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恩很难描述内心的感受。
    “虚”杀死了精灵，改变了奥伦斯坦大陆。不止大恶魔，就连人类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可是，就是这样的魔物，宁愿自相残杀，也没有吞下将它们制造出来的科研人员。
    这样的结果让韦恩内心非常复杂。
    “吃掉了整个研究所的‘虚’化成了研究所的模样，或者说，研究所与虚融为了一体。大恶魔与‘虚’之间的战斗终于展开……”
    加梅内斯合上了日记本，将它还给了韦恩。
    “怎么了？”韦恩诧异地接过日记本。
    “没了。”
    “没了？不是说大恶魔与‘虚’之间的战斗开始了吗？”韦恩不解道。
    “是的。但有些细节我没提到。在大恶魔的内部，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这个计划。卡莫的家族就是坚定的反对者，而在‘虚’与大恶魔发生直接冲突之后，大恶魔王用魔法将他囚禁了起来。只要法阵不被破坏，他就永远无法出来，说来也是讽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法阵反而保护了卡莫。
    “举行祭祀的法阵在‘恶魔之间’，他被囚禁的地方是‘恶魔之窟’……”
    韦恩神色苍白，随即又露出了苦笑。
    他为什么可以从恶魔之窟出来，原因应该可以猜到——米赛尔破坏了恶魔之间的祭坛。
    这算是巧合吗？
    韦恩内心感到五味杂陈，深吸一口气，平缓心情，才又接着说道：“也就是说，直到最后，大恶魔的灭绝原因依然无从知晓。”
    加梅内斯没有回应。
    韦恩立刻看向加梅内斯，却又见其神色复杂。
    “院长，你怎么了？”
    “唉，我真的想见一下‘虚’，只可惜，我没机会了……它可以自我进化，以大恶魔的尸体作为能源，杀死精灵，进而让它们的尸体成为魔法矿石……你知道制造出这样的魔物，究竟会有多困难吗？我敢确信，真正完成这项伟大攻城的科研人员不止千人，甚至可能达到万人。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一批人完成了学科的分支……不，他们创造了新的科学。”加梅内斯精神烁烁，但或许是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又长叹一口气，神色随即黯淡下来。
    “虚”吞掉了废弃研究所的一切，但其他研究所的器具被加梅内斯搬回地上。阿尔贝丹之所以会成为奥伦斯坦大陆最奇特的城市，这些研究所用到的器材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虚”，则是这些人花费百余年时间，对抗大恶魔的最终成果。
    加梅内斯作为亲手缔造了阿尔贝丹文明的人，若说对“虚”没有一丁点的想法，完全不可能。
    韦恩却在想另一件事：“院长，大恶魔灭绝也有几百年的时间了，你认为‘虚’还活着吗？”
    加梅内斯摇头，眼睛闭上，半晌才又说道：“我也不知道。对我来说，这本日记是最好的送别礼。作为回礼，我不会将你的身份以及这本日记泄露给其他人，包括泽鲁塔……不过，我想你应该也在阿尔贝丹呆不长久。”
    “我想再去一趟下界。”韦恩说道。
    “虚”的存在非常特殊，尽管加罗斯特珈的覆灭离现在有五百年的时间，但谁也不敢确定它已经死了。
    “这是你和泽鲁塔的事，我不便多说。”加梅内斯摆手，随后睁开眼睛，盯着韦恩，“如果早一点见到你就好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韦恩对加梅内斯的所作所为并不认同。
    不管什么理由，加梅内斯都不应该那样对待普通人，无论那些人是阿尔贝丹的死刑犯，还是三大公国的人。
    但是，加梅内斯是大陆之中唯一精通大恶魔语的人，如果能早些时候知道日记上的内容，或许结果又是不一样。
    关上了房门，韦恩将日记随手交给了安斯。
    安斯双手接住日记，立刻塞入怀中。
    “主人，那个老头儿……真的很厉害。”等出了加梅内斯所在的高塔，安斯实在忍不住，终于开口说道。
    “你看得出他还有多久寿命？”韦恩问道。
    “嘿嘿，主人，您都看不出，我哪儿能做得到？”安斯恭维道。
    韦恩翻着白眼，“我看你是压根不想动脑子。”
    “主人，我没脑子。”安斯提醒道。
    “我看得出。”韦恩没好气道，“但是，你猜，加梅内斯是否把里面的主要内容都翻译了出来？”
    安斯摸了摸日记本的厚度，摇头，“猜不出。”
    韦恩也不奢望从安斯的口中得到答案，又自顾自得说道：“我始终觉得‘虚’没死，只是没有证据。而且，还有一件事让我格外在意。”
    他想起了安斯来之前，加梅内斯说过的话。
    “加梅内斯提起过一件事，他们在加罗斯特珈原址处向下挖掘，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找到了加罗斯特珈，当他第二次下去的时候，却发现加罗斯特珈落到了悬崖中。而当时的加城是在原址的下方，现在的加城却靠近科迈山脉。再联想到‘虚’曾经吞噬了废弃的研究所——或者说‘虚’和研究所融为一体——我便产生一个不太好的猜测。”韦恩指着自己的脑袋，“在大恶魔灭亡之后，‘虚’吞下了加罗斯特珈……不，至少控制了加罗斯特珈，否则，无法解释加罗斯特珈在五六百年的时间里，发生这么大的位移。”
    “等等等等……”安斯连忙摆手，声音紧张，“主人，您是说，加罗斯特珈由一个建筑，转化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生物？”
    这怎么可能？
    安斯的认知中，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否则，你怎么解释加罗斯特珈会下沉得这么深？水平方向也发生了移动。这些年中，阿尔贝丹没有发生太明显的地震。”韦恩反问道。
    安斯哑言。
    “而且，还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虚’应该没有死。”
    “主人，什么证据？”安斯连忙询问。
    “精灵的数量。你出生在一百多年前，当时，空气中的魔法浓度就已经很少了，但你依然能够使用法术，让自己活下来。现在与当初相比，法库的精灵数量是增加还是减少，应该没人比你更清楚吧？相较之下，阿尔贝丹的魔法浓度反而更高。最初，我们以为这可能是魔法石的粉末，其实，或许还有一定数量的精灵存活。
    “不管怎么说，法库公国的精灵一直在减少，你应该承认吧？阿尔贝丹以及下界的精灵，应该是被‘虚’吸引过来的。当初那些科研人员知道人类在大恶魔面前，毫无反击之力，所以才制作出了‘虚’这样一个怪物。精灵一直减少不正说明，‘虚’正在以某种形式活下来吗？更何况，魔法石被挖掘了几百年，依然没有穷尽，说明有大量的精灵尸体被源源不断地转化成魔法石。”
    韦恩心情凝重。
    这个怪物以大恶魔的尸体作为能量，致使它有一个特点，它吃下的大恶魔越多，实力越强大。
    “虚”看似在数量上，相差甚远，但大恶魔每死一个便少一个，“虚”每吃下一个大恶魔，实力便又会有提升。
    当越过一个临界点后，大恶魔无论如何都杀不死“虚”，而且会被“虚”全部杀死。
    卡莫……想给你报仇真的好难。而且，当时大恶魔才是罪大恶极的一方，那些科研人员为了给死去的人类报仇，才制造出了名为“虚”的怪物。
    一时间，韦恩也陷入了两难。
    “主人……果然它还活着。”安斯消化了韦恩所说的话，也得出了结论。
    韦恩点头，随后又叫住了安斯，“我想安排你去做一件事。”
    “主人请吩咐！”安斯立刻驻足。
    “不管怎么说，加梅内斯确实知道了我的身份。他纵然说了自己大限将至，但是，谁也不敢料定他什么时候会死。”韦恩盯着安斯，“你去盯着加梅内斯，如果有危险，可以不隐藏实力。”
    在法库时，安斯确实要借助于自身魔法石的力量，才能保持一定的战力，但在阿尔贝丹，最不缺的东西就是魔法石。
    安斯无论面对什么状况，自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万一他把主人的事情透露出去，怎么办？”
    “那我就和泽鲁塔好好谈一下。阿尔贝丹但凡可以调查的地方，我们都已经去过了，大部分的谜题也已经揭开，留在这里的意义并不大。我们所需要担心的家伙，应该就只有‘虚’了。”韦恩不知道为何，脑海中想起了耶瑟。
    几百年后的耶瑟，依然保持完整，着实可疑。
    安斯身子微躬，身影逐渐消失。
    清晨的空气最为清新，而莱茵学院又临近海边，吹来的海风让彻夜未眠的韦恩瞬间清醒。
    离开莱茵学院之前，他决定先与默菲接个头，看她是否愿意跟着他离开。
    但说句实话，就算他带走默菲，也会分身乏术。可以预料到未来几天，他可能会非常地忙。
    路上已经有了人的影子，只是人数不多，来去匆匆，并未注意到消失在街道上的韦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