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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里,他成了“三爷”贾放。
作为一个非常喜爱中国古典园林的设计师,贾放对“大观园”并不陌生,上学时更曾好生精研过一番。也因为自己这个姓氏的关系,贾放对自己在《红楼梦》一书中的同宗们相当了解。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穿到眼前这个红楼世界里,成为荣国公贾代善的庶子,贾赦贾政的庶弟,贾敏的庶兄。
算起来他是贾宝玉的叔叔,可是现在这个时空比世人所熟知的红楼故事时间线要早上不少。此刻荣国公贾代善还健在,二爷贾政都还未娶妻,贾宝玉更不知道在哪儿浇花呢。他贾放自己,不过是个十三岁上下的少年。
——倒是凭空年轻了十多岁,贾放看看自己白皙的手脚,和略嫌清瘦的躯体,心里终于有了点儿捡到便宜的感觉。
现在贾放的病终于好利索了,也已经度过了刚来时的“迷茫期”,再也不能继续赖在床上无所事事了。待穿戴妥当之后,贾放起身,在自己的卧室里走动几步。
他的卧室没有多少家什,除了那一架黄花梨的架子床之外,就是南墙跟前有一桌一椅,桌上放着文房四宝并几本书,屋内另有一只半人高的小橱并箱笼等物。整个卧室显得空空荡荡的,但是这种简洁很合贾放的胃口,这不就是极简主义吗?
贾放慢慢踱到书桌跟前,拿起桌上的一幅卷轴——他印象很深,这就是他在“断片”之前收到的那一幅,但打开却全不是那么回事:画面上尽是水墨滃染,似乎满纸的乌云浊雾。可贾放第一次看到这卷卷轴的时候,上面明明尽是山情水致锦绣楼阁,现在全不见了。
这枚卷轴在他一穿来的时候就已经搁在这张书桌上。当贾放的病刚刚有点起色的时候,就曾叫小丫鬟把卷轴拿来给他看过。那时卷轴就已成了现在这样子。
贾放在书桌前坐定,细心观察纸面,再次确定这副卷轴应该就是他之前看见过的那一幅,只不过覆上了一层水墨,而原本题写着“移天缩地大观园”一行大字的位置现在则清清爽爽的,看不出任何滃染的痕迹,是整幅卷轴之中唯一的留白。
贾放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来,收到这副卷轴的时候,耳边曾有人对他说:“这座旷世仙园,就交与你建筑了。”
贾放突然有了点灵感,小声冒出一句:“难不成这就是大观园的‘施工图’?”
他话音刚落,只见卷轴空白的位置上出现浅浅淡淡的字迹:“然——也——”。
竟然把他的话给肯定了。
贾放“突”地把手里的卷轴放下,将身后替他收拾了床铺被褥的小丫鬟吓了一大跳。这个叫做福丫的小丫头连忙凑过来瞅瞅贾放:“三爷没事吧?”在等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她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三爷要看画儿,我先出去了。”
福丫离开,贾放试图将各种头绪全串起来。既然手中的“施工图”也能与他对答,那他在这个世界里总算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总有个额外的信息来源渠道。
眼见着卷轴上“然也”二字渐渐隐去,贾放又想起“大观园建成之日,便是你功成回归之时”这话,于是压低了声音问卷轴:“我必须把整座大观园都建出来,才能脱身走人是吗?”
“不——然——呢——”
卷轴上又不紧不慢地依次浮现三个字。
贾放点头:很好。
这意味着只要把大观园修成,他贾放就能回归本来的世界——手头上还有其他项目要忙呢,在那里的同事们没有了他,不知道忙不忙得过来。
卷轴上的字再度隐去,整幅卷轴安安静静的,再也不给他任何提示了。
贾放心里一琢磨,这才觉出不对:按说这大观园的兴建,是在荣国府的小姐贾元春进宫封贵妃之后,为了省亲才建的。
而现在荣府的实况是:贾政都还未娶妻,贾元春更加没有出生。他贾放只是府里一个年轻庶子,身上既无功名,也无官职,除了每月几两的月钱以外,一穷二白,拿什么去修园子?
想到这里贾放开始头疼:这可算是不少客户的通病,预算不足,还总一个劲儿地提要求。要他修大观园出来,钱呢?材料呢?人工呢?从哪来?巧媳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谁知贾放刚想起钱这茬儿,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原主的记忆:
荣国府的庶子贾放,碰巧是已经先去的荣府老太太,贾源之妻,贾代善之母,亲手带大的孙儿。所以,老太太仙去之前,给贾放留了钱。
于是贾放翻箱倒柜,终于在屋里的箱笼中找到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一袋碎银子和两吊钱。
两百两出头的预算——要建座大观园?
你逗我呢。
第2章
原主的记忆向贾放透露,这个十三岁的孩子作为荣国公贾代善的庶子,生母早亡,一直养在庄子上,直到三岁,才被荣府老太太亲自去庄子上接回来,养在身边。贾放小时候的日常起居,就在老太太卧室外头的碧纱橱里。
三年前老太太仙去,荣国公贾代善丁忧刚满百日,便因紧急军情被圣上夺情起复。贾放替父尽孝,在祖母墓前结庐守灵,守满二十七个月,方才被接回荣府。回到荣府没两个月,他便得了一场大病,于是乎贾放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无缝”衔接,连名字都不用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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