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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尽心竭力范文程
    倘若是朱由检在禁绝乌香、恰特和有效的控制淡巴菰的流行,那么黄台吉也同样亦步亦趋的颁布了相同的法令。
    但是相同的法令,在两个地方,都没有得到大规模的奉行。
    大明有大明的问题,地方官员听皇命行事,那就是投献。
    而辽东,则是当初建立汗国时,建州三卫,也就是建州卫、建州左卫、建州右卫这三卫共计一万五千余人的利益既得者。
    乌香、恰特好好说,这些都是极其奢靡之物,得需要极其强大的远洋能力才能够获得。
    辽东贫寒,这些东西的价格太过昂贵,哪怕是建州的八旗子弟想要沾染,也得有钱才行。
    但是淡巴菰,也就是漳州、月港的薄荷味儿的烟草充斥着整个沈阳城,让黄台吉终于意识到了范文程的话,的确该行动,可惜为时已晚。
    “可惜,现在不好禁绝了,朕十分担心,淡巴菰蔚然成风,军卒战力疲惫,若是大君一力平叛,我后金汗国还有没有一战之力。”黄台吉忧心忡忡的说道。
    淡巴菰耗财极多,为了求几两淡巴菰,有些八旗子弟都开始出卖当初的封田,如此下去,军心不振,何来战斗力可言?
    范文程知道禁烟这件事,以黄台吉手中的权力,很难再进一步作出要求,他说起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面露丧色的说道:“大汗,林丹汗第一次试探攻打归化城失败了,还有大批的牧民跑到了归化城避寒,本来顺义王拒绝他们的入城,但是山西巡抚耿如杞,严令顺义王不得阻拦牧民入城。”
    “林丹汗的军队,走着走着就散了。”
    “只能等明年开春之后,再组织进攻了。”
    草原上的白毛风,是一种极其恐怖的灾害,若是关内有着瑞雪兆丰年的说法,那么对于草原而言,大雪,就意味着一个部族接着一个部族死去,而这种死去是寂静的,没有人知道自己的亲人第二天能否醒来。
    而归化城的存在,给草原上的人,提供了一个避寒的地方,而耿如杞严令顺义王接纳牧民入城避寒,就是分化林丹汗的重要手段。
    大同府的露天煤田数不胜数,归化城不想听山西巡抚的话,就需要有渠道获得煤炭取暖。
    但是耿如杞在任的时候,就以煤御边,他现在回来了,将旧有框架收拾之后,归化城的顺义王想不听话都不行,尤其是今年还下了大雪。
    “走着走着就散了吗?林丹汗他是个蠢货吗!啊?他是个蠢货吗!”黄台吉一拍额头,虽然双方争斗多年,但是林丹汗这样的操作,简直是闻所未闻!
    黄台吉痛苦的挠着脑阔问道:“还有什么坏消息吗?”
    范文程略微有犹豫的说道;“大君的诏命到了,让钱谦益一力推进议和诸事,好在钱谦益沉迷于胡姬妖娆,暂时还不打算干活,准备在沈阳窝个冬再说。”
    范文程不愿意提及钱谦益这个人。
    一方面是此人骄横无比,趾高气昂,实在是不好相处,建州主们现在很多人频繁的接触钱谦益,让范文程更是忧心忡忡。
    另一方面,是他不愿意在黄台吉面前,不想提及钱谦益这个人。
    “宪斗呀,咱们后金汗国真的不能和大君议和吗?”黄台吉有些犹豫的问道。
    范文程的额头青筋爆抖!
    这就是范文程最忌讳的事!
    后金汗国的大汗居然对议和抱有幻想!
    这就是他为何不愿提起钱谦益的主要原因,连黄台吉都要犹豫是不是议和,那后金汗国还怎么攥紧拳头?
    大明的皇帝给范文程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这个难题一方面动摇着建州卫诸多建奴主反抗的决心,甚至连后金汗国的可汗,都在为议和之事寻找可能存在的契机。
    另一方面,这个尚且年幼,还未茁壮起来的建州卫建奴主构成的后金汗国政权,正有着一股谁都看不到的危急!
    那就是,可能因为议和和主战,带来的党争。
    大明的党争从成化年间就有了端倪,朱祁镇夺门之变后,就一直是大明根深蒂固的问题,朝臣们遇到一件事,就分成两股势力,打的脑花都出来了。
    大明党争困局根深蒂固,虱子多了不痒,头秃了不怕掉头发。
    但是建州的后金汗国虽然有着不同的声音,但还是没有鲜明的两派,大君的议和使臣,就让内斗有了纲领,有了目标。
    主战、主和,两派会围绕是主战还是主和,展开斗争,随即产生站队的问题,最后会慢慢泾渭分明形成两个政党。
    是党争产生了东林、阉党、浙党、楚党、西党这些政党。
    而非东林、阉党、浙党、楚党、西党这些政党的出现导致了党争。
    斗争诞生党派,党派保证斗争的延续。
    对于大明这种极其稳固的政权而言,党争嘛,见惯不惯了。
    但是对于尚且年幼的后金汗国而言,若是党争起,政党显,那就彻底陷入了内斗之中。
    杀了钱谦益!
    范文程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惊悚的想法,随后这个想法如同生根发芽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蓬勃的生长着!
    兵法有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斩了使臣,就代表了不死不休!
    “大汗,杀了钱谦益吧。”范文程真心实意的说道。
    黄台吉身体前倾的问道:“何出此言?”
    范文程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的非常的明白,对于年轻的后金汗国而言,此时出现党争,万事介休,别提入主中原,哪怕保持后金汗国的稳定,都十分困难。
    黄台吉瞪着眼睛,听完了范文程的想法之后,才不住的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宪斗真乃是治世之才!立足于眼下,却能看到五年,甚至十年之后,当真不世奇才!”
    这句赞美是真心实意的。
    黄台吉个人不喜欢范文程,但是谁让这家伙这么能干呢?
    为了他们后金汗国真是费尽了心思,他不喜欢,但是不会吝啬他的赞美。
    黄台吉想了半天说道:“但是钱谦益不能杀,若此这样吧,把钱谦益送回去。”
    “也行。杀了最是简单,送回去,等拿下归化城再做打算也行。”范文程点头说道。
    杀了钱谦益就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后金汗国里,还有大堆的大明忠骨在,这样做风险太大。
    送回去,杜绝党争起,也算是解决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宪斗呀,你说,这是大君有意为之?还是大君无心的举动?”黄台吉惊疑不定的问道。
    范文程挠了挠光光的脑门说道:“大君呀,大君才十七岁,应该没有这么老谋深算呐,大君就是想争取点时间,整顿军备吧,我认为是这样。无心之举吧,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
    黄台吉思忖了很久之后,轻声说道:“若是大君有意为之呢?”
    这句话说完,就如同一股寒风一样飘过了大政殿,两个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久久不曾说话。
    “喝茶喝茶。”黄台吉假笑着推过了茶盏,又是一个哆嗦,笑着说道:“这天气又冷了几分,宪斗呀,我这里有件貂,我让人做成了衣物,给你了。”
    “今年可是真冷,谢大汗隆恩,喝茶喝茶。”范文程同样满脸虚伪的笑容,回应着。
    黄台吉深深的叹了口气,问道:“若是大君真的有意为之呢?”
    范文程用力的抹了一把脸,说道:“不会的大汗,大君才十七岁。”
    “宪斗跟我说冠军侯建功立业的时候是多大来着?”黄台吉有些心灰意冷的问道。
    范文程局促不安的抓着茶杯说道:“霍去病十七岁,为票姚校尉,率领八百骑兵,两次深入大漠,斩首共计两千零二十八人,击杀了匈奴相国等诸多官员,斩杀了冒顿单于的祖父籍若侯产,俘虏了冒顿单于的叔父罗姑比,受封冠军侯。”
    黄台吉端着茶杯的手都有些发抖的说道:“所以,大君要是有意为之,算了,喝茶吧。”
    “京师的行动失败了,尚虞备用处损失了很多的人手,连明公都被大君以雷霆手段杀了三十余人,连过堂都没过。若是以后再想鼓动明公行刺大君,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范文程也选择性的忽略了前半句,继续说道:“我会多往京师派出旗人,继续想办法行刺大君。明公们还是有一些在观望。”
    两个人就后金汗国的国事进行了一番交流。
    范文程并没有马上回府,因为他知道此时的多铎一定在他的府中。
    他家有个小妾,被多铎看上了,据他手下的汉儿回禀,他的小妾大约是和多铎搞在一起了。
    范文程对此并不在意,大丈夫,能屈能伸,一顶绿帽子而已。
    他拐了个弯儿,去了四方馆,找到了钱谦益,喝了两杯茶,聊了几句之后,范文程拿出了一封信说道:“此信,还请钱公务必交于万岁,万万不可被建奴主知晓。”
    钱谦益摸了摸信件,开始还有点不满。
    你一个举人,我正经进士及第,轮到你教我做事了?
    当他摸到了一张信票,看着那五万两的巨额数字,心中的不满瞬间化为了乌有。
    “辽东苦寒,这是给钱公的碳敬,还请钱公笑纳。”范文程笑着抿了口茶水,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
    钱谦益这个人真的不咋地,但是他收了钱办事的心还是有的。
    范文程这封写给大明皇帝的书信,由近侍带着送到了锦州城,再以极快的速度在大明驿站体系下,传到了京城,送到了朱由检的御案之前。
    朱由检先让王承恩拿去查验了一番是否有毒,然后王承恩干脆抄录了一遍,送到了御前。
    “确定没有毒,不是刺杀是吧,呼。让朕看看这厮说了些什么。”朱由检打开了范文程的书信。
    做一个皇帝,首先要学会谨慎。
    “这家伙说自己是范仲淹的后人,啧啧,这货,他还记得他姓什么呀,还以为他改了蛮夷的名字呢!范文正相公要是活着,能把他打出血来!”朱由检看到第一句就是满心的怒火。
    王承恩笑着很开心,给万岁爷添了一杯茶说道:“他就是强加附和,说的自己都信了。哪怕真的是,范文正相公绝对将其赶出家门。”
    文正,文贞,都是一个意思。
    是所有自唐后文人的最好追求,梦寐以求的谥号,能拿到这个谥号的人,无不是做出了巨大的功绩。
    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
    李东阳、谢迁是弘治、正德年间的名臣,李东阳病危之际,大学士,三杨之一的杨一清前去拜访,许下了文正的谥号,李东阳当场从病床上爬起来,给杨一清磕了个头,表示感谢。
    可见文正这个谥号的地位。
    值得一提的是,倪元璐同样谥号文正。
    倪元璐人是蠢了点,但是蠢是蠢,人却不是坏。
    此人在国破之际,上吊自缢身亡,全君臣之义,谢朱明之食邑,颇有气节。
    只是方向错了,越努力就越偏驳。
    自从大明皇帝议和以来,这人就住在了西山陵寝,一直不肯回朝,弄的朱由检想跟他沟通下,说明自己的想法的机会都没有。
    王承恩两次上奏要整一下他,朱由检都不太同意,这人就是轴和蠢,但是和那些坏的心肝脾胃都是黑的明公相比,就显得可爱了。
    “范文程呀范文程,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擅长站队呢?五万两纹银就为了给朕写封信。”朱由检合上了信笺,内心满是不屑。
    范文程要投降,投靠大明皇帝。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范文程觉得大明皇帝是个明主,在书信中都是恭维之词,极尽谄媚,想要谋求大明皇帝的封赏,还想到京城做官。
    但是朱由检恰恰知道,范文程是一个把自己媳妇送到多铎床上,都要为建奴鞠躬尽瘁的人。
    这么一个人,已经决心了为建奴入关大事,呕心沥血,自我实现,留名青史,哪里有反复横跳的道理?
    大明可以给他官爵,却给不了他施展才华的舞台,这一点,范文程心里明白,朱由检心里也明白。
    “钱谦益这个蠢货!”朱由检将手中的书信扔到了桌上。他忽然想明白了,范文程为什么写这封信。
    范文程这封信第一目的是蒙蔽皇帝,表示后金汗国的恭顺,第二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契机,把钱谦益这蠢货赶出沈阳。
    “蠢货呀!蠢!”朱由检气急败坏,这钱谦益为了五万两银子,把他的大事给坏了。
    他当然是有意为之,否则他怎么会冒着被朝臣狂喷的风险,跟建奴主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