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一命换一命
五谷教大寨
太平堂
五谷教的这座大寨是依托一座巨大溶洞的地形而修建,地下空间十分的空阔,冬暖夏凉、干燥宜居,可藏数十万兵甲,供万马奔腾而不使地面有任何察觉。
太平堂作为大寨里最大的石殿,多是教主用来召集教众商讨或公开教中大事时所用,
但是介于竹宗臣谨小慎微从来不在五谷教露脸,便在当中的位置上,修筑了一面五谷神的雕像,每次召集教众的会议都是由坐在两侧的护法来主持,柳思意不在了之后,护法神宁儿便成了这里实际上的掌控者。
不过
今天这并非教众集会的日子,空荡荡的天平堂里就宁儿一个人拖着件白色长裙,驻立在五谷神的雕像之前,双手合十的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法神大人,客人已到。”
一名教众急匆匆的从堂外跑进来,朝着宁儿的背影禀报着,
宁儿停下了一直在念叨着的小嘴儿,应道:“带进来吧,我就在这儿见他。”
“是!”
教众应声而去,很快就领着一名头戴锦帽,身穿袷袢长袍的西域男子走进了堂里,在身后朝着宁儿左手搭在右肩行礼道:“涅乌帕里参见护法神大人,代国王陛下向法神问好。”
宁儿缓缓地转过身,朝着涅乌帕里躬身回礼,微笑着说道:“宁儿跟涅乌大人神交已久,初次相见竟不知大人如此英武不凡,如有礼遇不周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涅乌帕里忙笑着摆摆手:“护法神大人言重了,在贵教逗留多日,大人的诚心相待就像是赤谷城上的太阳一样温暖,让在下受宠若惊,现在辽国人的大军已退,我也要尽快赶回西域去,只是不知道之前跟护法神商量的事,护法神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宁儿示意他在一旁稍坐,慢条斯理的问道:“不知道涅乌大人所答应的,能否代表乌孙国王的意思?”
“护法神大人请放心,既然国王陛下派我前来,那必然是已经将此事全权委托在下,就按照之前咱们约定好的,只要护法神大人带着贵教进入西域,那么乌孙国国师的位子非护法神大人莫属。我乌孙国乃西域大国,国师地位尊崇、受万人供奉敬仰,到时候护法神大人您高坐殿堂之上,可好过隐在这溶穴之中呀。”
宁儿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渴望,但是心里已经是心驰神往,即使知道这乌孙国王更看重的是她手里的数万大军,不过她觉得涅乌帕里说的对,尽管乌孙只是西域诸国之一,比不得大夏朝的万里疆土,那也好过自己整天隐藏在这地下提心吊胆,
况且,只要有机会进入乌孙的朝堂,凭借她的手段,那一切还不都是事在人为么?
“感谢涅乌大人的美意,宁儿会再跟教众的部众们好好商量的,毕竟几万人的大事,还是要知会到他们才是。”
涅乌帕里知道宁儿这样说,心里就已经是同意了,大喜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西域静候护法神大人了。哦不...........应该是国师大人!”
宁儿被他这一声称呼叫的笑靥迷人,“陛下那边也要靠涅乌大人替我美言几句了。”
“一定!一定!”涅乌帕里满声应承着,
因他需要跟随着耶律休可的大军方能安全出川,所以见事已办妥,便起身向宁儿告辞,宁儿客套性的挽留了一下,也就任由他出太平堂而去。
见到涅乌帕里的身影消失在堂中,她朝着一旁的教众做了个手势,吩咐道:“去把吴堂主给我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然后传我的教令下去,从即日起紧闭教门,所有包括教主派来的人马,只准进不许出!”
“是!”
成都
在辽军退去大约两三天的样子,龙安守备将官赵双,才带着曾子仁从临时驻扎的营中来到了成都,自以为死罪难逃的赵将军用麻绳将自己五花大绑的跪到了守备署衙前,等候安逸的发落。
因为此战之前的旨意里很清楚,虽然赵双跟安逸一样都是四品守备将官,但是安逸也是钦命的指挥副将,因此按照朝廷的律法,理应由安逸上报按察使司,然后由按察使周儒林对此进行裁断上报刑部即可,
上次安逸和曾子仁的南山一案,因为曾子仁是从三品的大员,所以依例按察使司是不能进行单独裁断的,需要刑部的介入,定罪之后收监于大理寺,
只不过当时崇正皇帝在西北战场忙于边患,没有心思放在这个上面,又加上蜀王的有意偏袒,所以直接就绕过了刑部,讨得崇正旨意,由地方三司会审完事罢了。
按照安逸的说法,赵双这次兵谏曾子仁完全就是变相支援夏军抵抗辽人,此举无异于送成都数万生力军,
因为在没有曾子仁的掣肘下,安逸就理所应当的作为守军的最高军事指挥,麾下的将领也都是令行禁止、上下一心,方才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出守军的战力,如果像青川河一役那样军中离心,必然最终为耶律休可所破,
再加上两人本来就成见颇深,安逸也是有意偏袒赵双,去重就轻往按察使司参了一道“将帅不和、口角之争”的公文递了上去,
按察使周儒林虽是个按章办事的人,但是跟安逸一样,对于曾子仁一向是没有什么好感,也就把曾子仁参上来的那道“兵谏犯上、图谋造反”的公文压在了桌案下,把安逸的那本送到了刑部里去,按照他的预想,朝廷最终就是下文申斥了事,赵双也因为此事对于安逸甚加感念。
成都这座古城逐渐恢复了他往日的宁静,繁华的逸仙楼也再次挂起了招揽往来时食客的红灯笼,随着南门城墙的修复和绿营兵马的撤出,车水马龙街道上的人们也逐渐的淡忘了这场厮杀所带来的血雨腥风,
倒是安逸这边,却没有停歇的意思,一大早就看到他的枣红马停在了布政使司的门口,想来是找教主大人讨债来了。
似乎竹宗臣对于安逸的出现似乎早有预料,一身官袍正服的等候在了正厅,
“不知我们的白虎神大人驾到,竹某有失远迎呐。”
他老远就站起身,迎到了厅外,跟着安逸互相拱了拱手,将他引到了厅中落座,
安逸跟竹宗臣也没有什么旧可以叙,大喇喇的往太师椅上一坐,开门见山道:“竹大人,安逸便也不绕弯子,来找你就是想知道五谷教的下落,还有那个护法神现在何处?”
听安逸这样说,竹宗臣便知道紫韵已经把全部的事都告诉了他,便也不做隐瞒,道:“听安大人的意思,是要出兵剿灭五谷教咯?”
“这不正是竹大人心中所愿吗?不然何苦赏安某这顶守备将官的乌纱呢?”
竹宗臣听罢仰头朗声大笑,许久才平复下来,“我那小儿子要是有安大人一半的聪明,也不至于惨死在官军的刀下不是?”
安逸听他提到竹取,以为他并不打算配合,沉声道:“令郎是死在了朝廷法度之下,并非死于某个人之手,竹大人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是清楚。”
“哦?那竹某到有一事不清楚,还望安大人点播。”
安逸瞥了他一眼,说道:“竹大人客气了,在下必定知无不尽。”
“如果安大人剿灭了五谷教,打算给老夫安一个什么罪名呢?”
“竹大人乃是朝廷封疆大吏、国之栋梁,辽人犯境之时能够通晓大义、积极协助夏军解成都之围,如此清正廉直、大公无私之官吏典范,怎么能跟一群意图谋反的乱党相提并论呢?”
安逸看着竹宗臣的眼睛,他觉得自己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先是给竹宗臣带个高帽,明着告诉你教主的那档子事儿只要你配合,我也就既往不咎了,然后直接就给五谷教定了个“谋逆”的不赦大罪,间接也表明了自己必除之的决心。
不过竹宗臣好像是不死心一样,非要安逸把话说到底才肯罢休一样,问道:“那老夫要是不配合呢?”
安逸寒着眼眸看了他一眼,冷声答道:“不知道‘私通敌国’的大罪,竹大人担不担得起。”
竹宗臣争锋相对的看向安逸,因为苍老而显得有些许浑浊的眸子却是古井无波,
“安大人好大的口气,刑部会听一个守备将官的一面之词吗?”
安逸脸上却是泛起了一丝诡笑,“我什么时候告诉竹大人我要通过刑部了?送给大人的这个罪名,会写在王府递到西北的奏折上,直接呈到皇上的面前。”
“安大人果真是好手段,如果老夫不同意,怕是你连后路都给我安排好了,既然如此,看来我是不照做是不行了。”
“那我就当大人答应了?”
竹宗臣朝着安逸沉伸出了一根手指,说道:“一个条件!”
安逸一抻手:“大人请讲!”
“我要你拿曾子仁的人头来换。”
安逸笑了笑,说道:“大人可是在拿我开玩笑?堂堂朝廷命官的人头,我安逸说拿就拿?”
竹宗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兵权在你手上,安大人能退了耶律休可的虎狼之师,还拿不了一个纨绔少爷的人头?”
安逸想了想,觉得这个条件如果答应了下来,那自己就相当于平白无故落了个把柄在竹宗臣的手里,毕竟两个人之间只是因为一时的利益捆在一起,而且还有杀子之仇摆在中间,不知道哪天要是爆发出来,自己的处境就相当的危险了,
他摇摇头,朝竹宗臣推脱道:“竹大人的这个条件有违朝廷法理,恕在下不能接受。”
反倒是竹宗臣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带着忠厚长者般的笑意:“既然安大人不太愿意接受,那老夫就不当作一个条件来说,改为跟大人做个一命换一命的交易如何?”
安逸看着竹宗臣疑惑道:“一命换一命?不知道大人想用谁的命来换曾子仁?”
竹宗臣盯着安逸的眼睛,不紧不慢的说了三个字:
“柳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