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同床后的第一个早晨，林谨言从沉睡中醒来，看了看身边的姑娘，恍惚间意识到，天天跟对方睡在一起，其实也未必是一件多舒服的事。
    倒不是说对方睡觉有多不安分，而是这姑娘老喜欢在睡梦中抱着他，还经常把半边身子都搭在他身上，压得他呼吸难受。
    他试过小心翼翼地把对方推开，结果没过多久对方又会凑上来，就好像是睡梦中还开了自动寻路的功能，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他。
    原来他隔三差五地跑来跟对方睡觉，内心的满足感远远高过了不适感，也就暂时还意识不到这个问题。但是如今正式开始同床睡觉，他一想到，以后可能每天都要被对方当成毛绒玩具抱着，一阵无力感便无可避免地袭上了心头。
    这种情况虽然还远远谈不上麻烦，但确实会让他感到些许不适应。
    他也只能期望以后能慢慢习惯下来。
    至于跟对方提一句这件事……
    自家宝宝睡觉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嫌弃的话？
    他伸手挠了挠这姑娘白皙精致的下巴。
    方棠感觉有点痒，搭着他胸膛的小手无意识挥动一下，随后又砸吧着嘴拱了拱脑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继续睡觉。
    “宝宝醒了吗？”
    林谨言轻声询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越来越能睡了……这也算是暴露本性吧？’
    他想到对方第一天住进这间屋子，也是睡到很晚才堪堪被他叫醒起了床。
    如今这样，只能算是回归了对方本来的面目。
    再说得远一点……情侣相处，本就是逐渐卸下伪装、展露自己本性的一个过程。
    他很欣慰能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这是对方心灵愈加敞开的一种证明。
    或者说，这才有夫妻的感觉。
    林谨言小心抬起女孩的胳膊，抽身下床，想了想，又将自己的枕头移到对方胳膊底下。
    睡梦中的方棠不疑有他，直接抱住枕头继续睡觉。
    林谨言抿嘴笑了笑。
    听说睡觉时喜欢抱着东西的人，内心深处都缺乏一种安全感。
    他不怎么相信这种说法。
    不过看着此时模样恬静的女孩，他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异样感。
    ……以后还是得多关心一下这方面的问题才行。
    收敛思绪，林谨言穿上拖鞋，打开卧室房门，悄悄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早上八点，他照例想做两份早餐……就当是磨炼自己的心性。
    这次不加蛋，喝杯牛奶就行。
    刚走到厨房门外，就听玄关处传来了门铃声。
    林谨言上前用猫眼瞅了一眼，微顿两秒，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伸手打开大门。
    “方叔叔，您怎么来了？”
    “正好有空，过来随便看看。”
    方敬文手里提着两份早餐，抬手示意了一下，“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睡懒觉，想着应该还没吃早饭，就给你们买了点小包子还有两杯豆浆，趁热吃吧。”
    “谢谢方叔叔。”林谨言伸手接过，名表自己这是沾了方棠的光。
    人家父亲想要表达一下多年未能展现的父爱，他只是顺带被关照的那一个。
    “你们这里还挺难进的，要不是到楼下的时候刚好有人出门，估计我又得在楼下等着你们开门了。”
    方敬文走进门，换上林谨言准备好的拖鞋，“不过这样也安全一点，住着放心。”
    “嗯，是这样。”林谨言笑着点头回应，又顺势询问，“要不我去帮您拿张门卡？”
    “不用，我又不常来，费那工夫干什么。”
    方敬文摆摆手，探头朝客厅沙发处扫了一眼，“方棠呢，还没起床吗？”
    “她一到周末就得忙着研究食谱拍摄视频，一直都挺累的。”林谨言把他领到沙发边，放下手里的早餐，“您先坐着，我去叫她起床。”
    “不用，就让她睡着吧。”方敬文抬手阻止道，“你们平时学业那么辛苦，周末确实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才对。”
    作为一名不称职的老父亲，他分外珍惜如今跟女儿之间的和谐关系，不敢做出太多让对方不愉快的事。
    突击检查已经算是极限操作，随后绝对不应该再继续强势下去。
    溺爱就溺爱吧，反正女儿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轻易被他影响。
    “那您看会儿电视，我先去洗漱一下。”
    林谨言打开电视，将遥控器递给对方，转身走进卫生间，匆匆洗漱了一番。
    洗完后，他没有急着出门，而是取出手机，给卧室里的方棠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那边的方棠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你爸来了，赶紧收拾收拾起床！”林谨言直奔主题。
    “啊？”方棠有点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他就在客厅看电视呢，赶紧的。”
    林谨言低声催促，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记得穿保守一点，别不穿内衣、耷拉着衣领就跑出来，还有……今天就尽量别邀请你爸进卧室了，不然看到我们俩的东西放在同一间卧室，心里可能会不舒服。”
    “哦……”方棠懵懵地应了一声，停顿片刻，又傻傻问道，“他就客厅吗？”
    “……”林谨言沉默两秒，屈指揉了揉太阳穴，“你先洗完脸再跟我说话吧。”
    “等会儿我要不要装作不知道他在这里的样子？”
    “你自由发挥，别问我。”
    “唔，那我还是装一下吧。”
    “行了，就这样，我挂了……”
    交流完毕，林谨言收起手机，转身走出卫生间。
    方敬文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看到林谨言从卫生间出来，他连忙招招手：“来来来，赶紧吃包子，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他就自己从袋子里捏出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林谨言：“……”
    那是给方棠准备的早餐吧？
    就算等不到方棠起来吃，现在先放到一边，等方棠起床了再加热一下不行吗？
    方棠的这个老爸……还挺朴实的。
    林谨言默默走到沙发旁，跟随对方捏出包子吃了起来。
    随后的十分钟，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闲聊，话题基本围绕着学业、视频和方棠这三方面展开，且多数情况都是方敬文“问”，林谨言“答”，很符合长辈与晚辈的相处模式。
    总得来说，两人的交流虽然谈不上有多欢乐，但也绝对不算严肃，整体氛围比较轻松，基本出不了什么意外状况。
    十分钟后，方棠打开卧室房门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套长袖加长裤的睡衣，衣领、衣袖被打理得颇为整洁，头发高高盘起，鬓角垂落的发丝十分整齐，面目清秀且精神，看着特有贤妻良母的气质。
    “爸，你怎么来了？”她没有装得很惊讶，也没有装得理所应当，总体表现恰到好处。
    “哦，起来了？就是过来看看，顺便给你们带了两份早饭。”
    方敬文看到女儿出门，神情微动，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包子，想要塞回袋子里，又觉得不合适，犹豫两秒，最终还是送进了自己嘴里，“来吃包子，还有点余热。”
    “……”方棠看到男友跟老爸和谐相处的场景，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你们这都快把包子吃完了吧？”
    “没有，这儿还有六个呢，应该够你吃的了。”方敬文连忙伸手把袋子盖上，示意自己不会再吃。
    一个看起来相当靠谱的中年人，其行为却开始变得越来越不靠谱。
    或许这也算是在自己女儿面前的暴露本性。
    “不够也没关系，一会儿我们自己蒸两个包子。”
    一旁的林谨言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豆浆，插入吸管，“洗漱了吗？洗漱完了就过来吃吧，小包子味道挺不错的。”
    “嗯。”方棠应了一声，上前在两人中间坐下，伸手接过豆浆，“你们聊多久了？”
    “方叔叔刚到没几分钟，聊得不多。”
    林谨言实话实话，随后站起身，打了声招呼，“我去蒸几个包子，都是我们俩自己做的，方叔叔也可以尝尝。”
    “哦？你们还在家自己做早饭？”方敬文有些惊讶。
    “有空就随便做做，天天在外面吃也不划算。”方棠吸了口豆浆，笑着解释道。
    “哦……”
    方敬文拖着长音回应，见林谨言已经走进厨房，便稍稍压低音量，肃然问道，“在这里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啊？”
    方棠捏起一个小包子，刚想塞进嘴里，闻言又停下动作，“挺好的啊，在家休息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有人唠叨我，平时一些体力活都有他帮着做，感觉很轻松。”
    “轻松就好，不过也不能太放纵。”
    方敬文点点头，瞥了眼卧室的方向，随口问道，“你们现在应该还是分开睡的吧”
    “……”方棠将包子塞进嘴里，面色十分平静。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虽然这事被揭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终究还是要点脸面的。
    一个刚刚成年没多久的女孩子，毫无防备地跟男生睡在了一起……
    “不然呢？”方棠若无其事地吃着包子，随口反问一句。
    “没事，就随便问问。”方敬文笑笑，抬起下巴朝厨房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你们平时上学的时候，应该不会回家自己做饭吧？”
    “有空会做，不过基本上都是在外面吃。”
    “嗯，在外面吃就行了，别整天都忙忙碌碌的，太辛苦了。”
    “也还好啦，我一般都是把烧菜做饭当休闲放松的活动，没觉得有多累。”方棠摇头笑道，“而且我还要拍视频，平时烧菜肯定是少不了的。”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方敬文也不想过多地纠结这个问题，想了想，转移话题道，“你现在是什么菜都会烧吗？”
    “家常菜基本都会吧，不会也可以学，烧出来的味道不会差太多。”
    说到这儿，方棠忽然察觉到对方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心中微动，问道“中午要留在我们这里吃饭吗？”
    “好的，我正想尝尝你的手艺。”方敬文笑着点点头。
    方棠：“……”
    老一辈的人不是流行客气来客气去的吗？
    怎么她才说了一句，对方就直接答应下来了？
    想到自己卧室里那些属于林谨言的东西，她心里就一阵紧张，连忙挪到对方身边坐下，表面亲近，实则监视，不想让对方到处乱跑。
    方敬文见状，只以为是女儿想跟自己亲近，心里还有些高兴。
    不出片刻，林谨言从厨房走了出来。
    方棠跟他说了方敬文中午要留在这里吃饭的事。
    “挺好的啊，前几天我们还在想着请您过来吃饭的事呢。”林谨言笑道。
    “是他提的，不是我提的。”方棠补充道。
    “哦……”方敬文若有所思点点头。
    对于女儿的这个男朋友，虽然他心里依旧有些不爽，但也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自从上次从这里离开后，他偶尔也会逛逛o站，观看两个人发的那些视频。
    看得越多，他就越觉得林谨言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很出色。
    出色得有些惊人。
    有时候，他甚至都会怀疑，自家女儿究竟能不能配得上人家。
    抛开对方抢走了他的女儿不谈，他是真的很欣赏对方这个人。
    念及于此，他长呼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
    “你们过年打算在哪里过？”
    “过年？”方棠跟林谨言对视一眼，摇摇头，“现在谈这个太早了点吧？我们都还没考虑好呢。”
    “现在考虑也不算早……既然你们都在临安，到时候不如就来我这边过吧。”方敬文看着两人。
    “去你那里……你不是要回去陪爷爷奶奶过年吗？”
    “我说的就是去你爷爷奶奶那里过年。”
    “……”方棠抿了抿嘴唇，抬手指着林谨言，“那他……”
    “也一起去。”方敬文接道。
    “唔……”方棠咽下一口唾沫，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让林谨言跟着去她爷爷奶奶家过年，那岂不是相当于要向所有家人、亲戚承认对方的身份。
    这样一套流程下来，就跟半个订婚差不多了吧？
    订婚……
    她有点恍惚。
    这也太快了一点。
    她还只是宝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