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老人,总有些隔辈亲。况且,那时候两府就这么一个第四代,真千亩独苗,宝贝着。
再者,叔父那时候本想教一教恩侯,既然说诚实守信,就得一视同仁。岂料一调查,黑脸了。事实是沈燊诱引着贾珍作死去钻花瓶。
贾珍那时候刚身体倍棒,闹腾的狗都嫌,故而哪怕调查到了,一开始不光叔父,连他这个贾珍亲爹都有点不敢置信。毕竟,沈燊从来沉稳可靠,一副老实感恩,还好几次被贾珍这个混小子耍着玩,甚至当马骑过都无怨无悔,整个人还带着宠溺风。直等他唤出了太子安排在贾珍身边的暗卫,才佐证了这件事。
顺着这条线调查下去,才发现人待贾珍好也罢坏也罢,只是为了让贾赦减少逗侄子玩耍的时间,能够跟他在一起。
至于太子为什么会安排暗卫在贾珍身边,那也是无奈中的无奈了。
掐死独苗,栽赃嫁祸给某个家族,让贾家与其结仇,是相比较之下很容易的操作。毕竟,贾珍是贾家第四代,且外祖太傅,亲祖将军,叔祖元帅,亲姨太子妃的娃。也是整个朝堂,第一个武将文臣大家族政治联姻的代表。
这十六年来,贾珍在死亡边缘徘徊了几十次,但莫名其妙的,总是化险为夷。哪怕自己作死都有好几次岌岌可危了,但真很令人费解的,暗卫还没出马,恶狗跑了马蜂飞了水草不缠脚有助人为乐的下湖救人,从假山摔下来树梢掉下来也没脑袋受伤,最多柺个脚断个胳膊。
就之前,贾珍作死跑马去,红枭有灵性似的,横跨了三个猎坑,甩掉了两批尾随的。
邪门似的。
贾敬思绪飘着飘着,在心理扼腕叹息一声。未来继承人都毛病多多,他离不开这红尘。
回眸扫了眼身旁那乌压压的皇亲国戚,贾敬挤出一丝的微笑,认认真真应对起来。其他皇子不熟,夺嫡肮脏事没准一串,沾上了污手,二皇子手段虽说干净点,但胜算不大,且最为重要一点二皇子还没他亲娘聪明,果决。若是扶持上位,得跟外戚对抗上,不划算。
对贾家,对他而言,最划算的还是创造一个历史上从没出现过的事—扶废太子登基称帝。
当然,好圣孙也行。
就在贾敬噼里啪啦筹划翻本的资本,感觉自己恍若一个赌徒时,跟随周尚睿而言的沈燊垂眸遮挡住了眼眸的恨意。
他恨一个词—圈子。
他还记得贾赦的祖母,那老太太慈眉善目,循循善诱着劝说:“赦儿,祖母不是不让你跟沈燊交朋友,带着他出去玩。但是你带他去穆家,跟你穆哥哥玩,不成。你穆哥是东安郡王嫡长孙,未来的郡王爷,你是荣国公的长子嫡孙,未来的继承人,今日去的还有北静王家的长孙,修国公府的嫡长子等等,这些小朋友最不济都是一府嫡公子。不是说沈燊长得不好,性子不好,可你想想你们相处,会不会说我爹是谁谁,我祖父怎么怎么厉害?你让沈燊怎么说?”
“也许你们不经意的言语就能伤害到人家。想想你们这些小臭脾气,一个庶子跑来跟你们交朋友,有些都还不喜欢。一个无官无爵的孩子,若是碰上心直口快的,得被奚落成什么样子?”
“可祖母,您不是教我交朋友看人品的吗?英雄不问出处。”
“傻孩子,宴会看出身啊。你现在要参加的东安郡王府世子的生辰宴会。你是代表荣国公府出席。你私下怎么教朋友都可,但把人带到宴会,除非你实力够,得到你爹那样哦,从小兵到元帅,让旁人忘却他是国公子弟,不说贾源他儿子,而是贾代善,甚至你祖父都能变成贾代善他爹这样的称谓,你得奋斗到这样,才算有实力。当然,也可以他才华洋溢,举世无双,能够让人忘却出身。”
“那样子都好难好难啊,祖母有没有简单点的?祖母祖母祖母祖母……”
“赦儿,没有简单点的。这就是圈子,知道吗?祖父母豁出去了,你穆哥他祖父母也是豁出去了,与你相熟的小朋友,他的父祖或是战场洒热血或是十年寒窗苦读,付出了常人想不到的心酸苦楚,才换来你们今日。沈燊父母,祖父母都没有奋斗,你却把他带到一个属于奋斗者的庆祝宴会,这是对我们辛苦血泪的折辱。这世上没有捷径,你们的捷径,是父祖创造的。”
那个时候他就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现今向来,那老太太也许就是说给他听的。
第20章 大朝会上
将自己种种情感都压下,沈燊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的与众人寒暄起来。周尚睿看了眼沈燊,瞧着人那进退有度,风度翩翩的模样,嘴角弯了弯。虽然时下的确爱榜下抓婿,但很现实的一点,寒门有天才不假,能够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可正所谓移气养体,气质不是寒门能够培养得起来的。
先前他一直有所困惑,觉得足智多谋的爹竟然把两个掌上明珠都下嫁,不合常理。如今想来,他爹恐怕早就知晓沈燊与贾家的恩怨,走了这一步好棋。
贾家!
脑海翻腾万千,周尚睿不由自主看了眼被皇子们簇拥在最中间的贾敬,即使太子被废,即使不过区区一四品官,即使……有太多的即使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贾敬身上有种寻常人模仿不来的气度底蕴,甚至这份气蕴压得住星辰般闪耀的皇子龙孙,令人在人群中第一眼便看到他,凝视他,甚至仰望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