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梦离靠在软榻之上由得太医为他施针,仲秋走进来在他的耳畔轻轻说了几句话,一抹无比妖娆的笑意漫上了他的嘴角,他轻轻的道:“她做的事情总能让人吃惊,今日她那副样子出来时,可着实吓了我一跳,却也只能由得她去。”
“世子以前的担心可去了。”仲秋轻声道。
郁梦离看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却终究不愿她那么辛苦,原本应该是我为她谋划的,如今倒似变成了她为我谋划一般,想来有些汗颜了!”
仲秋看着他道:“我倒觉得如此甚好,世子妃如此厉害,日后可真有好戏看,有她相辅,对世子也有极大的助益。”
郁梦离的眸光微微一敛,轻轻的道:“我只愿她幸福快乐,不愿她卷入尘埃。”
仲秋淡淡一笑道:“我倒觉得对世子而言,还是佩得上世子的女子最为合适,纵观天下,怕是除了世子妃再难有和世子比肩的女子了。”
郁梦离单手支着头,眼里有了一抹幸福的宠溺,他轻声道:“如今我也唯愿自己的身子能好些,能好生照顾她。”
仲秋闻言面色微暗,一直在旁不说话的太医轻声道:“世子是陈疾,王妃已经仙逝,若无解药,怕是这一生都会被告寒毒所侵。”
仲秋怒瞪着太医道:“你号称天下第一神医,原来也不过如此!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位太医的身份不同寻常,他本是名扬天下的鬼医灵枢,行事从来都不拘一格,却在遇到郁梦离的娘亲之后,甘愿放下一切隐姓埋名追随在她的身侧,当年郁梦离身染寒症又中寒毒,本是必死之身,却在他的妙手之下救回了一条命,并且还将毒性延缓,一月之中只发作一次,只是郁梦离常年由宫里的太医医治,他为了更加方便替他治病,当年先皇召集天下会治寒症的名医入宫时,他便乔装改扮入宫为太医,专职为郁梦离治病。
因为郁梦离娘亲的关系,灵枢和仲秋虽然心生唏嘘,平日里却也斗嘴不断,郁梦离对于两人不离不弃的守在他的身侧,心里总有万千感触,灵枢和仲秋两人都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男子,他娘亲当年不管是选了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怕也能幸福一生,只是当年一叶障目,眼里只有他的父王,所以最后终究香消玉殆,情之字,最难解释。
而娘亲当年做了那样的选择,还故去多年,他们竟还未放下,如此长情,只让他心生感叹!
灵枢对仲秋的怒视只是一片淡然,学医的人总会比寻常人要多几分耐心,而郁梦离的寒毒,也是他心中一直郁结的地方,他淡淡的道:“你若有本事就自己来替阿离治病,不要对着我大呼小叫,你有空在这里乱吼,倒不如多想想法子。”
灵枢这么一说,仲秋也安静了下来,这些年来两人都为郁梦离花了极多的心思,只是那毒终究太过狠毒古怪。
郁梦离却笑道:“两位叔叔都不用担心,我如今除了那几日难过之外,其它的时候与常人无异,我瞧着挺好。”
仲秋和灵枢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仲秋尚且还好,灵枢的心里却担心重重,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郁梦离体内的寒毒,也知道那寒毒发作起来有多么的痛苦,而且这毒是他用药压下来的,往后若是再次暴发还不知道会如何。
灵枢知道,寻找到对的解药之事其实已经迫在眉捷了。
郁梦离对两人笑了笑,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也是极清楚的。
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假明云裳走了进来,有些担心的看着郁梦离道:“世子可安好?”
仲秋的眸子微微一眯,嘴角却绽出一抹浅笑道:“平日里见世子妃柔柔弱弱,原本以为只是一个软弱的在家闺秀,今日里见到世子妃那般教训六公子,当真是大快人心,世子的身子虽然不太好,但是挨那一拳却也没事。”
假明云裳的眸光微敛,方才她在外间时就已经看到了黑着一张脸的郁梦心,那眼神当真是恨不得杀了她,她原本也不笨,想起之前昏迷的事情,心里也隐隐猜到了几分,只是关健处总规想不透,一时间不太明白到底是她自己被人控制了对郁梦心说出那样的话,还是有人扮成她去为郁梦离出头。
只是这些想来又都觉得有些难度,皇宫之中,守卫最是森严,谁有如此通天本事敢冒这样的险?
假明云裳心里有些想不明白,却也无可奈何,却又更加担心她这一层假身份是否被人识破,若是有人假扮她的话,唯有对真正明云裳极为熟悉之人,而最有可能的人就是明云裳自己,只是她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明云裳虽然如今下落不明,但是终究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又哪来的本事混进皇宫?
纵然如此,假明云裳心里终究有些忐忑不安。
而她方才听说郁梦离是为了替她挡那一拳才晕倒,心里既温暖又苦涩,温暖的是他对自己终究是有心的,苦涩的是她如今不过是顶着别人皮囊。
假明云裳轻声道:“六公子平素太过份了些,我方才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只是想着他那般对世子,那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来。”她的话是这样说,心里终究有些忐忑不安,只是事外如今,她发现她除了认下再无其它的法子。
郁梦离听到她的这句话心里满是寒意,若非他明云裳所有的一切都极为熟悉,怕是都要被她骗过去了,只是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戏码玩起来倒也极为有趣,他轻声道:“云裳,我终究是个病躯,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世子怎么说这样的话!”假明云裳轻轻咬了咬唇后道:“自从我嫁给世子的那一日起,我便不再是我,而是世子的妻子。”
郁梦离的眼里有了一分泪光,似是感动至极,他轻声道:“我平素待你并不好……”
“世子不要这样说!”假明云裳轻声道:“在我的心里,世子待我极好,我只要守在世子的身边便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云裳……”郁梦离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一下,轻轻执起了她的手。
假明云裳心里一阵欣喜,原本她对这件事情还有些着着恼的,如今见她这样待她,她顿时觉得一切都值了,也恨自己以前被郁梦心拿捏在手心里太过软弱。
她轻声唤道:“世子……”
郁梦离低低的道:“我明日便要去南方了,你在王府里好生等我,待我回来之后,必定好好待你,和你共结连理。”
假明云裳的手颤了颤后道:“让世子为我忧心了,世子放心随谨相去南方,我在王府里等世子平安归来!”
他从未对她如此温柔过,而且这种温柔在某种程度上和爱情有所,她所奢求的也不多,只想他心里有她,纵然此时她的容貌不属于她自己也无所谓。
郁梦离看着她的那副样子,一时间心里有了些许感触,他这一生最不屑骗女子的感情,而今却要做一回了。
他轻声道:“甚好。”他的话不多,却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假明云裳的心里满是暖意,也不待他允许便扑进了他的怀里,这个怀抱她渴求了已久,今日才得已靠近,她觉得纵是此刻死了一切也都值!
仲秋和灵枢对看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有一抹叹息,只是灵枢的眼底却有一分恼意,这个女子当真是太不知道进退了!
郁梦离强忍着将她推开的冲动,伸出去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轻声道:“我不在王府的这段日子,你也无所倚仗,自己万事小心,不要再和六弟硬碰硬了,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世子不必为我担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世子跟着谨相去南言,我着实担心。”假明云裳轻轻伏在他的怀里贪婪的闻着属于他的体味。
郁梦离的眸光一片幽深,却没有再说话,轻轻叹了一口气,怀里的女子本不坏,只是误会岐途就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明云裳看着假明云裳走进了郁梦离休息的房间,只是眸光深了些,嘴角边有了一抹冷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带着一身小厮装扮的红依出了宫。
宫门外,夜色深深,白雪铠铠,今夜只有下弦月,挂在空中光茫淡淡,看起来甚是冷清。
明云裳站在马车前不动,红依见她站在那里,忍不住轻声道:“相爷,天寒地冻,小心着凉!”
明云裳没有理会她,看了一眼明月又扭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重重宫殿,然后淡淡的道:“人带渐宽人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红依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又问了一遍道:“相爷,你在说什么?”
明云裳又轻声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澜珊处!”
红依这一次听清理楚了,却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问道:“相爷在找谁?”
明云裳不出声,也不再看宫里灿烂的灯火,而是轻声一跃便跃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道:“回府!”
车夫的马鞭一挥,马车便在雪地里碾出两道长长的印痕,白雪也染上了污泥。
红依原本满是兴奋,此时看到明云裳这副样子心里也有一分暗然,她掀起车帘却见兰陵王府的马车还泊在宫门前,再想起明云裳方才说的话,便已明白了什么,当下轻轻的道:“世子是我见过最为聪明的人。”
明云裳的眼珠子动了动,余光扫了她一眼,她又微微笑道:“我敢保证世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认得出世子妃来。”
明云裳不说话却赏了她一记白眼,她却又为了精神,嘻嘻笑道:“我猜世子一定会给那个傻货下一剂药,包管那个傻货在世子离开的这一段日子要再做出几件傻事来!”
明云裳此时对这事已没了兴趣,当下将眼睛轻轻闭了起来,红依却已挽着她的手,将头靠在她的肩上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靠着相爷觉得很有安全感。”
明云裳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许,然后毫不客气的一脚将红依踢开,然后轻哼道:“滚一边去,发一春也别找爷,爷有心上人!”
她这一下是用了几分力的,红依险些被她给踢下马车,好在红依身手敏捷,极快的就攀住了马车的车辕,红依也不恼,还笑嘻嘻的道:“相爷总算开口说话了,可把小的吓的不轻!”
明云裳看着她那张含笑的脸,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人看到别人的笑脸心情也会好些,见红依过来,便毫不客气的捏了捏红依的脸道:“你个浑蛋!”
明云裳将红依踢出去的动静实在太大,车夫有心一听,却听到了明云裳骂红依的那句话,回头看时刚好看到车帘半掀,明云裳半拥着红依,伸手捏造她的脸的样子,那模样,端端是无比暧昧。
车夫看到这种场面,顿时脸色一红,他们英名神武的相爷该不会有那个特殊爱好吧!
明云裳在车里看到车夫回过头来,当即眼睛转了一下,一把将红依压在软榻上,然后怒道:“好好的赶你的车,看什么看!”
她的话一说罢,便将车帘重重的拉了起来,倒把车夫吓了一大跳,车夫忙应了一声,然后心跳加速的赶车,因着这一番心神不宁,马车还颠了一下。
车夫的耳朵不自觉的想听一听车厢里的动静,只是车厢里除了轻咦短哦之外再没有其它的声音,车夫听的心里一阵心神荡漾。
明云裳带着红依回到谨府之后,莫扬也赶了回来,今夜明云裳是提前回来的,走的时候几乎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这些大内高手更是一个都没带,莫扬虽然一直候在门外,却至散场也没有看到明云裳出来,心里不由得一惊,忙去问侍从,侍从只答“谨相已经离宫了”。
莫扬闻言只惊出了一身汗,忙招呼其它的高手飞奔而回,见明云裳一切安好倒也松了一口气,又见秦解语一身红衣站在她的门口处咬着又冷又硬件的饼子,这才心神微定。这段日子以来,他也知道明云裳不喜欢人跟在她的身后,就算是她之前带的侍卫秦解语也一样。
莫扬始终觉得明云裳这个左相太过神秘,只是明云裳太过聪慧,平日里看不出什么来,而秦解语又是个怪胎,什么都问不出来,他还是有些不太死心,走到秦解语的身边道:“谨相当真对秦兄完全不一样,事事避开我们却并不避讳秦兄。”
秦解语的眸子里寒意浓浓,莫扬只觉得眼前一阵寒茫闪过,秦解语的长剑便已架在他的脖子上,速度之外,简直就是他所见过的极限,他自认在大内高手之中,没有人比他出剑更快,可是他的速度在秦解语的面前,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莫扬的眼里满是惊讶,若不是那把剑此时正泛着寒气横在他的脖子上,他几乎以为就是错觉。
如果明云裳看到秦解语这一剑的话,怕是会有更多的猜想,因为他之前出招时从未有过这样的速度,她会明白他在她的面前还隐藏了一些实力,只是她终究是没有看到。
秦解语冷冷的道:“做好你的奴才本份,主子的事情是你能过问的?”
莫扬的眸光里也有了一分寒气,秦解语却又道:“不要以为你是皇上派来的我就不敢杀你,你本种就再惹惹我,再打听她的事情。”
莫扬淡淡的道:“做为奴才主子若有闪失,我难辞其咎,秦兄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古怪!”
秦解语的眼睛如寒冰一样直直的看着莫扬,莫扬最初没有太大的感觉,而下一刻便觉得那抹寒茫太甚,那凝重的杀气便如海水般涌来,刹那间,他的心里便升起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周围原本是森冷阴暗的黑夜,但是在这一刻,他似乎连雪光都见不到了,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汗水,刹那间便湿透了重衣,也布满了他的额头,他初时不明白那是何等的感觉,到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一种对于死亡的恐惧,他能做到大内高手排得上名号的资格,是用血水和汗水换来的,一生也算是历经了艰险和死亡,但是没有一次能让他的心里产生这么浓重的惧意!
他的腿一软,身子不由自主的便倒在了地上,就在这一刻,他听到了冷笑声,那笑声一起,他便觉得周围的环境又亮了不少,身周的压力也小了不少。
“我还以为你真有几分本事,原来也不过是个胆小鬼!”秦解语冷冷的道。
莫扬再看了看秦解语,见少年的脸上竟有了浓浓霸气,那双眼睛里不屑的意味极重,而平日里那看着极为刺眼的红衣,此时的冷月寒雪一比,竟泛起妖异的红茫,他甚至觉得那件红透了的衣服会滴出鲜血来一般。
秦解语说罢将剑抽回,然后又从怀里换出硬比石头的大饼啃了起来,少年的脸看起来还透着几分无害,仿佛方才的一切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莫扬却感觉似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一般,这样强大的气场和武功是他所见之最,他的心里还有着浓浓的惧意,原本还想说上几句话的嘴却愣是哆嗦了好一会,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秦解语守在门口,不再看他,仿佛他这个大内高手根本就放不了他的眼一般。
莫扬的心里却又升出了其他的考量,也许他该重新考量一下这个整天只知道啃着饼子看起来无害话也不多的少年了,明云裳只是寒门书生,又从哪里得到如此厉害的侍卫?
他心里甚至还觉得,明云裳的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在,根本就不需要他们!
莫扬失魂落魄的走到一侧,车夫却笑嘻嘻的走到他的身边道:“莫大人,方才谨相回来的时候可还有些超趣事,她竟对男人感兴趣。”
这事若是莫扬一回来车夫就上来禀报,依着莫扬的性子怕是会好好查一查,然后再细问一遍,只是此时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面,当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大步走开了,车夫讨了个没趣,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转身回了房。
明云裳在屋子里自是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事情,只看着红依替她准备明日出门的衣物,她的心里却又有几分淡淡的忧伤,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仿佛一直在逃来逃去一般,这往后的岁月若一直如此,她想虽然是很热闹,但是也太累了些。
夜深人静,她听得屋外响起了一阵笛声,那笛子的声音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劣质品,但是吹笛人的手段却甚是高明,那样破烂的声音在那人吹来竟也变得极为婉转动听,她心里有些好奇,谨府里何时有这样的高手了,她忙打开窗户一看,却见秦解语坐在她对面的一栋楼的屋顶上吹着笛子,借着朦胧的月光,她只看到了他的眼睛微微闭着,模样看起来还有些悠然自得。
若是以前,她必定会觉得极有意思,定要拉着秦解语问清楚,可是自从他上次在山神庙前对容景遇留了情,她心里便恼他至极,也懒得管那个思维不太正常的少年什么时候会吹这么动听的曲子。
她只看了秦解语一眼,便将窗户关了起来。
红依也看到了,她的眼睛微微转了转,也不问明云裳,只是觉得这一边收拾一边还有曲子听实是不错的选择。
第二日五更,红依便将明云裳叫了起来,她今日又穿回了女装,脸上又画上了明云裳曾替她画的那个妆,她跟在明云裳身边的这段日子,对于化妆的技巧也学了不少,这个妆是她看着明云裳画的,明云裳教了她几次之后,她如今也会画了,妆一画成,她便成了清音。
明云裳看了她一眼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却已如小媳妇一般的道:“相爷去南方怕是极为辛苦,丫环小厮们虽然尽心,但是难免有不周全的时候,有我在旁伺候应该能更周到一些。”
明云裳闻言想笑,这丫环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红依的眼睛眨了眨后道:“再则相爷不在府里,若是郡主上门寻事,我也怕我应付不过来。”
明云裳淡淡的道:“你想跟我去南方直说便是,不用绕那些弯子,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那可不是去享福,怕是还会有很多的危险,你敢去吗?”
“能跟在相爷身边,我便没有什么可怕的”红依回答的极为坚定。
莫扬等人已候在门外,听到两人的对话已有人轻笑出声。
明云裳看了一眼门外,也笑了笑道:“你若不怕,跟来便是。”
红依当即欢喜的回房间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然后跟着明云裳上了马车。
马车先到兰陵王府和郁梦离会合,明云裳到达时,假明云裳和郁梦离正在上演十八相送的场景,假明云裳的眼里隐隐能看到泪光。
明云裳看到这副光景,眸子里多了几分寒气,却微笑道:“世子妃就莫要再哭了,再耽搁下去,怕是就要错过出城的时间了,世子妃若是不放心,大可以陪世子一起去南方。”
假明云裳的眼里顿时满是希冀之色,郁梦离却轻咳一声道:“你的身子骨也不好,就不要再折腾了,再说了,这也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去公干,带着你多有不便。再则我不在王府的这段日子,王府里所有的一切还得靠你去打点。”
假明云裳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一分无奈,却轻声道:“世子大可放心,有我在王府,一切必定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郁梦离轻轻点了点头,郁梦心也站在门廊下,似是来送别的,见假的明云裳还在那里轻泣,他便淡淡的道:“世子妃就莫要再哭了,你再哭下去,怕是世子都舍不得走了,到时个皇上问罪下来,倒霉的怕是世子。”
假明云裳这才将泪水抹尽,然后退了回来,郁梦心却走上前走,对着郁梦离轻轻一抱道:“有些不长眼的人以为我与世子不和,却不知我们是这世上最为亲近的兄弟!”
郁梦离也淡淡的道:“嗯,是极亲近,这十几年来六弟第一次抱我。”
郁梦心似听不出他话里的嘲弄,微微一笑后在郁梦离的耳畔轻声道:“但愿世子这一次能活着回来!”
“六弟还没有死,我又岂能去死?”郁梦离也轻声回了一句。
郁梦心微笑道:“是吧!世子有这样的心思,怎么不去对父王说?”
郁梦离不动声色的道:“父王事忙,这种小事又岂需惊动他老人家。”
郁梦心也不恼,依旧笑道:“世子当真是做大事的,有很多小事都入不了世子的眼睛。”
郁梦离笑了笑,郁梦心却又轻声道:“别怪我不念及兄弟之情,怕是父王回来之后知道世子的所作所为,和世子的那一点父子之间情也该断了。”
“哦,父王对我还有父子之情吗?”郁梦离笑着反问道:“我能在王府里活着,靠的从来都不是父王,六弟如今才知道吗?”
郁梦心的眸子里有了一分寒气,郁梦离淡淡的道:“我知道六弟又得说我是妾室所生,母亲不洁,但是六弟的身份也不见得就比我好多少,纵然六弟的生母是一国之公主,可是终究是个外室,外室说难听一点的话,就是偷男人的女人。”
郁梦心的眼睛顿时瞪的滚圆,郁梦离又缓缓的道:“再说了,纵然六弟得到父王的宠爱,可是六弟怎么知道那些宠爱是真正的父爱还是想利用六弟这个异国公主之子而在大打亲情牌?”
他这一句话正中郁梦心的软肋,郁梦心的眼里露出凶光,当下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而是走到明云裳的车驾前,明云裳微笑道:“六公子雪中送世子,实在是令人感动无比。”
郁梦心看了她一眼后道:“谨相说笑面了,世子身子不适,这一路上还得谨相多加照料。”说罢却又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路上寻机会杀了郁梦离!”
明云裳愣了一下后道:“我只是一个书生,哪来这样的本事?”
“让你做你就做!”郁梦心的语气已有些不太好,话一说出口他见明云裳的眼里有一抹异色,当下又深吸一口气后道:“到时候我会派人来助你,你只要配合就好,其它的事情不用管。”
明云裳轻轻点了点头,郁梦心又大声道:“谨相实是个大好人,南方的百姓有福了。”
明云裳微微一笑道:“六公子过奖了,我也盼着能不负圣望,把事情做好!”
郁梦心笑了笑,却没有再接话,那边郁梦离早已在仲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假的明云裳站在那里流泪,明云裳看了那边一眼,如今她是这件事情的主事,她一挥手,那些马车便出跟着驶了出来。
明云裳靠在马车的手座之上,眸子里满是清冷之色。
她这一行出城是得了天顺帝的圣诣,再加上她如今身份卓然,所有的一切也已开始有了转变,她出城之后,却见城墙上站着不少前来送行的文武百官,她的心里又有些想笑。
红依的眼里满是兴奋,轻声问道:“相爷,如今可都想好呢应对之策呢?”
明云裳懒得理这个话多的丫环,只是极为沉着冷静的坐在那里,满脸无波。
由于这一次赈灾用的是现银,一百万两银子在这个朝代是一笔极大的数目,所以这一次出门都派了重兵看守,带出来的人约有五百之众,这些人个个都是御林军里的精英,这样一支队伍,可以说是无比壮观。
明云裳的马车后跟着的即是郁梦离的马车,她也没去理会这些,而是将等这支队伍离开京城之后就好生看着银两。
她很清楚的知道,她这一次赈灾一定不会太顺利,不说别的,就说容景遇,他就断然不可能让她功成名就的从南言回来。她更知道如果她这一次的事情一旦做好,那么她在朝中的根基便也算是稳了,日后再立下几件功劳,不说笑傲朝堂,至少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刚开始的几日一直相安无事,一路上也平静无波,只是明云裳和郁梦离除了那些明面上的客套话之外,也没有再说其它的话,只是天寒地冻,纵然马车的车轮上已经装上了链条,马脚上也绑上了防寒的套子,却还是有几辆装银子的马车陷进了路边的坑里,马匹也冻伤了几匹。
而越是往南走,天气也显得愈发的湿润了起来,因为那一分湿润,倒也更加显得天气寒冷了起来,郁梦离大部分时间都是躲在车厢里,就连用膳也未曾下马车。他是众所周知的病秧子,明云裳也知他体内有寒毒,于是路上也曾问过他是否要休息,都被他否决了,只说不能拖累谨相赈灾,那模样倒有几分大义凛然之感。
明云裳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好笑,这一群演戏的高手全撞在一起了,局面也就更加的多样化了,若不是极为熟悉的人,又有几人能猜透他们的心思。
如此又走了两日,那些被冻伤的马匹也到邻近的州县去换过了,明云裳如今官位极高,又得了圣诣,更有五百铁骑护卫,倒也显得极为张扬,通常情况下,经过的那些州县的官员都会前来相迎,明云裳却干脆摆出一副青天老爷的模样来,不拿各州县的一针一线,对那些趁机拉关系的官员尽数拒之门外。
这一日已走到南北交界的地方,苍澜国的南北是以淮水为界,左边是北方,右边是南方,而淮水素来是以险要著称,那里的地界先有高山相护,再有河流相掩,中间只有一条约六尺见方的小桥连通,而那里又因为近年有一股匪徒纠集在那里,仗着险要的地势趁火打劫。
明云裳知道她如今身边带着一百万两银子怕是早已引得那伙人的注意,所以在经过那个地方时自更加小心翼翼。
她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大山,再看了看依山脚而建的小道,眸子里有了一分笑意,却极为淡定的吩咐起周围的军士道:“小心有劫匪,我先去前面看看!”
郁梦离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道:“谨相小心一些。”
明云裳的嘴角微勾道:“世子不用太过担心,我心里有数,这些个毛贼,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郁梦离轻叹一口气后道:“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谨相小心一些总归是好的。”
明云裳淡淡的道:“我知道的,这样好了,我带我的近侍去前面探路,这边的事情就有劳世子坐镇了。”
郁梦离轻声道:“如此安排最是妥当!”
明云裳不再说话,跃上马背带着莫扬就要往前走,秦解语也要跟来,明云裳看他一眼道:“你就留在这里照顾世子吧,有莫扬陪着我,想来也不会有事。”
秦解语看了莫扬一眼,眼里满是不屑,明云裳一走,他便也朝前走了一大步,明云裳勒住马,扭过头皱眉看着他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秦解语淡淡的道:“我曾说过,我日后不会离开你半步。”
“你也曾说过,要杀了某人为我出气。”明云裳含着笑着,只是一双眼睛里透着一分清冷,这一次倒也不是她任性,而是银子都在这里,她这个探路的倒也不会有太多的危险,相反她若是带更多的人离开,这边的守卫便也薄弱了不少,一切倒显得更加危险起来。
秦解语闻言眸光一暗,咬着唇不再说话,明云裳不再理他,带着莫扬和红依几人便策马而去。
明云裳等人走了约莫几里地之后,发现那山路弯弯曲曲,路虽然很宽,但是上面已经长满了杂草,一看就知平日里走的人并不多,而她再抬头看了一眼山头,眼里已有了一抹幽深,在这种地方,只容得一辆马车前行,他们的车队要经过这里就得将队伍拉至一里长,这么长的距离,若是遇到伏击,中间再被人用巨石一切断,首尾不能顾,若没有绝世高手,怕是根本就没有脱险的可能。更兼如今冰雪天滑,北方的将士到南方多有不适,战斗力也大打折扣,而前面又是一座木质的桥梁,若是走一半桥就断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明云裳轻轻叹了一口气,顿时明白为何朝中没有人愿意做这个赈灾大臣了,怕是银子还未送到地方,就已经出了变故。
正在此时,她忽然听到山谷里传来了一阵尖叫声,她愣了一下,红依已大惊道:“相爷,不好,世子他们遇到袭击了!”
明云裳轻骂了句:“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她是知道郁梦离的本事,知道若是遇到寻常的的土匪,郁梦离等人一定能应付的过来。
而她的身边有红依和莫扬在,倒也不用过多担心安危问题,她当即银牙一咬,手一挥道:“回去!”
她调转马头一夹马肚,骏马便飞快的朝前奔去,她此时距方才和郁梦离分别的地方,也不过几里地,依着马匹奔跑的速度,绝对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只是打斗声却似乎更加的远了,方才还似近在耳畔的声音,竟已变得极为微弱。
她突然发现路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她刚才和郁梦离分别后走到一半的路途有三棵松树,有一棵长的极是苍劲所以她印像深刻,可是刚才回来的时候,她却并没有看到那三棵松树。
她勒马而立,莫扬本想问她为何停下来,只是他也是老江湖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轻声道:“相爷,不对劲,我们怕是走近五行八卦的迷阵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