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瞧见季斯年脸上的温和,季曼玉忍不住眨了眨眼。
等她回过神时,眼眶莫名有些泛酸。
有时候就是这样,让人变得脆弱的,不是来自敌对者的恶意,而是亲近之人一句温柔的“你受委屈了”。
季曼玉掩饰般别开头,“没有啊,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越来越好。如果不是和郁洛离了婚,也许我这辈子都要困在后宅里,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跟着小妹读报纸,跟着二弟学英语。”
季斯年收回手,抵在唇边咳了咳。
他也有些不习惯这种温情。他在十五岁时就加入军队,这些年和家里人也没怎么好好相处过。
“我也给你准备了见面礼。”季斯年从怀中再次掏出一个首饰盒,递给季曼玉。
等季曼玉接过,季斯年便坐回到衡玉身边。
两人挑拣着些趣事在聊,多数时候是衡玉在问,问到了季斯年才回答。
他的描述很简单,偶尔谈到战场上的枪林弹雨,都是轻描淡写含糊过去。
在他的描述中,好像枪里来弹里去,都带了几分血与火的浪漫。那些残酷的事情,他一点一滴都没对衡玉提起。
衡玉忍不住失笑,在心里和系统道:“这么一看,我还真是生活在了象牙塔里。”
这个纷乱的世道里,一家人明明各有各的难处,但都在极力维护着她的单纯。
这也是身体那么不好,她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吧——什么都不用操心,安安心心养病就好。
“那大哥有没有受过什么很严重的伤?”衡玉不免问道。
季斯年笑了下,“也还好吧,说一点儿伤都不受你也得以为我在骗人。不过我算是军队新贵,很多危险的事情也轮不到我去做,受的伤也都是小伤,养养就好了。”
季父只是个普通商人,在军政府没什么人脉,季斯年在军队里自然没什么背景。可他还是成为了成为军队新贵。
这自然是因为他被上面的人所看重。
但这样的看重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为他敢打敢拼,做什么事都是冲在最前面,立功极多。久而久之,才成为了军队新贵,也才能够节节晋升。
衡玉把一切事情都看得透彻,她握住季斯年的手,“别因为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啊。”
“小妹长大了。”
衡玉哭笑不得,不再聊这个话题,挑着些家里的趣事和季斯年聊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季父得到佣人的报信,知道季斯年已经回到家了,把面粉厂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连忙赶回家里。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边吃着晚饭边聊天,气氛热闹。
没过几天,就到了除夕。
这时候年味还很重,越是在这样的紧张局势,百姓们对过年的期望越发强烈,都期待着新的一年到来,辞旧迎新。
衡玉从一大早醒来,外面的炮竹声就不绝于耳,还有小孩子的闹腾欢呼之声。
她睡不着了,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身新做的衣服,下楼给众人拜年。
季复礼瞧见她坐在沙发有些无聊,给她准备了不少糖果饼干,“外面有很多小孩子,你拿些糖果饼干出去分给他们。”
这条街上的住户能住得起小洋房,家境都不会差,但隔壁那一条街住着的人家境都很贫寒,逢年过节能多吃上一些肉已经不错了,要说糖果和饼干这些零嘴那还是少的。
在曾经的天子脚下,这里的人都过得如此贫寒,可想而知在其他地方,底层百姓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只会更惨。
衡玉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大姐和我一起去吗?”
季曼玉正在翻看报纸,她早已养成习惯,每天早上都要翻上两三个小时的报纸。听到衡玉的话,她把报纸合上,“好。”
衡玉的身体不好,万一被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她得在旁边看着才能放心。
说着要出门,但出门时已经是十分钟之后。
季斯年帮衡玉戴好围巾,套上毛茸茸的帽子,季复礼递了双羊绒手套让她套上。兄弟俩检查她的着装无误,这才让她出门。
折腾得衡玉都不想出去了。
不过才刚一出来,就知道穿得多的好处了。随口一哈气,都形成了白茫茫的雾气。
地上的雪已经变成了冰,踩在地上若是一个不注意就会滑倒。季曼玉扶着衡玉小心走着,另一只手提着满满一篮子的糖果和饼干。
刚走出季家小洋房所在的巷子,衡玉就看到有不少小孩子在放鞭炮。身上穿的衣服还算臃肿,不过看着布料有些旧,也有些宽大,大多数是把哥哥姐姐的旧衣服改小。
等他们放炮竹的空隙,衡玉走上前给他们分发糖果,笑着和他们聊天。
糖果饼干对这些小孩子来说是个大杀器,很快,他们连炮竹都不放了,围在衡玉身边说话。
等衡玉把一篮子糖果饼干分发掉,这些小孩子才开开心心蹦哒着回家。
衡玉拎着篮子站起身,左右张望着寻找季曼玉,发现季曼玉站在街角那里等着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长衫、气质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
瞧见衡玉走过来了,季曼玉笑着介绍道:“庄先生,这是我妹妹季衡玉。小妹,这位是北平大学的教授庄子鹤先生。”
若是以前,她贸贸然见到一个陌生男人,定然会有些许紧张。但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季曼玉给两人做介绍时,姿态大大方方,和曾经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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