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抚琴,琴声优雅,杨梦笛写的话本故事也是清淡风雅。在袅袅上升的熏香的青烟中,春和施施然讲出故事。
女眷们品着茶,吃着时令的水果点心,安静听着,时不时瞄盼盼一眼,交头接耳,吃吃发笑。
盼盼却是神色自若,始终面带笑意,也会偶尔触摸手指上的一个银质指环。那种便宜货春和之前从未在盼盼的妆奁盒中见到。
《遗鞋记》讲罢。春和领了赏赐,景王妃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翠玉抓镯子戴在冬儿的手腕上。她身体较为肥胖,玉镯在冬儿手腕上摇摇荡荡,撞着冬儿自己的银镯子,锵锵作响。
景王妃握着冬儿的手,又替她理了理原本就挽得极好的发髻。“听说你也是娼.家出身?”
“是。”
“同是出身娼.家。你却是一副凌然傲雪之姿,甚至比汴京城中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还要静雅。”
“冬儿谢景王妃称赞。”
其他的女子也纷纷称赞起冬儿来。
景王妃又道:“冬儿这名字取得就分外好。‘冬’,那不就是傲然之雪。‘春和’,春日时分,万物复苏,惠风和畅。”
春和听着各种称颂,自然知晓这群女人究竟要做何事。这群女子不过是想要给盼盼点儿脸色看。
身为王妃想要处置盼盼易如反掌,全然犯不着将盼盼叫来此处行言语侮辱之事。
在春和看来这般行事已算是王妃自降身份。
唯有一种可能——盼盼眼下是景王的心头肉。即便是王妃也动不得分毫。
真像纪初霖说的,越是豪门望族,越是家事纷扰。
春和几人离开的时候盼盼也一道出去。
春和瞥了一眼,看见那个给盼盼抬脚凳的妇人后春和大惊失色,杨梦笛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使了个眼色,春和迅疾恢复之前的模样,泰然自若。
春和也留意到盼盼浑身绫罗,满头珠翠,轻轻扯了扯杨梦笛的衣角。“翡翠手镯,还有用小粒翡翠镶嵌的蝴蝶耳环。”
杨梦笛瞥了一眼,微微一笑。“看来这位盼盼小姐始终也没有闲着。”
“可如何做得到?那位景王妃难道不知晓?”
“小娘子,本少爷猜想那位景王妃真正想听的不是《遗鞋记》而是荡.妇勾引家中老爷,还在外面不规矩、甚至收了他人信物,最后被老爷发现活活打死的故事。”
“春和懂了。若是知晓,怎会弄这样一出?早就一刀斩了盼盼。”
“不定被一刀斩了还畅快些。盼盼那种出身,若是没了景王的保护……”杨梦笛轻轻一声叹。“本少爷是否得小心些?”
“为何?”
“本少爷也曾是盼盼姑娘床上的恩客——这位王爷,还真是胡闹。那种女子是何种身份?玩玩也就罢了,竟然还带回了王府?不过盼盼那张脸真是角色,眼下她还不到十八岁,再过几年定然是艳冠汴京的人物。”
春和回家同纪初霖说起此事,纪初霖却笑道,说宋徽宗还和李师师有一腿,乾隆在各大电视剧中也和各色青楼女子有一腿。皇
家和娼.家,这搭配也不算太差。何况是个老眼昏花、为色所迷的老王爷?
“说来,除了翡翠手镯和耳坠,小春和可曾看见别的?”
春和说起那个银指环。
她在盼盼的妆奁盒中从未见过。那种东西,在而今的盼盼眼中更是个不值钱的便宜玩意儿。
偏是被那群女子围攻的过程中,盼盼几次三番抚摸那个小小的指环。
“她爹娘的遗物?”
“不,一定是情郎送的。”春和斩钉截铁。
“她的情郎难道不是那位慕容弈?”
春和认为不是。
从一开始慕容弈就对盼盼无什么兴趣,面对盼盼的投怀送抱也无动于衷。
“或许,是……”春和说不出口。
纪初霖轻轻在她脸颊上捏了捏,让她不要多想。
殿试已经举行,纪初霖更关心那三人的最终成绩。
纪初霖知道杨梦笛想要考一个状元的事,却也担心因为韫夫人杨梦笛不能得偿所愿。虽说是官家定,但韫夫人能影响太后,若是太后开口,不定官家会定谁是状元。
纪初霖道:“只是鹿归林但凡头脑清晰,也应该知道有些东西是争不得的。不争,尚且有平安相处的可能,争,就算那位权倾朝野的夫人影响得了太后和官家的决断,还能影响得了朝中上下所有人的心?”
文官本就是一个团体。韫夫人若有胆量这般肆意妄为,招惹的可不只是杨慨。
“而是整个文官集团。”
最终发榜。
状元是鹿归林。
杨梦笛是榜眼。
纪思明四十一。
名次虽说略微靠后,但他这个年纪能得到这个名次已算是极好。
得了名次,纪思明就来寻冬儿,给冬儿送上一对鸳鸯玉镯。“眼下父亲不允许小弟娶姐姐,但小弟已考取了功名,只待入仕,一定十里红妆迎娶姐姐。”
“胡闹。我这种身份如何能做你的正妻?何况我说了,不嫁。”
“那还望姐姐收下玉镯——”
“不用。”
纪思明怯生生抬眼看着冬儿,终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将玉镯塞给春和,自己慌慌张张走了。
“我觉得这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