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指间蘸着茶水,从一个圈到另一个圈之间划了一条线。
水宪在一旁击掌叫好:“这个主意好,官署内安排的都是你的心腹幕僚,平日里都由他们出面接待各处的官员,但却将消息事务汇总,供你决断。但凡遇到重大事件,才由你亲自出面,你亲自出面前后,在京中稍许低调些,尽待在你那园子里,别往外跑,旁人注意不到你,便自然会以为你去了南方。”
“南方与京城间隔虽然远,但若真是快马加鞭,十日到十五日之间,勉强也能到,真要有人问起,模糊一下前后日期,应当也能搪塞过去。”
四皇子提了个主意,水宪立即发散,把那些细节一口气都给贾放想出来了。
“对了……你那封地附近,有没有哪个州府和你不对付的?”水宪突然促狭地微笑,凑近贾放,压低声音说,“你还可以借口说你封地之上没有现成的府邸,直接征用对方的府衙,用作我们平南节度使大人的驻地……”
贾放立即想到了邻县的县尊,还有那个满口胡羼的师爷,心想这没准是个好主意,征用对方的府邸,然后把年轻书办桂遐学提拔上来,让他帮着推行新政策。
“反正你可以日常住在自己的封地上——”说到这里水宪拖长了声音,贾放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把邻县的县衙改建成他的驻地,让靠谱的幕僚在那里常驻,但是却告诉这些幕僚,他贾放本人,即使是在南方,也只会住在桃源寨。
其他的官员来找他,只能见到幕僚们,幕僚们则可以在他约定的时间内到桃源寨找他。这样一来,平南节度使大人,将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等闲官员见不到,但是影响力又无时不在的人物。
这样的安排——完美!
贾放转向水宪:“说吧,你想让我怎么谢你!”
对面四皇子“哈”的一声笑了,拍着手道:“他早已想好……”
水宪则将手肘撑在桌面上,以手支颐,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太阳穴,做思考状:“今天究竟想用些什么呢?”
这人真是,越是在熟人面前,就越不肯端着架子。
贾放:“好了好了好了——我这就去对面打一声招呼,让他们把今天留的最好的材料送来。”
这两位,很明显,不是馋火锅,就是馋烧烤了。
*
贾放回荣府之后,将四皇子与水宪的意见综合了一下,改头换面,向父亲贾代善提出来。
贾代善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桃源寨是你自己的封地,你理应在那里,但是是否常驻当然由你自己决定。而其他的幕僚只在邻县的节度使府邸里办差,平日的公务送来桃源寨等你处理即可。逢年节或是遇上重大事务,你再去邻县点个卯。”
“成!”贾代善当即应下,道,“你需要的幕僚已经物色了几位,这几天会让他们来见你一面,然后快马加鞭,马上赶往南边去。”
贾代善起身走到室内的舆图跟前,看看桃源寨的位置,然后问贾放:“看中了哪个县?”
贾放大声说:“武元县。”
硬要把他的“青坊桥”改名叫做“济民桥”的县尊大人,硬说他是个公府小管事的师爷,还有那个聪明到一点就透的桂遐学……准备迎接节度使大人吧!
贾代善对此没意见,他提笔记下了这个位置,说:“可以,到时我寻幕僚替你向武元县县令行文,说是要征用他的县衙。”
贾放:好极了!
“另外,广南大营那里,父亲也替你去信。以你的身份,不宜多过问军务,但是和军方打个招呼是一定要做的。今年不行,将来有合适的机会,父亲想办法为你向广南大营调几个妥当的人……”
贾代善除了血缘上不是贾放的亲爹之外,亲爹该做的一切他都几乎做到了。
贾放再三要谢时,贾代善却一脸惆怅地说:“傻孩子,这有啥好谢的?”
他们父子两个都不是爱煽情的人,只默默对坐了一阵,便彼此分开。贾代善自去替贾放打点一切。贾放在大观园中,除了需要完成红香圃和缀锦楼这两处修缮之外,还要负责规划拆院墙,将荣府东大院也并入大观园的事务。
谁知他这个“平南节度使”还未上任,桃源寨就发生了不小的变故。
这天贾放正在带人拆大观园的院墙,贾放看这院墙拆到一般,忽然心有所感:大观园这边在拆院墙,桃源寨那边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贾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说不上哪里不对,登时扔下了正在拆墙的小工们,直接去了稻香村,交代了双文“打掩护”,便直接穿过“缩地鞭”,来到桃源寨。
桃源寨的乡民们此刻全都聚在屋外,人人手搭凉棚,望向桃源寨往武宁县的那个方向。
贾放突然觉得脚下不稳,虚虚浮浮,心道:这难道是地动了?
乡民们也一起喊:“山塌了,山塌了——”
瞬间,耳边似雷鸣一般,乡民们的喊声全都听不见了,只有那巨大的轰鸣声在回响。
贾放顺着乡民们盯着的方向看去,见到了平生所未见过的奇景,只见两座海拔在两百米上下的陡峭山峰,山体竟然分别向两旁滑落。
这两座山峰,若是放在别处可能不算高,山峰的体量也不算太大。但是因为在这桃源寨附近,海拔比较低,加上是喀斯特地貌,山峰就像是石笋一样,直上直下地矗立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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