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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丞相大道理讲完了?那我小昏侯开骂了!
    司马门,皇宫正南最外的一道门。司马门内侧,是公车府所在办公的府邸。
    公车府平时接受各地方官员的文书,臣民上书,以及征召接待、收取举子们的举荐书等等繁杂之事。
    不过,自从岁举改革成了科举制度后,他们的担子稍微轻了一些。
    科举考试放在了各地贡院,将由专门的地方官员来负责。
    皇帝项燕然摆驾司马门,高高坐在宫门殿上,准备听一听孔寒友和小昏侯的当面辩论。
    蔡和大太监带着一群太监们忙前忙后,派人去平王府召小昏侯,安排这次当众辩论。
    太尉李荣、御史大夫王肃,两位三公大人分列左右赐座。
    其余九卿,太常卢梓、郎中令崔浩然、廷尉郑景荣、大鸿胪刘骐、宗正项泓、太仆王骁、卫尉程不失、少府萧恭望、大农令杨褚等高官们,坐在宫门大殿两侧,一同旁听。
    官位再小一点的朝臣们,在司马门宫殿上坐不下,只能到宫门外去旁听入座了。
    “王大人,你这提议真高明啊!”
    杨褚笑眯眯,低声道。
    让孔寒友和小昏侯当众大辩论,这是让他们的矛盾公开化,激烈化,迅速恶化。
    这样,儒派和小昏侯两家以后就不会再混到一起,想法子坑他们这些门阀勋贵。
    反正不管结果如何,他们坐山观虎斗,稳赢不输。
    “哪里!”
    王肃一笑道:“这世间大道理,越争辩越明晰。谁有道理,咱们自然是支持谁。我也好奇,小昏侯为何钟爱全科取士!”
    ...
    主相孔寒友出了宫殿外。
    “诸位儒生且起!”
    “皇上圣明,已经准许本官和小昏侯,在宫外当众辩论科举考试,该采取全科还是儒科。众位退到宫门一旁,听辩论即可。”
    “小昏侯片刻将至,场地让出来!
    他对众跪在宫门外,泣血上书的儒生们说道。
    “皇上圣明!”
    “谢丞相大人为我等主持公道!”
    顿时,上千名儒生们闻言,不由欢呼沸腾。
    皇帝没有直接听信小昏侯,而是给了他们儒生一个辩论的机会。这对他们挽回大局,带来最后的一个机会。
    只要主相大人能当场辩倒小昏侯,科举考试只考儒科,他们儒生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世。
    儒生们立刻让出宫门外的场地。
    宫门外左右两侧,孔寒友在右侧一块团蒲席地而坐。
    数以千名儒生们,纷纷在主相孔寒友身后坐下。
    显得人多势众,乌泱泱一大片。他们代表了金陵儒生,更代表了大楚皇朝百郡千县的数万儒生。
    而另外一边,则是小昏侯的位置。当然是空荡荡的一个团蒲,周围没有一人站在附近。
    显而易见,没有一个人会在站在小昏侯这边。
    很快,这个震撼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金陵城,举城轰动。
    那些没有参加抗议的儒生们,也纷纷赶来皇宫外助威,聚集数千之众。
    许多王侯、门阀士子们,纷纷赶来皇宫外,旁听这次孔大人和小昏侯的公开盛大辩论。
    连老丞相谢胡雍都乘坐马车,在谢氏门阀众子弟们的簇拥下,赶来旁听这次大辩论。
    聚集在皇宫外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几近数万之众。
    将皇宫外,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
    一队太监来到平王府,通知小昏侯立刻去皇宫。
    不多久一辆五驾马车出了平王府,直奔皇宫而去。
    “夫君,这次皇宫急召,命你和孔大人当众辩论科举全科之争。此举,怕是来者不善。”
    李虞在车厢内,有些担忧。
    前面,夫君刚刚把主相谢胡雍给得罪了,门阀勋贵们现在还在恼夫君小昏侯呢。
    现在主相孔寒友又因为科举考全科,翻脸不认账。这当众辩论,分明是要把夫君给狠狠踩下去。
    夫君这算是把朝廷官员,全都给得罪了。
    这以后,在官场上可怎么混下去。
    “对,郡主说的不错。那孔夫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纠集了一群儒生,要为难姑爷。”
    祖儿也连连点头。
    楚天秀闭目沉思,盘算着此事。
    如果他穿越到的是唐宋朝,甚至明清。儒家独尊的大势已成,一切休提。
    他要是跟儒家对着干,宣扬全科举仕,估计骨头要被儒生们扬灰,渣渣都不剩下。那种情况下,他唯有装孙子,要么当自己的小侯爷,要么乖乖参加科举就是了。
    但是,这大楚皇朝不一样,“黄老之术”官员实力庞大,离“独尊儒术”还远着呢。
    儒家在大楚皇朝的底层虽然已经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光是金陵城就集聚了数千上万的儒生,可是在朝堂上远远没有到一呼众应的程度。
    门阀勋贵派系,才是朝廷官员的核心。
    虽然这些门阀士子也都读儒书,但他们也读黄老之书,读各种杂书。
    他们什么书都看,所学甚广。
    士子们以家族门阀利益为重,并不太在意儒家的兴衰。
    儒家不行,换一家学说,日子照样过。
    黄老之学大兴了六七十年,也没见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大楚皇朝,眼下正是百郡千县的儒家势力崛起,纷纷呼喊着“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前夜...离儒官称霸只差一步之遥。
    差一步,就是天地悬殊。
    儒家既然还没有称霸。
    楚天秀当然不惧硬撼孔寒友,打压了儒家就打压了,那又怎么样。
    秦皇打压儒家,儒家除了嘴炮痛骂秦皇,拼命抹黑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他还有机会,将儒家“独尊儒术”的野心,扼杀在萌芽之中。
    “放心,为夫早有准备。”
    楚天秀睁开眼眸,淡笑。
    在推出“科举制”的时候,他早就料到了会有今天。所以才早早埋下伏笔,把主考官位置给抢到手。
    孔寒友和儒派官员们梦想已久的“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忽然因为科举考全科,一夜间破灭了,定然不甘心。
    天下儒生定然会大举反扑,想要把他这主考官给扳倒。
    只是,楚天秀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方式——儒派领袖孔寒友要和他在皇宫门外,当着儒生和满朝官员的面,辩论全科和儒科的利弊。
    既然大家一起嘴炮,那就来呗!
    他楚天秀怕的是别人动刀动枪动粗,他一个人打不过。他才不怕别人嘴炮。
    主相孔寒友和儒生们一起嘴炮,他也不怕分毫。
    ...
    众目睽睽之下,平王府一辆马车抵达皇宫司马门。
    楚天秀下了马车,让李虞等人在外面等着。
    他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宫门外。
    楚天秀朝宫门殿上的皇帝项燕然一拱手,“臣应召而来,恭听圣命!”
    “小昏侯。孔大人和儒生对科举考题意见很大,觉得考儒科比全科好,想要和你当众一辩。朕和众卿们都想听听你们的想法,你们两位畅所欲言。朕不会追究。”
    项燕然指了指宫门外,道。
    “是!”
    楚天秀拱手,看了看乌泱泱一片儒生的宫门右侧。
    然后他在空荡荡宫门左侧,唯一的一块团蒲上席地而坐,和丞相孔寒友遥遥相对,席地坦然而坐。
    “丞相大人,请赐教!”
    楚天秀笑了笑,说道。
    “皇上命你为科举主考官,全权负责科举考试。
    本相本不该干涉。但是科举乃国之大事,为国选官,关乎我大楚皇朝的千秋基业,本相也就不能不开口了。”
    孔寒友看了楚天秀一眼,淡然扬声道。
    “科举考试,为皇帝选官。
    臣子,上面是帝君,下面是百姓。臣子的职责是辅佐君王,治理天下百姓。
    我儒家各部典籍,皆是讲述为人之道、臣之道,上尊君下爱民。
    官员,尊君爱民为首要,何必在意细枝末节?
    自己不懂枝节也不要紧,招募一些懂的小吏,辅佐官员即可。
    反之其它博杂的学说,农家、墨家、杂家等,都乃是大谈枝节细末。讲匠人如何打铁,讲农民如何善耕,织女如何织布...这跟当官有什么关系?!
    这些学说,本身没错。
    它们在民间自行传授便可,完全不必放入科举考试之中。
    科举考试只有一个重任,那便是‘为君选官,尊君爱民’,而不是选拔技艺高超的匠人。
    故本相以为,只需以五到十部儒家经典为典范教材,以固定的教材进行科举考试,选贤任能。
    其余学派,不得入科举。
    却不知小昏侯为何,死死抓着这些博杂学派,细枝末节不放,尽数放入科举大考之中。
    混淆了‘为君选官,尊君爱民’,这个核心?”
    孔寒友这番论述,也不纠缠其它,单刀直入,直奔科举大考选官的核心而去。
    死抓这个核心,其它任由小昏侯狡辩,他都不理会。
    “好,说的太好了!”
    “正该如此!”
    “朝廷选官,‘尊君爱民’为第一。其它细枝末节,都是累赘,根本不重要。”
    “科举大考,废黜百家独尊儒术——!”
    在场的上千名众儒生们面色红润,顿时高声叫好,甚至激动的喊出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口号。
    “深有道理,毕竟是选官,而非选匠人...当官之人,其它学了,也没什么用啊!”
    那些旁听众多的门阀、勋贵和士子们,也不由深感赞同。
    孔大人讲的这番道理,清晰而明确。
    诸子百家之中,真正讲透了为人、为君、为臣的大道理的,也就只有儒家学派。
    其余道家,大谈逍遥自在。墨家学派,要么太过博爱,要么就根本不太讲大道理,只是注重匠人的细微枝节。
    拿来科举考试,为朝廷选官,多少有些不太合适的!
    皇帝项燕然微微点头。
    为君选官,尊君爱民!
    儒家学派这句凝练而实在的口号,他心中自然是极为喜欢的。
    这是大楚皇朝,千秋基业的核心。
    “废黜全科,独尊儒术!”
    整个皇宫外,都回荡着上千名儒生们激动的呼喊声。
    他们今日定要废掉这“全科”大考,让儒家学派独霸大楚的科举大考。
    “唉~!”
    楚天秀沉默了,有些摇头叹息。
    儒生们这样看待问题,他也很无奈。
    孔寒友不由皱眉,他微微一抬手,上千儒生们很快安静了下来。
    “小昏侯,今日你我当众辩论,各说各的道理。何故唉声叹气?若是自觉没有道理,认输便可,本相也不会穷追猛打。”
    孔寒友喝道。
    “丞相大人尊君爱民的大道理讲完了?那我就讲一讲做人的小道理了!”
    楚天秀看了一眼,这皇宫外数以千计的儒生们,叹道:“科举县考,金陵城考生一万名,最终举人、进士仅仅不足数十名,可出仕为皇帝效命。
    你们士子、儒生,剩下九千九百人,接下来打算什么?
    好一点的去当谋士、说客、私塾先生,差一点当账房先生、大户人家的门客,酒楼的说书人、...最落魄的,只能在街头写书信,在青楼画舫卖字卖画,与歌姬舞姬为伍?
    还有更不要脸的,靠着家里、婆娘养活,自己苦读数十载...满肚子之乎者也,却没见半点养活自己的本事。
    可是啊,你们这群读书人,是大楚最有学识和见识的人。大楚皇朝的希望,在你们身上!
    那些农夫、匠人、织女,连字都不识一个,大楚百姓们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这群读书人的身上。
    你们剩下那九千九百名读书人,死盯着当官不放。不当官就颓废了,就这样浑浑噩噩过日子?
    你们还要脸不?
    我不是骂儒生。
    我是骂你们天下读书人,你们不当官,就没法报效君王,无法‘尊君爱民’了吗?
    你们就没想过,不当官,也一样踏踏实实干大事,报效大楚?
    本小昏侯今日拼着这个侯爵不要了,主考官不要了,县令不当了,我也教你们怎么做人!”
    楚天秀越骂越痛快,干脆撸起袖子,伸出指头,指着对面数千名儒生们的鼻子,开骂。
    小昏侯此言一出,皇宫们外数以千计的儒生们一片死寂,满脸臊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小昏侯这一阳指,刁钻而阴毒,戳到了他们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痛处。
    不错,大楚的读书人,才会学文识字,几百个人里面才有一个读书人,那是屈指可数的“人上人”,内心是何等骄傲!
    可是,除了士子之外,除了当官,他们大部分儒生只能干着低微的活,挣几个铜板钱,忍受着生活里各种各样的憋屈。
    谋士、门客、私塾先生,这些生计,算是稍微体面了。
    其余生计,都是不堪,不值一提。
    甚至连商人,歌姬,舞姬,都挣的比他们多,活的比他们潇洒多了。
    他们心中痛啊,无法与人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