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准备一下。”管家见缝插针说道。
“把二楼走廊末间收拾出来吧。”温衍抬步往楼梯上走,在管家“怎么可以让上将住那里”的不赞同眼神中继续说道:“上将不介意的话可以睡主卧,我睡那里就好。”
说完温衍便虚虚斜靠在朱红玉做成的扶手上,稍一转身,挑眉看着科恩,笑道:“不过这里位置偏,离皇城也远,要是您觉得不合适就早些回主宅的好。”
“我听特里说哈罗德将军在主宅等您。”
温衍说完,也不等科恩给什么回复,继续往上走。
“是爷爷。”科恩在身后叹息着说了一句,他在提醒安洛,那不是“哈罗德将军”,是爷爷,他也不是什么“科恩上将”,不是“您”,是他的丈夫。
温衍脚步一顿,背对着科恩勾了勾嘴角,但语气却忽的冷了下来,“还是喊哈罗德将军的好。”
安洛只喊过一次爷爷,就是在和科恩结婚的当天,在出口的刹那,笑意还没来得及到达眸底的时候,梦境成真的幸福感就结束在身后传来的嗤笑里,那些笑声不屑、尖锐、带着不加掩饰的刺骨恶意,颠扑着将灼烫的肺腑浇透,安洛侧脸看着身边的科恩,那人一脸的漠然,不知道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或者是听见了装作没听见,可是又有什么差别呢。
自那以后,安洛就再也没喊过一声爷爷,他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端正,带着近乎自虐的清醒。
这么多位面以来,温衍第一次觉得憋屈,替安洛憋屈,即便知道科恩是他。
安洛什么都不说,年纪小一点的时候,还曾为自己辩驳过,觉得乖一点也许那些亲人能对自己好一点,后来明白是自己太幼稚了,不再奢望年月的仁慈,抱着无人问津的真相,看着身边人一个接着一个经过,无一例外都带着嘲讽的表情。
哪怕是后来的科恩,哪怕他没有对自己展现过恶意,只是不闻不问,就好像他安洛是什么脾性、什么模样、是不是叫安洛都可以,其实科恩对谁都这样,没有谁是那个例外,可安洛就想做那个例外,他想科恩能抱抱自己,就像小时候摔了那样,抱着轻轻说一句“你是安洛,不需要逼着自己做第二个霍尔特”就好。
温衍知道是安洛太胆小了,但也是被吓怕了,往前走个半步都害怕会流血,所以他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温衍替他做。
“上将,这……”管家看着安洛消失在拐角处才躬身开口,总觉得上将和夫人的气氛有些奇怪。
“我睡主卧。”
管家那句“好的,那我把末间给夫人收拾出来”还没说出口,紧接着就听到科恩的声音——“他也睡主卧。”
管家应声诧异抬头,就看到科恩的视线冷冷扫了一圈,像是知道了他们在想什么一样,那种掌权者的威严瞬间覆满一身,众人不自觉瑟缩了一下身子,这才是他们印象中科恩上将该有的模样,刚刚站在安洛身边的上将似乎只是错觉。
“如果被我知道有人对他一点的不敬,”科恩提步往楼上走,“就可以滚了。”
“这地方不姓诺曼德,也不姓奥格亚特,他才是真正的主人,所以,无论来人是谁,诺曼德也好,奥格亚特也罢,都一样,他不想见就没有必要。”科恩抬手松了松领口,“懂我的意思吗。”
管家连忙稳住心神,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沉声道:“是。”
“把院口的花换了,”科恩随口说了句,“换成伽蓝羽。”
他隐约记得那人说过喜欢伽蓝羽。
“是。”
温衍把特里放在床上,替他脱完衣服的时候,额间浸出了薄汗,这一层一层又一层跟俄罗斯套娃似的,偏偏还不想吵醒他,所以脱得极其费劲,科恩进来的时候,他正扒完特里身上最后一件,然后坐在床边按摩泛酸泛疼的手指和手臂。
“书房出门右拐第三间。”温衍头都没抬,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开口道:“也是,上将不熟悉也是正常的,毕竟是第一次来,我带您去吧。”
“我知道你在生气。”科恩拉住温衍的手腕,牵着他走到沙发边,笑着开口:“以后不会了,除了出任务外就回家陪你,我保证。”
温衍:嗯???
这是生气?他明明是在嘲讽!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衍作势想把手抽回来,他太了解这人了,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退让,他就能得寸进尺的把那些小裂缝砸成大隙,对于现在的安洛来说,正是找回场子的关键时刻,他绝对不能退让,“科恩,离婚的事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其实这是温衍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带着一点赌气的成分不假,但却并没有因为科恩是那个人所以有所改变。
安洛活在别人的猜忌恶意下太久了,和科恩结婚这事带给他的痛快感只有可怜到可以忽略的零星一点,所以结束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再用全新平等的身份去接受科恩,温衍觉得安洛需要这种安全感,也需要这种仪式感。
科恩沉默着没有回答,等温衍想再度开口逼他一把的时候,就感觉到手上传来科恩的温度,那隔了一个位面却仍旧熟悉到骨子里的感觉让温衍瞬间失神,温衍在上个位面待了近四年的时间,江眠也用这套程序替他按摩了四年,眼前这人忘了自己曾经是江眠,可身体却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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