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和孟夫子都喝了不少岁月仙酒。
    岁月仙酒乃是孟夫子以上千种宝药酿制了千年，以顾长生金丹期的修为，还有些无法承受。
    虽然丹田气海之中又多了十几颗金丹，但顾长生是真的有些醉了。
    而孟夫子是想起了当年的那些事情，那些人，想起了那一片江湖，往事涌上心头，品出了万般滋味。
    酒不醉人，人自醉。
    “往事不可追，但那片江湖，却依旧是我最难忘却的时光！长生，我有酒，你有诗吗？”
    孟夫子手持琉璃杯，对月一饮而尽，回头笑着说道。
    “当然有！”
    顾长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虽然已经有些醉意，但喝了岁月仙酒，听了孟夫子的江湖故事，他感觉到胸膛之中，仿佛有烈焰在燃烧，一股浓郁的情绪喷之欲出。
    夜已经深了。
    山风吹拂，带着凉意，让顾长生的醉意微微清醒了几分。
    他站在紫霞山之巅，面对着眼前缥缈的云海，以及九天之上那一轮璀璨夺目的明月，诗兴大发。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顾长生饮尽杯中酒，意气轻狂，放声而歌。
    他的声音在群山之间响起，如清爽的风，传向很远的地方。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顾长生的目光有些迷离，身形有些踉跄，举杯而饮，如俗世的狂生，又像是山间的歌者。
    孟夫子也是浑身一震，眼神中露出了一丝璀璨的光芒。
    “好诗！当浮一大白……”
    孟夫子赞叹道。
    这首诗气势豪迈，潇洒不羁，又有着看透俗世，超然物外的缥缈意境，十分符合孟夫子如今的状态。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
    但斯人已逝，不可追矣……
    ……
    距离紫霞峰不远的一座荒山之中。
    崖壁之上，青松之下，有一崖洞。
    赵青山盘坐在崖洞口，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云海，以及漫天璀璨的星辰，浑浊的目光，犹如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他此刻垂垂老矣，须发皆白，神情枯槁，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死气，没有丝毫的温度。
    他就像是一块冰冷的岩石，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他在这里闭死关，原本想要在死生之间，寻找一条出路。
    但他还是失败了。
    元神之伤被引动，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油尽灯枯的状态，即将要坐化。
    他面对的方向，九座悬空仙山缥缈而神秘，云海蒸腾，万星同辉，那是无极星宫，他热爱并且为之战斗的宗门。
    如今，他要离去了。
    “就这么死了，也挺好！我这一生不负宗门，不负师长，坚守了本心，也看到了无极星宫新的希望，即便就此而去，也能坦然面对历代祖师了……”
    赵青山喃喃自语，眸子之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脸上似乎有着解脱之色。
    而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穿过群山，飞过云海，在他的耳畔响起。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那一道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让赵青山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但诗中的含义，却让他不由得浑身一震，浑浊的目光亮了起来。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那不正是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吗？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岁月流转，走到生命的尽头，一切都于谈笑之间灰飞烟灭，或许只有痛痛快快的醉上一场，才不负这一生。
    “不胜人生一场醉！不胜人生一场醉！哈哈哈……好诗啊！”
    赵青山浑身颤抖，抓起了腰间的一个酒葫芦，猛然灌了几口酒，犹如火焰入喉，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仿佛眼泪都咳出来了，心中却是无比的畅快。
    隐约之间，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期，看到了传道受业的师尊，看到了爱他护他的师兄，看到了他们一起并肩战斗，斩杀妖兽，闯荡秘境，游历世界的景象。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缥缈的声音传来，肆意畅快之间，仿佛隐有悲怆之意。
    赵青山浑浊的目光之中，仿佛浮现出了千年前的那场大战，无极星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的魔物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要将整个无极星宫淹没。
    他看到了无数的师长死在了他的前面，他看到了无数的弟子死战不退，目光决绝而坚定。
    他看到了无极星宫化为了废墟，又在废墟之中重建，那仅剩的几个少年披荆斩棘，让无极星宫燃起了新的希望……
    “只叹江湖几人回？太上长老、师尊、师叔、师兄弟们全部陨落在千年之前，只剩下了我们十二个苟延残喘的老家伙！咳咳……这酒，辣的人眼睛疼！”
    赵青山拿着酒葫芦一口口的灌酒，口中剧烈的咳嗽，眼睛微微发红。
    “英雄路远掌声近，莫问苍生问星辰。”
    “天地有涯风有信，大海无量不见人！”
    诗毕，余声在天地之间回荡，有着一种无比神秘的韵律。
    而赵青山，早已老泪纵横。
    “莫问苍生问星辰……莫问苍生问星辰……哈哈哈……真是一首好诗啊！只是不知道是谁作的，有此诗为我送行，死也值了！”
    赵青山的眸子之中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脸上露出了一丝从容和解脱的神色。
    这首诗仿佛有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所有的执念、不甘、眷恋全部都放下了。
    生命最难以做到的就是放下。
    如今，赵青山放下了，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在。
    “我去也！”
    赵青山将空了的酒葫芦猛然一摔，然后盘膝而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坦然的迎接死亡的到来。
    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那原本已经快要消散，无比黯淡的元神，竟然有点点星光亮起。
    一股神秘的意境弥漫开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
    “叮！宿主已完成散财一首地球古诗词的任务，四十天后进行任务结算！”
    系统的声音忽然在顾长生的识海中响起。
    顾长生吟完诗之后，原本醉意朦胧，几欲昏睡，但这一道声音瞬间将他吓醒了。
    “散财成功了？这么说……这一次的有缘人，真的是孟夫子吗？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顾长生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孟夫子的身上。
    这里是紫霞峰，四周都是荒山野岭，空无一人，那有缘人自然就是孟夫子了。
    看来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孟夫子喜欢诗词，他将这首诗送给孟夫子，孟夫子就成了有缘人。
    只不过，顾长生原本准备的是另一首诗的，只是刚刚听到孟夫子讲述了那个江湖的故事，所以才有感而发，没有想到就散财成功了。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英雄路远掌声近，莫问苍生问星辰。天地有涯风有信，大海无量不见人……”
    “真是好诗啊！长生，这些年你作的那么多诗，唯有这一首最符合我的心意！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孟夫子面朝云海，负手而立，仿佛在细细的品味这一首诗，良久之后他转过身来，脸上满是感慨之色。
    “这首诗，就叫……人生江湖吧！”
    顾长生微微一愣，缓缓道。
    这好像是前世某个很有名的电影里的一首诗，叫啥名字他早就忘了，不过既然其中有江湖二字，他也就随口起了一个名字。
    “人生江湖？好！长生啊，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在我力所能及之内，必定会助你！”
    孟夫子颇有些认真的道。
    “孟夫子，你我君子之交，哪里需要谈这些！我相信，若我有需要，别说是一件事，哪怕是十件百件，孟夫子也会出手相助的！”
    顾长生正色道。
    开玩笑，一个人情哪够？
    顾长生可是想要紧紧抱这根大粗腿。
    虽然他不知道孟夫子的修为，但他能够确定，孟夫子这根大腿绝对比他师尊那个老家伙靠谱。
    “是我着相了！没错，你若有事，我自会鼎力相助！这首诗，让我略有所悟，今日饮酒赏月，就到此为止吧！”
    孟夫子微微一笑道。
    略有所悟？
    顾长生顿时警觉了起来。
    孟夫子悟了什么？
    莫非是孟夫子听了这首诗，修为暴增，要飞升成仙了？
    那可就坏事了！
    “孟夫子，我近来无事，不知道可否在紫霞峰住上几日？这段时间，我们正好切磋诗词！”
    顾长生的眼珠子一转，微微一笑道。
    危险，要扼杀在萌芽之中。
    他瞬间就决定了下来，这四十天他哪都不去了，就赖在紫霞峰看着孟夫子。
    一定要确定，孟夫子没有任何命运被改变的痕迹才行。
    这一次，他一定要战胜狗系统！
    “在紫霞峰住几日？自然是欢迎之至！正好，你的无极星典已经筑就道基，一百零八颗金丹圆满无暇，可以快速提升修为了，这段时间就让我助你多凝聚几颗星辰金丹吧！”
    孟夫子的眼睛一亮，微微一笑道。
    顾长生的身上好诗词不少，难得他愿意留在紫霞峰，孟夫子哪有不乐意的道理？
    说不定还能够再掏出来几首好诗词。
    两人各怀心思，相视一笑，都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