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们一阵喧闹。
售卖货物的小贩一拥而上,阵容散乱的文武百官从小贩手中买一把糖,你一颗,我一颗,分而食之,不亦乐乎。
混在李琛的蹴鞠队中的纪初霖被这一幕幕惊得合不拢嘴。之前也不是没有皇帝出巡发生。
但金明池那次他很早就去金明池找位置,没撞见,之后春和被赐婚给杨梦笛,他一个人出门游玩也是无趣,偶尔听说,也没有兴趣来看。
可纪初霖电视剧还是看过的,在各大电视剧中,哪个皇帝出巡不是前呼后拥?民众在街道两旁跪得端端正正,偶有一个不开眼的想要闯进皇帝的队伍,各种手握兵刃的一拥而上,若是导演不给戏份,那就是被斩于马下的炮灰,若是导演给点戏份,那就是一起大案的开端。
这样的场面却是纪初霖头一遭遇见。这是皇帝出巡吗?乱成这样?千年后村长出门都比这有气派吧?!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安起来。
偏偏眼睛忽然被一张丝绢遮挡住,扯下,丝绢上绣着一个“花”字。
仰头,一个面貌妖艳的女子斜依在栏杆上,两人目光相对时,女子娇声叫了起来.“小哥哥,奴家住在天波门,你记得来找奴家啊,奴家不收你的钱!一定让你体验何为神魂颠倒!”
“我艹……我那个年代也没有约.炮约得这样光明正大的吧?!”
彻底震惊下的纪初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幸而队伍一直向前,约略减缓了一些尴尬。
身旁的蹴鞠队中名叫陈元的用手臂撞了纪初霖一下。“小纪,你很讨人喜欢呢。”
纪初霖选择干笑。偏是又落了一支花下来,他下意识抓过,这次是一朵白色的小花。
楼上又有女孩的呼唤声,纪初霖脸涨得通红,也不向上看。埋头一个劲走,上面却是传来一声悲泣。“小哥哥,你就看奴家一眼吧!”
纪初霖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陈元一阵嬉笑。“怎么,曾被抓入开封府的纪掌柜都不知道如何对付女人?看小爷的——”竟是放了两根手指在口中,长长吹了一声口哨。“那个穿红裙子的小姑娘,小爷看上你了!要不要和小爷成亲?”
“我去!大哥,你们这样对得住‘古代封建社会’这个称号吗?一千年后很多地方都还没有你们这么玩得开好不好?!”
“纪掌柜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雏儿模样?”
纪初霖哑然,只能闷头朝前走。
队伍越来越乱,偶有民众跪下来对着官家的马车磕头。也有民众将状纸塞在路过官员的手中。
震惊后,他渐渐习惯了这看似混乱的一幕,鼻翼甚至有些发酸。他想到坐在马车中的那位官家死后的谥号的仁宗。
所谓“与民同乐”,所谓“仁”,终究不过如此。
队伍终于到达了古镜瓦,古镜瓦有面积很大的空地,还有蹴鞠场,朝中的马车与禁军的人全都去了那些地方。
古镜小憩为他们送上早已准备好的夜间餐点。纪初霖到了蹴鞠场就停了下来,同明日一道蹴鞠的队友一道吃着点心,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又一些民众走了进来,给他们自己做的炊饼和别的吃食。
纪初霖吃着喝着,担心着春和。
此刻禁军分散开,将古镜瓦这一带团团围住,严禁无关人士进入。
官家的马车一路到达春和的古镜春色。
春和早已穿着冬儿给她的华服站在门外迎候。
官家还很年轻,身材略有些消瘦,眼眉中都带着善意。看见站在门口迎接的春和,微微笑了笑,颔首,他身边跟着一个面容赛月色美丽、头戴花钗冠的美人。
春和之前已从宦官们的口中得知,这位美人就是眼下最为得宠的陈妃,官家曾想立她为正宫。但因陈妃身份低微被大臣们阻拦。
今日官家出门与民同乐,带宠妃,却不带曹皇后。只能说官家对那位身份高贵的皇后的情谊颇为浅短。
但相较过世的前太后刘氏为他娶的郭皇后也算情深义重。宫中的宦官给春和说过多次,切莫在官家面前提那位被废掉的郭皇后。
春和记得很牢。这些时日她对宦官分外有理,宦官自然将一切直言相告。
请教多次后春和自然知道了面见官家时应有什么样的礼仪,也练习多次。
礼仪上无任何问题。
古镜春色的小院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院中架起了两个炉灶,一个上面铺着铁板,另一个铺着石板。
官家问她那一个更好。春和只道自己更喜欢石板一些。
“滋味更好?”
“却不是。”春和沉默了片许,却是笑道:“只因心爱的人曾用石板给小民做过一次。”
官家闻言,温柔的目光投向身畔的陈妃。陈妃靠在官家身上,目光温柔而娇俏。
春和说对了话,心中松了一口气。
其他贵胄也鱼贯而入,其中一位就是景王,那是一个面目给人感觉分外良善的老年男子。
春和垂首,之前遇见的盼盼身边那位少年公子也在,称呼景王为爹。
春和想到王显那句“偷娘的偷娘”。着实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只是态度越发恭敬起来。
夜色准时落下。
古镜春色被禁军团团包围。外面是围聚得层层叠叠的汴京人,他们爬上高高的枝头,房头,垫脚翘首看向古镜春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