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青年忙拉了灰衣青年一把,阻止了他继续说话,看向陈太罗,就见陈太罗刚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温和的脸色变得毫无表情,眼睛看向窗外,竟对他们毫不理会。
‘蠢货!’
蓝衣青年心里暗骂一声,只感到灰衣青年的手臂一挥,挣脱了他的手掌,不由脚下后退了一步,避开灰衣青年挥动的手臂。
如此蠢货,以后还是少些来往!
灰衣青年果然跳脚,上前指着陈太罗大骂。
“哪来的乡巴佬,给脸不要脸,知道小爷我是谁吗?小爷我吩咐一声,你这措大在平安就别想再喝到一杯酒。”
各地风俗不同,言语肤色形态习惯、乃至衣着服饰的细节,都会出现一些差异,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本地人大多能一眼看出。
陈太罗本不喜张扬,现在穿的就是在州府买的平常服饰,一看就不是平安府人常穿的式样。
且这一月来,陈太罗只关注祭炼仙戒,也没怎么打理自身,身上灰白落魄,刚好心情不佳,脸色略显苍白,确实不像有钱人。
陈太罗本来渐好的心情,被这混蛋彻底气乐了,从窗外收回目光,转过身来,伸手抓住放置在桌上的长剑,还没开口,就看到一行三人从四楼走了下来,正要转身下楼,听到灰衣青年叫骂,转头望了过来。
陈太罗一怔,居然碰个熟人,走在第二位的,正是府尉主簿李明泽,一月前来上任报道时见过。
陈太罗站了起来,就见李明泽上前一步,在前面一人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那人看向陈太罗,双目如电,威势极重,略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陈太罗心思电转,瞬间明白此人身份,上前一步,避开那鼻孔几乎翘上天的灰衣青年,拱手施礼。
“见过胡大人!”
“见过李大人!”
灰衣青年闻言,有些奇怪,一低下头,看到陈太罗向自己身边施礼,疑惑地回头看,发现身后站着几个陌生的中年人。
胡云翔有些意外,居然是前些时日来报道上任的那个属下,虽品级较低,但人家后台可是不差,却是不好无端轻视,略略拱拱手,打了个招呼。
“陈大人。”
李明泽自然更加热情,乜了脸色有些发白的灰衣青年,拱手回礼。
“陈大人,这是……需要帮忙吗?”
“无事,刚好吃完,正准备结账。”
胡云翔点点头,当先下了楼,李明泽和另外一人向陈太罗点头示意,跟着走了下去。
陈太罗伸手掏出三个银圆,塞到店小二的手中,提着长剑大步跟了下去,眼角也没瞭那灰衣青年一下。
“不用找了!”
店小二满心欢喜,把银圆袋好,手脚麻利开始收拾酒桌。
灰衣青年怔怔站着,看着楼梯口,脸色忽红忽白,鬓角开始流出汗水。
蓝衣青年和青衣青年对视一眼,也一脸晦气,又觉有些惊心,微微摇摇头。
蓝衣青年上前两步,对忙碌的店小二拱拱手,递了个银圆过去。
“小二哥,可知道刚才那三人是哪个衙门的上官?”
店小二看了一眼四周,又看了楼梯口一眼,伸手接了。
“是府尉衙门的大长官。”
灰衣青年闻言,喉咙骨碌一响,脸上一片惊惧。
“府尉衙门!多大的长官?”
“最大的!”
店小二看向灰衣青年的眼神有些怜悯,掩嘴低声道。
灰衣青年脸上变得雪白,后退一步,腿一软,就要倒下,青衣青年一手扶住,把他送到酒桌前做好。
“也就一句口角,回去和刘叔叔说一声,回头去赔个礼就好。”
灰衣青年还有些瑟瑟发抖,闻言镇定了下来,眼里有些许光采,点了点头。
蓝衣青年嘴里这样说,心里却觉得没这么简单,一个青年官员还好,送些礼,找个同级的官员说和一下,碍于同僚的情面,事情也许就过了。
可是,辱骂官员的现场,还站着一个府尉大人呀!
府尉可是平安府巨头之一,能在府尉面前说的上话的,也就府令、府丞等几个人而已,这里面,又有哪一个,是他刘家可以高攀得上的呢?
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年轻官员与府尉关系不密切,府尉不愿多事,不给他出头。
只是,刚才两人就相互招呼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关系深浅,实在看不出来。
归根结底,想要了结此事,还在那青年官员身上,他不追究了,想来府尉也就不会多事。
胡云翔出了望远楼,稍顿了顿脚步,就见陈太罗跟着出来,招手把他唤来。
“你今天跟董光兴去办事了,事情如何?可有人受伤?”
陈太罗想不到消息传播这么快,连胡云翔也知道这事,看来胡云翔对府尉衙门的把控很到位。
“回大人,事情已经办完了,很顺利!无人受伤。”
胡云翔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同时对陈太罗恭谨的态度很满意,严肃的脸庞露出一丝笑意。
“你去忙吧!如果有事,可来找事务室我。”
他前几日与一个在州尉任职的朋友喝酒,说了州尉越级任命之事,那朋友居然知道这事,还提了一句,请他关照一下陈太罗。
李明泽和另外一人对视一眼,想不到府尉大人居然如此重视这个青年下属,都看出对方有些惊讶。
“谢府尉大人关心,下官晓得。”
陈太罗感觉到胡云翔的善意,忙拱手致谢。
胡云翔点点头,转身向西行去,李明泽和另一人向陈太罗微微颔首示意,快步跟了去,不一会上了辆马车,嘚嘚嘚走了。
陈太罗目送三人走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上任报道时没见自己,这外面碰着了,倒流露出示好之意,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想来,应该是原主家族那边的关系。
不过这也是好事,上面有人罩着,这小官当得也更加自在一些。
陈太罗刚从那边过来,不愿走回头路,干脆继续向东,不多久,就到了两府街,沿着这条平安府城的中轴线慢慢向北走。
一路闲逛,东张西望,向北走了九里多,越过三个街坊,转道永定路向西行,又走了九里多,进了明恩坊,沿着丰年街走了百来丈,越过丰年桥,回到自己租下的小院,已经是申时末了。
陈太罗打开锁,推门而入,院子里还隐隐留着药味,地面也不太干净,桌椅上有层薄薄的灰尘,想着还是得找个仆从,帮忙打理家务才好。
原主虽是个中等家族的旁支弟子,还是不太受重视的那种,但基本的排场还是有的,从小身边就不缺有人照料。
既然有如此优良传统,陈太罗自然要好好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