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夏，现在怎么办？”
    在山坡上，所有人人都看着大维齐尔，艾哈迈德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看着前方。
    败了！
    阿扎普步兵的进攻失败了！
    原本他以为那些炮灰已经突破了中国人的防线，可是不曾想中国人的反攻极其坚决，以至于上万阿扎普步兵都挡不住他们的反击。
    其实这边的战斗结果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的问题是库楚克帕夏那边——他，也罢了！
    尽管库楚克帕夏确实抓住了机会，他派出了近卫军，派出了鞑靼骑兵，可是到了地方，他们这下才发现中国人的防线层层叠叠的不说，而在第一道战壕后方还有不少环形工事、坚固据点，甚至在后方还有另一道战壕以及铁丝网！
    然后，上万近卫军和鞑靼骑兵就这么变成了炮灰，伤亡甚至比阿扎普步兵还惨重！
    这简真就是一场噩梦！
    失败，接连不断的失败！
    如何向苏丹交待呢？
    这只是一道防线而已。
    也不知道在第二道防线后面还会不会有第三道防线？第三道后面还有没有……
    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过不打下去也不行啊——伊斯坦布尔，那可是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啊！
    而且不收复伊斯坦布尔，整个帝国都得跟着崩盘！
    现在帝国各地已经发生了暴动，如果他们不能尽快收复伊斯坦布尔，接下来，所有人都将会质疑苏丹，质疑帝国。到那时，此起彼伏的战乱，将会摧毁整个帝国！
    所以眼下这一战必须赢啊！
    可是，苏丹还会给他机会和时间吗？
    无论如何，今天都必须有所突破！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艾哈迈德突然说道。
    “伊斯坦布尔！必须要夺回来，不惜一切代价！把我们的人都派上去，像巨浪一样，把中国人冲垮！”
    又一次，随着艾哈迈德的命令土耳其的步兵又一次发起冲击。
    除了阿扎普炮灰之外，就连近卫军以及仆从军也得到了命令，开始从整个防线向中国人发起进攻，而最激烈的战斗是在左翼，那里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前进道路上只剩下几个环形据点。
    环形据点的争夺战激烈到了极点，尽管明军奥地利守军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是凭借着火炮和手摇机枪，却也让土耳其人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而且明军还使用着线膛枪，他们不仅火力猛烈，而且枪打得既准又狠，在接下来的半天，竟然连着打退了奥斯曼人的五六轮进攻。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
    不过即便是如此，艾哈迈德，还是没有放弃。他仍然命令部队继续发动攻势。
    对于他来说，现在士兵的生命已经不再是生命了，现在他需要的是有所突破！
    尽管明军的炮火依然很猛烈，但是面对这样接连不断的强攻，明军同样感觉有些吃力，在土耳其人的进攻再一次被击退后，在夜幕降临时，钱磊就下令部队从据点里撤下来。
    随着一声令下，守卫战壕的战士们立即在暮色的掩护下撤出了据点，但是他们并没有直接撤出去，而是在据点里留了一些地雷，然后才向后方撤退。
    在随着部队撤退时，顾成武看见从战线的另一方上升起的如墙体般灰暗的长长烟雾，大炮的声音震动着大地，守卫据点的战士在不停地射击，枪声在黑夜中回响着，那边土耳其人的进攻仍然在继续。
    今天死了多少人啊！
    他站在那儿注视片刻，露出敬畏的眼色。他呆呆地望着战斗的方向。
    那里肯定死了不少人，就像他们这边那样，在他们撤离据点的时候，到处都是尸体。
    “快点，快点……”
    在长官的督促下，他继续往前走。这场战斗在他看来像是一台庞大可怕的机器在绞杀着生命一般。
    这场战争已经不再是战争了，而是绞肉机，这台绞肉机的威力巨大，无情地运行着。他们，每一个亲眼目睹了它是如何产出尸体的。
    随着战友一同撤到后方防线的路上，他看到地上乱堆看一些尸体，死去的土耳其人就那么摊在地上，脸被胳膊遮住。再过去一些又有几十具尸体可横七竖八的挨在一起。
    这片战场上，到处都是这样的尸体，这是属于死者们的地狱。
    在他匆忙离开这片土地的时候，他们的身后的据点到处都是炮声、枪声！那是垫后的部队在抵抗土耳其人的进攻。
    隆隆的炮声在空中回响着，好象能把大地震动一般。大炮在勇敢的发话，步枪也那里狂飙似的呼喊。
    死神从那片喧嚣之地源源不断带走生命……
    终于！
    奥斯曼人的进攻得手了！
    在发动的前后多达六轮猛攻之后，在守军主动撤出之后，奥斯曼人的进攻终于得手了！
    看着那面绿色的旗帜被插上了那个环形工事的制高点，艾哈迈德就立即带着自己的参谋和卫兵前移到了刚刚被攻取的环形工事。
    在他们夺取工事后，踩响了不少地雷，炸死了不少人。
    不过对于这一切，艾哈迈德并不在意，毕竟，他走过的地方都有人走过了。
    “这是中国人遗弃的大炮。”
    看着据点里被铁钉堵塞住引火孔的大炮，艾哈迈德说道。
    “你觉得我们成功了吗？”
    “是中国人主动后撤的！”
    库楚克摇了摇头。
    “每一个据点都像是一座城市，我们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才有可能夺取这些据点，可是这样的据点又有多少？”
    “是啊，又有多少啊！”
    长叹口气，然后艾哈迈德就不顾的劝阻，再次上了前沿，趴在泥土堆成的胸墙后面观察前明军的第二道防线，其实，在第二道和第一道防线之间，还有几个据点。阿扎普步兵们仍然正在发动进攻，但是结果可想而知，伤亡自然是极其惨重的？
    是不是要发动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呢？
    已经不需要再试探什么了。
    还有什么好试探的呢？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的。哪怕就是近卫军也阵亡了上万人，如果说再这么打下去的话，不等他们打到伊斯坦布尔，也许他就会耗尽手中的兵力。
    看来想要收复伊斯坦布尔真的很难啊！
    艾哈迈德的心时这么想着。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今天至少是有结果的——他们夺取了中国人的防线，可以给苏丹送信了——我们已经攻破中国人的防线，胜利在望了……再加把劲儿就能胜利了！
    至于死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死人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除了苏丹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那怕就是奥斯曼人自己，也不过就是炮灰而已，全世界有那个统治阶层会为了让自己享福，甚至专门培养奴隶充当官员，甚至连帝国的宰相大维齐尔也是奴隶出身，这也是世间唯一了。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轻蔑的称百姓为“畜群”，一群连人都不算的东西，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有时候事情也会发生一些变化，尤其是当有人进谗言的时候，事情就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当大维齐尔艾哈迈德的奏折被快马送到穆哈没得四世苏丹的面前时，刚开始看到大维齐尔已经攻克中国人的防线时，穆哈没得四世立即兴高采烈的说道。
    “真不愧是我的大维齐尔，这么短的时间就突破了中国人的防线，估计要不了一个月，我们就能返回伊斯坦布尔了。”
    尽管苏丹显得很高兴，但是他的亲信宦官阿里，这个六岁被阿拉伯奴隶贩子从东非海岸掠走，被卖给犹太人奴隶商，又被奴隶商阉割送进宫里的太监，在贺喜之余又说道。
    “大维齐尔是击破了中国人的防线，可是然后呢？我看他的奏折里说中国人还有几道防线。”
    “这是正常的，毕竟，中国人不可能只有一道防线的，”
    穆哈没得四世摆手笑道，
    “现在，至少我们击败了他们！”
    “是啊，陛下，可是却损失了几万人，甚至还有上万近卫军，陛下，近卫军可从来没有遭受这样的损失，近卫军可是陛下的最信赖的亲军。”
    “……”
    穆哈没得四世的眉头皱了皱，脸上的喜色消失了。作为苏丹的他很清楚，亲军是什么，是他弹压威慑各地军头的根本，现在近卫军损失如此惨重，万一那些军头有了异心可怎么办？
    “而且，现在各地都在发生叛乱，没了近卫军，谁去平定叛乱呢？”
    阿里的语气很平静。
    没有了近卫军，也就失去了对各地帕夏的约束，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服从苏丹的旨意吗？
    在几年前就有帕夏刚刚发动过叛乱，在奥斯曼帝国什么是最新鲜的？就是没有帕夏发动叛乱，在苏丹还有几万近卫军的时候，帕夏们都敢发动叛乱，如果没有了近卫军呢？
    “还有呢？”
    “奴才听说直到现在西帕希骑兵，还没有任何损失。”
    闻言穆哈没得四世的眉头就蹙紧了，脸上露出一丝怒容。
    西帕希骑兵——他们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军事封建地主骑兵，同样也是奥斯曼崛起的根本，当时，奥斯曼人攻城掠地的时候，不断将所辖的国土画分为众多的采邑，并将这些采邑分封给予王公大臣与有功兵士，他们就是后来的西帕希。
    按道理来说，西帕希骑兵才是自己人，事实上，直到攻克伊斯坦布尔的时候，他们确实是苏丹的自己，可是后来苏丹为了能够完全掌握大权，就开始偏向于由奴隶构成的“耶尼塞里”，也就是近卫军或者亲军。对于那些奴隶来说，苏丹是他们权力的来源，没有了苏丹的支持，他们什么都不是。这使得他们对苏丹往往都是绝对的忠诚，而且事实也是如此。正是这样的忠诚，让苏丹对“耶尼塞里”是极为信任的，大量的军官充当官员、帕夏甚至大维齐尔。
    至于那些领有封地的西帕希，他们也就是作为一个土财主，在打仗的时候，为苏丹提供骑兵。但是政治上的压制让西帕希发动了多次叛乱，就在几年前，他们还曾发动叛乱，而平定叛乱的正是艾哈迈德的父亲。
    而现在艾哈迈德居然没有让西帕希骑兵进攻，损失的几乎全都是苏丹的军队。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和那些西帕希领主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难道他背叛了朕？”
    穆哈没得四世的心里冒出了这丝疑惑，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怀疑，不仅仅是因为苏丹——从来不相信任何人！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在艾哈迈德之前，所有的大维齐都是苏丹任命的，往往都是奴隶出身，而艾哈迈德却是上任大维齐尔穆罕默德·科普鲁卢的儿子，而穆罕默德·科普鲁卢本身也是阿尔巴尼亚“血贡”奴隶，呃，也是出身于“耶尼塞里”。
    可是他的儿子呢？
    艾哈迈德呢？
    他不仅是大维齐的儿子，而且还是帝国的重臣。早在16岁的时候，就成了教授，24岁的时候出任埃尔祖姆总督，一年后成为大马士革总督……即便是没有苏丹的支持，他仍然能够获得很多人的支持！
    他会不会勾结那些西帕希领主？
    可是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呢？他勾结那些西帕希领主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看着苏丹站在那沉默不语的模样，阿里已经知趣的不再说话了，对于他来说，做到这些也就足够了，况且那个家伙也就只给他一万枚银币，也就是一万枚银币而已，说上几句话，让苏丹怀疑一下大维奇艾哈迈德也就足够了。再多……先拿钱来再说，要是有一万枚金币的话，没准可以说的更多，但是现在只有那么一点钱，当然也就只能做那点钱的事情了。
    其实，阿里根本就不明白，一但怀疑的种子埋下之后，那粒种子就会发起芽来，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就会成熟起来，而有时候，在特殊的情况下，那粒种子会发的很快。
    有时候会快到超出人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