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如此多的伤口?”贾放大惊之下,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难道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冷兵器主宰的时代了?
这个可能性他在这个时空里还从未想过。
“不知……”
贾代善艰难地道:“京中动荡在即,你有……危险,速离……”
贾放却伸手去握住了贾代善的右手,轻声道:“父亲请稍歇,养足精神,再与孩儿说这些也不迟。”
他见到贾代善榻旁放着干净的手巾,连忙用这手巾擦去了贾代善额头上渗出的滴滴汗珠,又取了一块棉纱,沾了些清水,替贾代善湿了湿嘴唇,才又轻轻握了握父亲的手,道:“孩儿片刻即回。”
贾放随即退出贾代善的卧室,贾赦此刻正在门外候着,一见他出来,赶紧询问:“怎么样了?”
贾放立即反问:“是被什么伤的?为何伤情如此严重?”
贾赦面色沉肃,道:“不知是什么,只知道是无数铁砂一时间全部打进身体里。容易取的大夫已经都取了出来,还有一些据说是伤及肺腑,无法取出……”
贾放便知贾代善一定是为火器所伤了。但他无暇询问贾代善究竟是在何等情况之下,为何等样的人用何等兵器所伤,只说:“大夫也是胡闹,伤及肺腑便不取了吗?这留在体内他也不会好啊……”
贾赦面露为难,道:“不止咱们家常用的太医,皇上派来的太医也是这么说的,如果不取,硬拖着可能还能拖上一段时日。但如果一定要取,恐怕……就不好说了。”
贾放却摇头道:“一定要取!父亲到现在都还在失血,这样拖着不是办法,只有让他老人家徒受痛苦。”
他略略沉思片刻,道:“我可以寻来一位大夫给父亲取出体内的铁砂。”
贾赦一听三弟这么说,心里依旧犹豫:连京里最有名的太医都这样说了,贾放找来的大夫难道还能胜过这些太医?
可是……说这话的,是贾放啊!——贾赦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自从贾放回到荣国府,荣国府就发生了无数稀奇的事,翻天覆地的变化——贾放说的,好像还没有错过。
他马上清醒了:“就这样办,老三,你要我做什么?”
贾放想了想,说:“我要你准备这几样物事。京里能找到最烈的酒,越烈越好,洁净的棉布,还要几匹浅绿色的布匹……在父亲屋外设几个炉子,不间断地烧开水,我要在两三天之内烧的开水不能间断……”
这时贾赦背后有个人影一动,道:“我这就去办!”正是史夫人,原来她一直都躲在贾赦身后偷听,但是一听说贾放会去找大夫来救治贾代善,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马上出面去办。
贾放继续说:“再去找一张适合父亲躺卧的卧榻,将父亲移到那副榻上,然后在四面八方都点上灯烛。最紧要的是不能有影子……哪怕是人手持着灯也行,但是持灯的人一定不能怕血……”
现在也来不及再专门却造一座手术用的无影灯了,只能让贾赦去想办法。这个大哥一向靠谱,将事情交给他应当稳妥。
两兄弟商议已定,当即分头行事。贾放循着原路回大观园。这时天色已经全黑,贾放手提一盏灯笼,一路赶回大观园里,一路上竟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想是史夫人已经安排下去,命府内所有下人回避,给他留出了空间。
贾放经过缩地鞭,回到桃源寨。晚间的桃源寨里四处灯火明亮,整座城市宁静而安逸,衬着贾放的心情越发火急火燎。
贾放迅速朝潇湘书院赶过去,敲了张友士的房门。张友士打开房门之后,贾放直接拜倒,将张友士唬了一大跳,赶紧伸手扶住,惊问道:“贾三爷,您这是做什么?”
“来求张先生帮忙,从阎王爷手里抢一个人回来。”
张友士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他自从上次在武元县受挫之后,便在桃源寨带着一拨学生,潜心研究医术,也曾在武元及桃源一带救死扶伤,但是还从来没有人像贾放这样,直接来求他:求从阎王爷手里抢一个人。
可是贾放那语气明明白白就是:我知道你能。
张友士看着贾放,渐渐地从惊讶转为平静——他知道自己为了这一刻已经准备了好多年,为啥不试试呢?
于是他开始默默地收拾工具,同时问贾放:“要不要我带两个护理一起去?”张友士身边的护理都是他医学院里带出来的学生,平时一边辅助做研究,一边跟在张友士身边学习技能。
贾放摇摇头:“这也是我要拜托先生的——我要带您去一个地方,那里会有人护理,但我必须事先请求您:不要问那是个什么地方,我只能说,那里有非常非常需要您的人。”
张友士素来知道贾放有些不寻常,听他说得诚挚,便也应了。当下他取了所有的工具和一些基本的药品,跟在贾放身后,离开了潇湘书院。
眼看着贾放把自己带进了贤良祠,张友士大吃一惊,心道这位贾三爷难道真的如传闻一般,能够通神?
但贾放在前面走得颇快,张友士又不敢将他拦下来询问,只得紧紧跟在贾放身后。他只觉得头脑微微发晕,眼前一片云里雾里的,便紧随着贾放从一条狭窄的通道内穿了过去。
整个过程就像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梦。直到张友士迷迷瞪瞪地随贾放从另一头走出来了,回望身后那幅兀自涌动的水墨画卷,张友士如梦初醒——他这真的是来了仙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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