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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镇抚使
    时间在蝉鸣不休中度过了。
    一日,顾清欢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丝衫,打开小楼上的窗,趴在窗户上。
    夕阳的金光登时洒满小楼,落在陆白气喘吁吁的身上。
    一阵风从视野尽头的湖泊踏上征程,掀起浪花朵朵后,掠过金黄色的麦田,穿越果林,涌进小楼,一下子将顾清欢的丝衫,窗户纱帘鼓荡起来,在屋子转一圈后,又从东面出去,呼呼的朝远处去了。
    陆白恢复一些精神。
    他抬头看了看顾清欢,见风把她的长发吹起,如帘如瀑,把薄如蝉翼的丝衫贴住身子,让凹凸有致的曲线纤毫毕现。
    陆白起了身,仰头痛饮一口酒,走到顾清欢身边,望着窗外,“你在看什么?”
    顾清欢把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手托着腮,痴痴望着外面山河,“看山,看景——”她想把这一切牢牢记在心里。
    有些悠闲的时光,一旦过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于是,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握住手中沙,盒中阳光,拼命把一切美好挽留下来。
    陆白理解这个感觉。
    他一直觉得,人生是一个一往无前的旅程,一旦离开某些地方,就再也回不来,全成了记忆,所以他对于离别总是恋恋不舍。
    每次离开,就感觉一段旅途结束了,某段生命终结了。
    “既如此,我们更应该把享受当下才是。”陆白一笑。
    如此光阴,不可虚度。
    于是,陆白轻轻地撂起薄如蝉翼的丝衫,轻而易举的授人以柄,而俩人来日方长,早已知根知底,顾清欢只是纤长睫毛抖动一下,然后就望着斜阳了。
    不一会儿,她回头擦了擦陆白身上的汗。
    陆白饮一口酒,望着空无一人的山林田野,天很蓝,地很广,阳光很暖,湖面如一面镜子,把百鸟归林的影子留在刹那的时空中。
    陆白又饮一口酒,有骑马纵横天下之志。
    斜阳下的小路上,出现一个身影。
    她穿了一身绿衣裳,提着篮子,沿着山路拾阶而上,目不斜视,只望着脚下的路,在走到果树下时,她摘了几枚果子,在山泉流下的清澈渠水中清洗干净后放在篮子里,继续往前走,又站在枣树下,踮起脚尖摘了一些红艳艳的枣子在河边洗净,依旧放篮子里。
    忙罢这些后,她绕过果林,一座位于半山腰,被竹木环绕,白墙黑瓦的院子出现在面前。
    院子面前青石板铺就的平台上落了叶子,有几只鸟儿在树上清唱。
    芸娘听了一会儿,推门进了院子,把手洗了,又把水果洗一遍,装盘,又沏一壶茶,全部放在一张托盘上,托盘放在一旁备用。
    她接着去准备洗漱的水,备好以后,端着到了小楼上,“夫人。”
    门打开了。
    顾清欢正在梳理自己的头发,额头上还见汗。
    陆白坐在窗户上饮酒,穿了一袭单薄的衣衫。
    芸娘低着头走进去,把盆放下,从盆中绞出脸帕,递给顾清欢后退出去。
    不一会儿,她把果盘端了上来。
    这时,陆白已经擦洗完毕了,把空酒葫芦递给芸娘,接过她手里的茶。
    “大人,城主府派人过来,请您过去商量举人参加明年春闱会试的事儿。”芸娘低着头说。
    “会试?”
    陆白放下到了唇边的茶盏。
    因为山高路远妖怪多的缘故,举人进京赶考时,都由锦衣卫护送去。
    “杨凉亭还有会试的资格吗?”他问。
    杨凉亭毕竟进过牢房,差点秋后问斩,陆白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资格。
    “他是一桩冤案,只要人没死,就能进京赶考去。”顾清欢说。
    不过,她问芸娘,“他在书院表现如何?”
    芸娘回答:“于双姑娘说,他在书院不排斥学院的课程和理念,但有一些不适应——”
    顾清欢点下头,“不适应就对了。”
    这杨凉亭又不是天才,岂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适应陆白的那些奇思妙想?
    陆白从窗户上下来,把茶盏递给芸娘,径直去换衣裳,“这位城主难得有一桩能干的事儿,我去看看。”
    他穿了一身宽袍,人如云,顷刻间破空到小楼外,又风一荡,往远处去了。
    顾清欢饮一口茶,“把床单换了吧。”
    芸娘答应一声。
    陆白到城主府时,西厂公公左青也在。
    他们见到陆白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城主脸冷冷的,一句话也不招呼,左青则是冷冷的点了点头。
    陆白不以为意,不客气的坐下后,说道:“议事吧。”
    说是议事,却是让陆白拍板决定而已。
    陆白若不拍板,他们议再多的事,也出不去这城主府。
    “陆千户,明年二月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了,晏城山高路远,应当早日启程才是。要知道,这春闱是朝廷的大事,若耽误了朝廷选拔人才,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吕城主冷冷地说。
    陆白一脸无所谓,“既如此,就传下去,咱们半个月后启程。”
    正好,他要去京城寻怜儿,顺道可以把他们护送到京里。
    陆白拍了板,就无人说话了,城主府一时间安静下来。
    陆白站起身,“没事儿了吧,没事儿——”
    “陆千户——”左青站起身,似想拦他。
    陆白回头饮一口酒,“有事?”
    左青看吕城主一眼,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讪讪一笑,“再坐会儿,再坐会儿,咱们叙叙旧——”
    陆白乐了,“咱们有什么旧可叙的。”
    见他又饮一口酒,城主阴阳怪气道:“在议事时公然喝酒,成何体统?”
    陆白懒得理他。
    他刚要往外走,忽见东厂提督沈一行领几个小太监走过来,“陆千户留步——”
    陆白停下,一脸疑惑。
    这沈一行在晏城就是养老的,平日里很少出来,今儿来干什么?
    陆白不由地看向他右手托着的黄色布帛。
    沈一行迈步走进来,环顾四周,笑道:“既然诸位都在,就省的杂家再让人去请了,诸位,圣旨到了,接旨吧。”
    陆白刚才还在嘀咕不会是圣旨吧,想不到还真是圣旨。
    他又退了回去,同吕城主等人站定。
    吕城主和西厂公公左青对视一眼,脸上有喜色,看向陆白时幸灾乐祸。
    陆白理解。
    他们把状告了上去,一个告以下犯上,一个告干涉盐务,估计还告发了陆白贩卖私盐,言而总之,他们觉得陆白要倒大霉了。
    陆白笑了笑,又饮一口酒后,把酒葫芦挂在腰上,站在自己位子上。
    见众人站定,沈一行笑呵呵的打开圣旨:“奉天承运——”
    三人急忙躬身。
    陆白还是挺喜欢南朝这一点的,跪天跪地跪父母。
    唯有皇上代表天子,举办祷天等仪式时百官须跪拜外,余下的皆躬身而不行跪拜礼。
    不知道这规矩谁定的,陆白要给他点个赞。
    在念了客套话后,沈一行宣圣旨到了关键处。
    吕城主和西厂公公左青,一脸期待,然而第一句话就让他们的笑容僵住了。
    圣旨没有如他们所愿的申饬陆白,反而先夸陆白维护晏城秩序有功,又夸陆白练功勤恳,实乃朝廷大幸。
    于是,水到渠成的,在吕城主和西厂公公左青的错愕中,陆白被提拔为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
    “呃——”
    说实话,陆白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当南镇抚司镇抚使。
    然而,圣旨还没完,在说罢陆白后,又提到了西厂公公左青,圣旨上着实申饬他一番,譬如办事不利等等,最终决定解了他盐监司的职务,同陆白一同回京。
    至于吕城主——
    哦,对了,他是代城主,听圣旨的意思,皇上没打算让他转正,依旧让他继续代理城主一职。
    哈!
    这下轮到陆百白幸灾乐祸了。
    沈一行宣读完毕,把圣旨和尚以后,扫视众人,见他们在沉思中,轻咳一声,“诸位,接旨吧。”
    三人醒悟,道了句谢皇上后,把腰直起来。
    沈一行笑眯眯的向陆白走过来,“陆千户,恭喜呀。”
    陆白接过圣旨后,笑呵呵的谦虚一番,顺便回头招呼吕城主和左公公,“城主大人,左公公,走,今儿我请客,咱们去喝个痛快。”
    左公公脸冷冷的,一声不吭的走了。
    吕城主阴着脸,“谢陆千户了,我身子骨不适,就不去了。”
    “要叫陆镇抚使。”陆白笑呵呵的纠正他。
    “哼!”
    吕城主客也不送,直接回后面去了。
    沈一行对这些视而不见,对陆白道:“陆镇抚使,应该的,应该请客!”
    他倒是很积极。
    得!
    陆白就请他吃一顿吧。
    正好,他马上要去京城当差了,可以问一问他京城里的一些事。
    陆白酒足饭饱后,哼着小曲儿回到了陆府。
    顾清欢没睡,而是靠在窗台上,望着远处的月与湖在发呆。
    芸娘在旁边伺候着。
    陆白升任务南镇抚司镇抚使的消息早传回来了,但顾清欢并没有很高兴。
    “你在千户位子上呆一年多了,位子往上提是迟早的。”
    顾清欢递给他一杯茶,让他醒醒酒。
    但顾清欢预想中的提拔,应当是先升指挥。指挥同锦衣卫指挥使就差了一个“使”,但差别还是很大的,指挥是几个卫所千户的上司,再往上有都指挥使,然后再往上当镇抚使,再往上才是锦衣卫指挥使。
    现在陆白从千户,一步到了镇抚使,听起来是耗子绑在火箭上,高升了;而且,按照锦衣卫的境界和官职对应的制度,指挥练气境,搬山都指挥,破空镇抚使,洞玄指挥使,陆白现在境界在破空境,当上镇抚使,很合适。
    然而,这是南镇抚司的镇抚使。
    南北之差,天差地别。
    北镇抚司有自行检查,逮捕、刑讯、处决、除妖的权利,上监百官,下查百姓,而且直接听命于皇上,权利很大,是真正的天子亲军。
    自古以来,锦衣卫指挥使或兼任北镇抚司镇抚使,或曾任北镇抚司镇抚使。
    而南镇抚司就不一样了。
    南镇抚司的指责主要对内,负责锦衣卫的军纪,法纪,权力不大。
    一般在北镇抚司犯了错,但又不是大错的锦衣卫会被调到南镇抚司,虽然职位不变,还是千户,或百户,但地位其实天差地别。
    当然,最最最最关键的是,南镇抚司低北镇抚司一头不说,还没什么油水。
    让去当这个镇抚使,顾清欢觉得还不如去当指挥。
    顾清欢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或许就是皇上,太后和国舅这帮人,想利用陆白彻底整顿一下锦衣卫。
    然而,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陆白作为南镇抚司镇抚使,即便想查案子,查明了案子,查出了锦衣卫里的蛀虫,他的顶头上司——锦衣卫指挥使也会把案子按下来。
    让锦衣卫自查问题,往往等于没有问题。就和让学生自己批改作业的成绩有水分一样。
    陆白笑了笑,他当这么多年锦衣卫了,当然知道这些。
    旁的不说,他在百户所时,还干过查锦衣卫案子的活儿呢,而且那是他至今为止没有破获的案子,因为那案子的凶手就是陆白。
    但只要能查案子,陆白觉得当南镇抚司的镇抚使也不错。
    锦衣卫乌烟瘴气,案子想来不少,他只要能查出来,就有办法让锦衣卫指挥使按不下去。
    顾清欢见陆白既然只要能破案子就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她也相信,在南镇抚司待不了多久,陆白就会再被提拔的——一个在南镇抚司的剑,为八大派伤不了多少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陆白他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一道圣旨打乱了他们很多计划。
    在这个月,陆白去不了京城寻怜儿了,至少得再等两个月,好让陆白有交接的时间。此外,白狼帮,顺风货栈的安置和未来发展,中山谷何去何从,陆白如何布置锦衣卫,从而保存他在晏城的改革和努力,这些都是要赶快搞定的。
    既要快,而且还不能太乱,要把所有事情考虑周全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晏城是陆白的发家之地,是陆白在前面闯荡的大后方,是白狼帮和丐帮的大本营,陆白不能让这些功亏一篑。
    “看来,得把二哈和红太浪着急起来。”陆白说。
    作为一大一小两位妖王,他们在旷野的统治就是陆白的底牌。但凡晏城有什么不撤,顺风货栈,钱庄,浩气门弟子等等,可以撤出晏城,去往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