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项向阳 作者:落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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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他:“附院有几个医生能力可以,术后观察有主任,你周末又值班,他会理解,再说人也没要求你留下。”
“有那么点儿道理。”托腮想了想,又问他,“小师妹最近情绪咋样?”
“不好。”
确实不好,即便她还是一如既往和他打哈哈,也不如以前那么自然,“几件事凑在一起,对她打击挺大。”
“不是,那林家太太真是我们曲曲的娘?”
“是。”
易辉撇嘴:“够戏剧的啊,她在那边穿金戴银的,把老母亲和女儿撇下过乞丐日子,儿子还好死不死看上女儿了,要不是发生我身边,我都不敢相信当年那些狗血剧不是胡编乱造,果然艺术都来源于生活。”
到一楼,电梯停了一次。
易辉站着不动:“算了算了,我也回去得了,再待下去我能死在这儿。”
于是跟他一道去了地下停车场。
手机落在车座上,沐念阳坐进去头一件事就是瞧手机。
十七个未接来电。
他心下一沉,脸色微白。
想着搭顺风车的易辉自觉系好安全带,瞧出不对,伸着脖子去瞅他手机:“灵魂出窍了?”
沐念阳没理,手速飞快,调了未读短信出来……
易辉还是头一次见着他哥们儿这幅德行,迫近一米九的大个头竟然红了眼圈,两手微微颤着,嘴巴抿得死紧。
估计他今天能有幸见着沐大医生落泪了。
看来情况挺严重,易辉敛了玩笑话,跟着着急:“到底怎么回事?”
“阿辉……”
“我在呢。”
“你来开车。”
易辉依言下车,和他换了位置,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沐念阳说:“回总院,快点儿。”
“再快得去见交警叔叔。”
沐念阳不再搭话,手里捏着手机,来回翻了几次,要按不按。
易辉看不下去,皱眉说他:“我说你一大老爷们,什么事儿急成这样?车都开不了了?”
“如果你不怕死的话,我可以开。”
“得,不和你争,你就说到底怎么了,我他妈头一次看你泪眼婆娑,很怕的好不好?”
“曲曲……”
易辉瞪大眼:“真出事了?”
沐念阳没吭气儿,捂着脸反复揉了几把,焦躁不安。
易辉脾气上来:“你他妈倒是说话啊,小师妹究竟怎么了?”
“受伤住院。”
“严不严重?”
“皮外伤。”
“那你……”
话被沐念阳打断:“昨天凌晨,被人袭击,强.奸未遂……”
把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子往右偏了偏,易辉赶忙稳住,怒火上涌:“他妈哪个孙子干的?对姑娘下这样的手?”
“不知道。”
“现在怎么样?”
“不知道。”
易辉扯着嗓子冲他嚷嚷:“不知道打过去问啊,你他妈是不是她男人?”
沐念阳仍垂着脑袋,声音微颤:“我现在……很乱。”
“你乱什么?你老婆差点儿被人糟蹋,你就是这么个反应?”
“是我的错。”他说。
易辉啐了一口,刮他一眼:“关你屁事?你也不是神仙,谁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不该主动申请过来做这台手术……我不该让她一个人……我的错……我的错……”
易辉慌了:“不是,念阳,你冷静点儿。”
“你让我怎么冷静?”他吼。
易辉语塞,烦闷地腾出一手抓了把头发,半响,才小声安慰:“不怪你,没人希望发生这种事,曲曲不会怪你,你先冷静下来,等会儿她见了你还得替你操心。”
“……”
“先这样,你打个电话给老肖探探口风,他媳妇儿肯定清楚。”
“……”
半天不见他有动静,易辉轻叹一声,伸手夺了手机过来,拨了肖淮铭的,开了免提。
那端接得也快,也不等他们问,直接说了:“刚睡下,警察刚做完笔录,情绪挺不稳定,俞恩她们劝了个把小时才冷静下来,估计吓得够呛,哭了一晚上,睡着也不安稳,得人在边上陪着才肯睡,稍有动静就要睁眼看看。”
沐念阳没答话,浑身轻颤,眉心紧锁,表情严肃非常。
易辉问:“那孙子呢?”
“昨天就逮了,硬说和曲怀瑾认识,给她送过几次东西还是怎么,城北老邓头家的独子,他家里人闹着要做精神病鉴定,估计想用钱办个假证明。”说着,气不过,低咒一声,继续道:“托嘉豪盯着情况,有情况他会通知。”
沐念阳仍不说话,易辉瞥他一眼,无奈摇头,又问:“在哪儿出事的?”
“她家里,从后面小吃街爬窗户进楼的,不知道哪儿搞来的钥匙,曲怀瑾一开门人就在里面,亏得房子隔音不好,被几个实习医生救了,衣服被扯了一半,挣扎时候撞到家具,脸擦破几个口子,胳膊上、腰上都是淤青,嗯……念阳呢?”
易辉答:“在边上哭呢。”
肖淮铭低叹:“赶紧过来吧,最会哄她的就是你,别到时候你自个儿先崩溃了。”
沐念阳抹了把脸,手心微湿,声音低哑:“我知道。”
“念阳。”
“说。”
对方迟迟没开口,沐念阳也无心搭话,就那么僵着。
易辉看不下去,皱着眉嚷嚷:“说话就好好说,老说一半留一半算什么?”
肖淮铭说:“没什么,赶紧来吧。”
沐念阳往后一靠,盯着车顶出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知道就好,先调整好情绪再进来……你记着,曲怀瑾她,只有你了。”
“嗯。”
挂了电话,易辉仍云里雾里,偷着眼瞧了边上人好几回,终是没忍住:“他想说什么?”
沐念阳扬手,覆在眼上:“抑郁症,有遗传性……”
他最担心的。
前面秦老太太做手术,到林凝芝找上门来,几乎让她精神崩溃,现在又遇着这样的事……他不敢想。
曲怀瑾其实很胆小。他知道。
她怕黑,怕看恐怖片,怕一个人走夜路,怕一个人住空荡荡的房子,怕手术失败救不回病人……她怕的东西很多很多,即便她不说,即便她快三十了,依旧是那个胆小的姑娘。
遇到这种事,可以想见她当时该有多恐惧。
病床上的女人仍是那么小小一个,不知道梦见什么,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脸上伤处贴了创可贴,病号服宽大,半条胳膊露在外面,白嫩的皮肤多了几抹显目淤青。
她知道他来了,他一进病房的时候就知道。
见了他一句话不说,只瘪着嘴巴掉眼泪。也许哭累了,也许他的安抚稍稍奏效,抽着鼻子又睡过去。
俞恩告诉他:“一直这样,见了谁都哭,就是不说话,昨天警察过来,让她描述当时情况,她也没说,饭也不吃,看见生人就怕,刚醒那会儿连我们都不认,就念着你的名字,打你电话又没人接,我还是头一次见曲曲这样……任谁碰着这样的事都是一辈子的阴影,你得好好开导。”
他点头答是,脑子却是懵的。
说不上什么感觉,自责?心疼?愤怒?亦或恐惧,或许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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