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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水飞快地放下了手边的水杯, 然后本能地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不高兴了吗?”他轻声问。
    他还倚靠在枕头上,微微仰着头,从齐星汉这个角度居高临下地望下去,就能瞥见牧水的病号服里,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脖颈,还有显得可怜巴巴的下巴。
    齐星汉望进了牧水的眼底,他的眼眸让人本能地感觉到放松,一颗心连带整个人都跟着柔软了下来。
    齐星汉以前很少接触到这样的目光。
    他别开了脸,低声道:“没有。”
    牧水无奈地看着他:“唔,那你去吧,路上小心。”
    袁盛扫了一眼牧水抓住齐星汉袖子的手指,他的手指纤细,被深色大衣外套衬得更见瘦弱。
    袁盛这才低声道:“走吧,我送齐先生。”
    齐星汉回头瞥了他一眼,两人又默默交换了一下目光,这才走了出去。等出去之后,袁盛就解下了眼睛上蒙着的红布条。这下他们从对方眼底瞥见的“呵呵”意味也就更明晰了。
    真丑。
    袁盛看着齐星汉的脸心想。
    齐星汉看着袁盛的脸,心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看似并肩,但实际却相隔着一个人的宽度的距离,然后这么一块儿朝前走去,按照护士的指引,开始往另一个离开的通道走。
    这俩人一走,康叶倒是放松了不少。
    他果断抛弃了自己身下的椅子,先走到了牧水左手边的椅子坐下,占据了袁盛之前的位置。但坐着坐着,康叶又觉得不够顺牧水的手,于是又换到了牧水的右手边的椅子前坐下,这下占据了齐星汉的位置。
    这样就好了。
    他就能给牧水端茶送水了!
    真好。
    康叶心底不无高兴地想。
    之前袁盛和齐星汉都在的时候,连他插话的份儿都没有。
    牧水眯了眯眼,觉得腹中饥饿,但又有些困意上头,四肢也都发软,坐都坐不住。
    他低声问:“有吃的吗?”
    “有。”康叶屁股还没坐热,就又站了起来:“等等啊,我这就去找给你。这家医院都有病号餐的。”康叶说完,就夺门而出了,像是生怕耽搁了一秒钟,就把牧水活活饿死了。
    牧水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除开臭的这一点,康叶是个很好的人,啊不,很好的怪物呀。
    他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又看了看沙发上的雪女鸟。雪女鸟们大概是跟着飞了一路,实在累坏了,这会儿还东倒西歪地睡着,挤成一团,看上去像是沙发上铺了一小团银白的毛绒绒的厚毯子。
    看着就暖和。
    牧水不由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不知道冬天能用来取暖吗?不,不对。雪女鸟是凉的,怎么取暖呀?
    牧水翻了个身,就又睡了过去。
    ……
    男人慢吞吞地走在走道里,他身上穿着蓝色的清洁服,手里拎着一个清洁桶,毫不起眼。周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他的步伐实在太慢了,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目的地。
    他敲开了门,走进去,用仿佛被大火燎过后的嘶哑难听的声音说:“献给……伟大的卡托帕斯。”
    里头转身走出来了一个黑衣的青年。
    黑衣的青年朝他伸出了手。
    而男人这才躬着腰慢慢蹲下去,身体如同老化,又或是被烤得骨头都脆了一样,一边发出咯吱嘎嘣的声音,他一边艰难地翻动着清洁桶,从里面拎出来了一只相机。
    青年正要伸手去接。
    这时候面前的帘子先动了,那是一面蓝白色的帘子,上面还印着星河云纹。
    帘子的背后,缓缓伸出来了一只手,这只手手腕削瘦,骨节分明,从手背到手腕上,青色的血管微微突出,乍一看有些可怖。
    青年见到这只手后,立马就会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只手接过了男人的相机。
    男人哑声道:“里面有,有他……拍下来,拍下来了。一个记者拍的。”
    里面的人将相机接过去之后,就再没有动作了,也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男人跪地弓腰行了大礼,然后才缓缓爬起来,拎着自己的清洁桶准备离开。这时候青年叫住了他,一把按在了他的肩上,低声道:“暂时别离开了。”
    男人茫然地看着青年。
    黑衣青年抬手轻轻敲在了他的头顶,男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很快有人进门,将男人带走了,那个清洁桶也都一并带走了。
    青年仰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一个比一个蠢了呢?明明最早的焰鸟不是这样的。”
    帘子后没有声音发出。
    青年也不敢再多说,只默默地退了出去。
    退出去后,青年才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隐约可窥见的那一小片的天,黑沉沉的天,低声喃喃道:“因为是劣质的次品吗?”
    ……
    牧水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袁盛和齐星汉没有归来,雪女鸟们还挨个挤在沙发上,只不过她们快要被挤扁了,因为康叶也躺倒在了沙发上,瘦长的人形,屁股后却耷拉着长长的尾羽,五颜六色,哪怕是在灯光昏暗之下,都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应该也是累坏了,康叶也睡着了,并且还睡得格外的香,他的神情静谧,唇微微张着,一呼一吸间,那股臭味儿又钻入了牧水的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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