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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糙壁,送客。
    语气如常,仿佛让最信任的副手出来送的客不是他的家里人。
    在男人身后陪坐的糙壁先生连忙站起来,云雀夫人那张年轻得不符合真实年纪的俏丽面容上也明晃晃地露出了失望,不过,就算再失望,她也没有再多劝,因为比谁都知道,云雀恭弥已经做出的决定的绝不会受其他人的影响再更改的。
    当云雀夫人起身,准备叫一声三七,牵着他一起出去的时候,一个淡漠的声音又响起了,明明如此平淡,却让要走的几人都猛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孩子,留下吧。
    糙壁:!!!
    云雀夫人:哎呀,恭弥!
    太峰回路转了,简直不敢相信,可是,这对大家来说,就是各种意义上的喜讯了。
    云雀夫人立即喜笑颜开,松开沉默寡言的孩子的手,转而欣慰地蹲下,让两人的视线平行。
    哥哥答应照顾你了哦,三七以后就留在这里生活,上学,好吗?
    三七的眸子里依然没有多少神采,但在这个美丽的女人神色柔和地抱着他叮嘱了半晌后,终于像是此刻才反应过来一般,闷闷地嗯了一声。
    云雀夫人听到之后,不由得更高兴了,继续将想说的最后一段话嘱托完。表面似是在说给呆呆的小孩子听,实际上,更多的含义,约莫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在这里要听哥哥的话,不要乱跑。对了,别看你哥哥冷冰冰的这么凶,他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
    温柔的,孩子?也就只有委员长的母亲能这么说了。
    围观到这一切的糙壁先生在心里感叹,然而,虽然在此时此刻不能出声发表自己的感想,但跟随云雀恭弥十多年的糙壁也有着相同的想法。云雀恭弥的温柔隐藏在对外的锋芒之下,但他,确实是一个内心柔和的男人。
    听到这一堆ròu麻得不行的内容,云雀恭弥打心底觉得很无聊现实里也抬了抬眼皮,打了个哈欠。
    云雀夫人已经收尾了:就是这样,三七明白了吗?
    嗯。
    那么
    女人在直起腰之前,揉了揉他柔软的红发,前面有些过长的发丝在手指的抚弄下在额头磨蹭,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声音。只有从矮小孩童的视角才能看到,她的眼中隐有疲惫和一闪而逝的释然,而这些奇怪的qíng绪,在她面向云雀恭弥和糙壁时,全都消失了。
    辛苦你啦恭弥,和弟弟好好相处,加油!笑眯眯。
    云雀恭弥哼了一声,目光从今年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母亲脸上扫过,本应该很快移开。可奇怪的是,他在视线移开之前似是无意间捕捉到了什么端倪,眉头微皱,虽然还是坐着,但口中却是突兀地问了一句:父亲呢?
    和云雀夫人一起回国的云雀先生居然没有过来,即使云雀恭弥跟自己的父母算不上亲近,但就算如此,也觉得有些奇怪。
    云雀夫人随口说:亲爱的有事耽误在路上了,恭弥,你不会介意吧?
    云雀恭弥没回话,云雀夫人就自以为然地当成了默认。此时,她已经达成了此行的主要目的,自然没有再耽误时间的意义了。云雀夫人正要跟在糙壁身后离开,忽然又听到云雀恭弥的嗓音:今年之内不要出国。
    知道了。在云雀恭弥的眼中,一如年轻时穿着修身西服的女人潇洒地挥挥手,没有转身,就这样迈开了脚步。
    云雀家一年一次的见面也就这样结束了。
    女人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门外,三七却还站在原地。
    【三七大人,这个时候应该追上去,先说谢谢,然后说一句再见。】
    一个外人无法听到的声音响起来了,也就是在这个话音落定之后,毫无反应的他才像是按下的开关重新开启一般,笨重地抬腿。云雀恭弥在此时抬眼看来,方才见那个矮小的身影歪歪扭扭地挪动脚步往外跑去,由于抱着的刀实在是太长,他不松手,就笨拙地把刀身架在稚嫩的肩上,一甩一甩地扛着跑。
    按照这个趋势,甚至不用多想会被绊倒的可能xing是百分之百。
    于是,砰!
    被后方传来的闷响吓了一跳,云雀夫人诧异地回头看去,待到看清楚是什么qíng景,抿唇,竟不知该不该笑。
    原来是那孩子追出来了。
    然而,跑得太急,还有时刻携带的障碍物,他没跑几步就被快要拖到地板的刀身绊到了脚,立时脸朝下扑到了地上。好玩儿的是,他在跌倒的时候完全没顾得上自己,倒是反手按住了差点也要飞出去的刀柄,长刀被他完好地按在了背上,可自己的脸却是结结实实地与硬地板亲密接触。
    【小心啊,大人,下次别这样啦,我很结实,砸一下不会坏的。】
    【步骤是,先站起来说谢谢,然后再见】
    云雀夫人刚想倒回去扶冒失的小朋友起来,结果对方的表现又让她惊讶了:咕噜咚一串动静,先坐直,把刀横着抱好,随后猛地一伸腿跳起来,一下就跳到了云雀夫人面前。
    云雀夫人:
    糙壁:
    机器人一般的三七把腰板弯成了完美的九十度:谢,谢。
    下一秒,挺直了腰,望向已然不由动容的女人。
    再,见!
    云雀夫人怔了。
    其实,她一直觉得,三七是一个很不寻常的孩子,不止是因为身份毫无记录,还有别的影响因素,比如,那双眼睛。
    最纯粹的绿色,若要用现实中存在的事物来比喻,便是刚刚开采而出、磨去最表层的尘土的翡翠,不愧为诞生于自然之中的天赐造物,纯净,没有被任何污浊沾染。可是,眼睛终究不是宝石,她时常观察那双没有杂质的眼睛,却总是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些许淡淡的奇异的光,如同某种死物才能拥有的机械般失去了温度的光源。
    很奇怪的感觉吧,但又似乎确实是事实。云雀夫人并不在意这个细节,她只是在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后,同时有了更加神奇的预感,神秘出现在那个夜晚、那个巷口的三七,或许能够改变云雀恭弥。
    改变什么呢?云雀恭弥的xing格、生活乃至人生轨迹都由他自己早早地决定,并不打算任由旁人多cha口,做父母的两人既然在二十年前没有尽到父母应有的责任,现在自然也不会不知趣地试图管束他。
    只是预感就是如此莫名奇妙。云雀夫人在最近的一个月里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噩梦的主角不是她和丈夫,而是远在日本的儿子云雀恭弥,至于噩梦的内容也是千篇一律,全是与死亡相关的信息。她和丈夫商量过后,便提前结束了旅行,订了回日本的机票,本来想的是就算提醒云雀恭弥他也不会当真,亲自过去看看qíng况也好,结果,就在回日本的那一天晚上,他们遇到了三七。
    云雀夫人不能再把自己看到三七的第一时间得到的荒谬预示说给别人听,因为这更加没有根据。她只知道,得到三七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消息后,心中的预感瞬间变确定了。不能否认云雀夫人提出收养三七时确实存在着同qíng与喜爱之qíng,但是,更不能否认,她也存在私心,在这份私心的驱使下,将三七送到了日本,送到了云雀恭弥的身边。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这样吗,即使他或许就是为了改变而出现于此的
    在听清那两声断断续续的感谢和告别,看清三七此时似是隐约鲜活起来的双眼,云雀夫人忽然陷入了慌乱。
    她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进行着莫名激烈的心理斗争,脸色微凛,以至于完全没听到旁边的糙壁小声呼唤她的声音。
    夫人?夫人?您是不是
    糙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猛地俯身的夫人震撼到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按着小不点的肩膀,表qíng突然郑重了起来:对不起三七,阿姨还没有问你的意见。你喜欢留在哥哥这里吗?如果不喜欢,那就
    女人放在如此消瘦的身板上双手保养得当,却在话语间微微颤抖,不自觉间用力的指节重重地摁住了衣服下的骨头,应当是很痛的,但三七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照常沉默了很久,才在云雀夫人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开口,说的却是
    我,留下来。
    不提听到这番回答的云雀夫人是何心qíng,三七能够站在这里,并且成功说出这四个字,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经历了一番颇为艰辛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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