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章濛离开礼部的时候关侍郎办公室的灯还都亮着呢。
    这几天，她没处理的一些文件今天都要关侍郎亲自处理。
    这是给她一晚上时间彻底解决家里那些事儿呢，处理不好明天她也别想再进那个办公室去了。
    “我命怎么就这么搞笑了啊，遇上这么一帮娘家人。”章濛一步三叹开着车出了门。
    她得尽快去派出所，辅都京兆府来人已经过去了。
    这一下，那一家乖的跟二百五一样。
    他们真不怕皇帝，你再厉害也不会管到我们啊。
    可他们最怕那些知乡之类，那些人才是真正捏着他们的生活的狠人。
    很不巧，他们乡的知乡同知全都过来了。
    “真行。”那几个跑的满脸汗水的就冲那一家竖了个大拇指。
    这次要不整死他们才怪，你他妈找死也别愚蠢到这地步啊。
    这下好，就因为你们的事情我们被京兆府尹知府府的连着一顿电话催。
    “我不打你还不能不整你？往日看在你家出了个有出息的女儿的份儿上，给你办一些福利，那也是情分，既然你们不当人，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有本事你以后能离开凉城啊。”知乡原本是个博士这会儿脸上的凶狠都快爆出来。
    还有乡里的所长，老同志本来就担心结果一听就以为这一家闹的章濛几天没处理公务。
    更重要的是里头有几份文件是辅都京兆府尹呈送关侍郎的。
    那这就耽误大事儿了。
    京兆府提醒吊胆几天，凉城知府能好过？
    知府不好过，知县能安宁？
    看着吧，这次回去他们要不被骂成狗才怪呢。
    “带回去，一定要严肃处理，不要光批评教育就行了。”所长很生气，“你不说我们不知道，这一说真吓死人，还顶替，你有那能力吗？”
    帝都的所长，那一家可不怕。
    老头道：“她能有个啥能力，谁知道咋当上押司的，我儿子比她有本事，就应该顶替。一个女人要那么高的位置干啥，再说，我都不认那女儿了，凭啥要照顾她的位置？那位置本就应该是我儿子的。”
    “算了，没必要跟这种蠢材说话。”礼部一个主事劝慰道，“那就辛苦你们了，等下章押司过来，打个招呼就把人抓回去，该关就得关，这不是一家一人道德上的事，这是给礼部的主要押司造成巨大困扰的、对一些紧急事情至少拖慢了一周的犯罪，关侍郎很关注这件事，办好了你们通过正常渠道汇报一下。”
    意思是关老师对老同学还算待见吗？
    府尹押司记住了这句话。
    章濛一过来，老太跳起来就动手。
    她说：“你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抢你弟弟的，抢你爹娘的，长大了不知恩图报，还变着法……”
    章濛脸很冷。
    她再感性这会儿也早死心了。
    就刚才，她妹妹还打电话责问她想干什么。
    “那就是个工作，你让给他又咋了？当初要不是你非去上学，现在你那个位子上的就应该是人家，你欠人家的，你这辈子都还不起。”那家伙在老家喊得山都快倒了。
    章濛就认识倒了一个真相。
    她欠这个国家的，没有帝国免费供她去上学她根本走不出那座大山。
    尤其走不出这个愚昧家的大黑山。
    但她的确不欠娘家一点情。
    她就说：“这个电话以后你打一遍，我让当地相关方面整你一次，你记着，我上学是国家供的，工作是国家提供的，在帝都有车有房，那也是我自己奋斗的。我唯一跟你们的关系，只有血脉了。但这点关系，这些年我一年几万加起来几十万，早就能买断了。从今天起你们是你们，我是我，你们谁再敢找我，我整死你们。”
    人要是太老实，真会被欺负。
    她这一发狠正好当地乡里派人去整顿他们。
    “我错了！”她那小妹回头又把电话打过来。
    章濛算是掌握了关侍郎的高招。
    先打服，让你认识到地球不靠你们踩动着转再谈其他的。
    有了这认识，老太想动手能打得到？
    “人我就不管了，道德上的问题，你们有什么办法就教育。违法犯罪的事情，法律怎么教育那就按规定办，回吧。”章濛暗暗给府尹押司使了个眼色说。
    这是她欠的人情必须自己承担。
    否则就成了关荫的人情了。
    人家没义务帮她管人情。
    礼部的主事提醒：“关侍郎对程序性的问题看得也很重的，你记着写个检讨准备等候礼部的处置吧。”
    万万没想到，章濛那弟弟一听竟然没开除……
    他觉着这次肯定能把章濛弄的丢工作。
    “她都几天没上班了，你们还不开除了她？”这家伙一跳三丈高抗议道。
    老头道：“就是，我们都这么闹了你们还对她不处分？”
    章濛愣住了。
    她心里那点情分随着这番话消失的一干二净。原来人家是打着要是儿子不能顶替她就让她也倒霉的想法来的啊。
    主事也愣住了。
    她原本对章濛很有些意见。
    你就是再有问题，工作也不能耽误。
    关侍郎手里的工作，交给你处理那是对你的培养。
    可你在干什么？
    主事们都嫉妒的位置，你居然如此不当回事儿？
    可这一次，她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垃圾原生家庭有多恶劣。
    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垃圾？这他妈还是人吗？
    “回吧，你是凉城人，跟那个穷山沟没啥关系。”主事同情地拍拍章濛的胳膊。
    章濛脸色淡然道：“从离开那个山沟我就不再是那里的人了。”
    她是凉城人，这一点什么时候都别改变。
    可她从现在开始，跟那个穷山沟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
    “回去写检讨吧，这是必须的。”主事道，“关侍郎让你亲自过来，估计也是为了让你死心。他性情刚烈，见不得这种嘴脸——就关大爷再恶劣也有改变的时候可这一家子完全没有改变的想法啊，回吧，忙你的。”
    章濛再没回头，只是一上车放声大哭。
    这时，她听到旁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安慰。
    她老公。
    手里提着点东西，还拿了个纸袋子。
    章濛既哭又想笑，这傻子竟还想给那帮人再带点啥东西。
    “咋说都是生你养你的人，就是个外人，至少上学之前你一天两顿饭人家给做的。”那家伙有点多愁善感，“我也不能让你真的没个亲随人对吧？”
    “回去吧，给他们啥东西都不值得，哪怕是笑脸。”章濛擦掉眼泪喟然道。
    她觉着自己其实也挺幸福的了，最穷的时候国家给了她上学的机会。
    现在，家里有这么一个胆小但也本分的好男人。
    工作上，还有一个精的跟猴似的老同学挺照顾她的了呢。
    那还需要啥？
    “就当是借她的肚子，来到这世上，回吧，以后我就是凉城人了，跟那个穷山沟不再有一丝一毫来往了。”章濛把她老公扯到车上。
    她打算在家里摆一桌酒，请老同学一家赏脸去吃一顿。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只自己过好了就可以。
    “我找下那些女大王，我遇到的情况，未必是最恶劣的，她们要有本事的话把这些破事拍成电影，世上受苦的女孩，不只是我一个人对吧？”章濛彻底转变了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