右冲,将那群刀斧手击飞,朝着李存勖便扑将过来。看来,就算这“怪物”已经失去了神志,还是知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李存勖见那“怪物”扑将而来,丝毫不惧,只是单手握剑,准备与之拼死一战。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人自空中跃下,挡在李存勖身前,一剑劈向那来势汹汹的侏儒,有如天神下凡。
    李存勖顺势后撤一步,朗声笑道:“若不是生死一刻,你便不会出手?”
    那来人一剑荡退了侏儒,并未转身只是淡然道:“我承你恩情,如今便来还恩,此役之后,两不相欠。”
    来人一身白衣,在日光照耀下,金光流转,宛如天上谪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