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这条大江大河忽然就像从高山峡谷,拐入了浩浩汤汤的宽广河道,在外人看起来,再无了当初的放肆奔腾,巨浪丛丛,而是水波不兴,长烟一空。
但烟波浩渺之下,却有静水深流。
被许多人比作【含着金钥匙出生】,至少也是含着个银钥匙的开吃吧一上线就气势如虹。
电大试运营的三天,有心的媒体戴着放大镜找了许久,竟然愣是没看着什么慌乱和差错,搞得就像是一场彩排过许多次的表演,行云流水又喧嚣热闹。
于是,心怀善意的就开始鼓励、吹捧,不怀好意的,一边在鸡蛋里挑骨头,一边强行挽尊说电大是陈一鸣的发迹之地,样本太小又太特殊,不足以判断。
三天过后,当开吃吧正式上线整个海淀区所有高校业务的时候,目光又一次被吸引了过来。
不管李德福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最终还是按照陈一鸣的暗示和明示,做了两件事:第一,根据曹操快送电大分部的情况,提前安排各个分部招聘了一批兼职大学生备用;第二,曹操快送的快送员全力配合开吃吧的宣传,帮忙在每一份外卖之中配上开吃吧印制的传单,宣传线上网络订餐的方式,这一不侵犯各方利益的举动很快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开吃吧顺利地接管了原本高校外卖订单中的百分之六七十,并且这个数据还在缓慢攀升。
虽然整个过程开始慢慢有了些波折,比如爆单,商家机器故障打印不出订单,商家操作失误等等各种突发情况,但从整体上来说,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放在大多数创业企业,都足以称得上一个圆满成功。
但,这是开吃吧。
它背后的那个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吸引了太多眼球,也将注定引来无数的非议。
经过了半个月的磨合演练,在四月六号这一天,开吃吧宣布上线整个燕京高校的外卖,只要是在大燕京范围内的高校,都将有开吃吧的服务。
这也和曹操快送的业务完全重叠,以至于不少人都在感叹,陈一鸣要是当初没有因故卖掉曹操快送该多好,如今也不至于瘸着腿走路,让李德福坐享其成,甚至在推广、结算等过程中要看曹操快送的脸色,将许多的利益拱手让给曹操快送。
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没有任何人能够更改,指望李德福再用原价将曹操快送卖出来更是不可能,毕竟曹操快送在整合了许多城市的资源之后,估值已经奔着几十亿走了,前些日子更是完成了一轮数千万美元的融资了。
不止这件事,还有不少的财经和创投界的评论都注意到了一个情况,根据曹操快送以前的统计数据,开吃吧如今的业务量连线下原本的业务量都没达到,这样的情况,让陈一鸣当初在发布会上放出的要变革一个行业,要创造一种职业的豪言壮语,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关键是开吃吧上下还没法反驳,因为曹操快送的数据以前就是他们自己的数据。
一时间,原本因为那场注定经典的发布会以及【十五分钟搞定沈北鲲】的传奇故事而销声匿迹的黑子、喷子们齐齐涌现,骚动地将陈一鸣当做一块肆意嘲讽的靶子,奚落得酣畅淋漓。
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一向打脸十分熟练且厉害的陈一鸣一言不发,开吃吧官方也当了乌龟,整个企业上上下下都是一副躺平任嘲的样子。
四月十五号这一天,距离开吃吧正式上线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开吃吧开始完整运营整个燕京高校地区,也已经过去了十余天。
开吃吧依旧在缓慢地发展着,但也依旧如先前一般,不温不火。
那位传奇的创始人,被人追捧也被人嘲讽的创始人,如今正身陷舆论漩涡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创始人陈一鸣,正悠闲地在中关村的一间院子里,端起了茶杯。
“雷总,尝尝这个茶叶,据说是滇州一颗老树上的,一年也就那么点产量,还是托洛总的福。”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休闲衣、牛仔裤、运动鞋,典型的理工男打扮,笑容和蔼,赫然正是刚刚成立了小米不到十天的雷均。
他端起茶叶,轻轻抿了一口,客套了一句好茶便放了下来,看着陈一鸣,“陈总似乎一点不担心开吃吧的情况?”
陈一鸣笑着摆了摆手,语带调侃地道:“我的钱已经真金白银地投给了你,就算开吃吧发展不及预期,也不会影响到小米公司的吧?”
按说这话有些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意思了,可雷均却偏偏没生气,反而笑着道:“那我不是担心陈总心情不好,不给出主意了嘛。”
这就是陈一鸣一直试图在雷均面前塑造的形象,理工男的爽快和直接。
不要弯弯绕绕,有什么问题咱们正面同室操戈,不会从背后刺入。
陈一鸣叹了口气,“就像我跟雷总讲的,做任何事情都要看时机,如今是做智能手机的好时机。但前些天,却并不是我出手的好时机。”
“哦?”雷均来了兴趣,听这句话的意思,陈一鸣一直就有应对的策略,但只是碍于时机不成熟并未拿出手来?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可是对这位少年天才推崇备至,一时也很好奇他到底会怎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陈一鸣笑了笑,“现在跟雷总说了就没意思了,最多三五天,雷总在办公室等着吃瓜就行了。”
“吃瓜?”
“吃瓜看戏啊!”
“哈哈哈哈!”雷均明白过来,笑着答应。
陈一鸣拎起炉子上的水壶,又冲了一泡,给雷均续上,笑着道:“没事就过来喝茶,反正这儿离银谷大厦也近。”
“这消费,等闲我可不敢来。”
虽然贵为行业里的知名人士,但如今二次创业的雷均还远不是后来创业成功财大气粗的一方巨佬,这个消费虽在承受范围之内,但也还没到日常的地步。
“雷总夸张了,用不了三五年,这个档次可能都入不了您的眼了。”
雷均一愣,很快明白了陈一鸣的意思,举起杯子,“那就借您吉言了。”
“和气生财。”陈一鸣举杯轻轻一碰。
雷均喝完这一杯就起身告辞,陈一鸣送了几步,便走回座位,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依旧一身素袍,淡雅出尘偏偏又魅惑十足的洛青衣踩着柔软的步子,出现在他的对面,“你这么看好这个人?”
陈一鸣挑了挑眉,“洛姐担心海骄创投的第一笔投资就这么打了水漂?”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投给你自己!”洛青衣翻了个白眼,如今在陈一鸣面前,她的表情丰富了许多,但她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危险的信号。
“我是觉得你就那么点钱,不给自己留点退路么?非得过成这么紧巴巴的。”
李德福买曹操快送的六千五百万,先拨付了开吃吧一千五百万,还剩下五千万,春节瓜分了一千万,然后在后续陈一鸣又陆续主张,将剩下的四千万全部分配了。
按照股份,陈一鸣分得了四千零五十万,给海骄创投投了一千五百万,给老姚借了一千万,给陈晓青投资了八百万,陈一鸣手上也就剩下了七百五十万,再加上买了两套房,给了家里一些支出,以及在这个洛青衣的新根据地的入股,陈一鸣的手上已经是负的了。
现在身上这点花销,都是从开吃吧的账上暂时借的,日子过得可凄惨了。
“哎!我也想啊!可是有的事情,过了这个村,那就没这个店了。”
陈一鸣看着洛青衣,“不像我,我是连锁店,洛姐在哪儿都能遇到。”
“阴魂不散!”洛青衣用自己的语言总结道。
陈一鸣笑了笑,并未反驳,看着枝头开出的繁花,眯着眼,想起了前些日子第一次跟雷均见面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