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骗我。”
傅青青半点迟疑都没有,就认定傅琼所言是谎话。虽然她没有经历过上一次仙界黄泉大战,也没有继承傅白的记忆。但是,眼前这个人,让她大师兄遭了那么多罪,受了这么多苦,现在居然还胆敢说他在救傅白。
这一定是谎言。
“你先别急着把我说的话都当作假的。”傅琼衣袖轻轻一挥,一股赤红的龙息绳子般缠上小师妹的身体,他用手牵住“绳子”的另一端,又往水中亭的方向走。
“你——放开!捆着我做什么!”
“为了方便。你太不听话了,想和你好好聊一会儿真难。”
傅青青好不容易从亭子里走到岸边,这么一折腾,又重新回去。她被按住肩膀,不得不坐回榻上。傅琼则坐在她对面的圆凳,在半空中招了下手。亭子下面的水忽然传来异响。傅青青低头看去,一个沾满了水草和淤泥的人形从里面爬上来。
它那双黑乎乎的手攀住栏杆,触碰到的地方都留下了深深的泥痕,还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腥气。傅青青双手被束缚,没办法捂住鼻子。她紧紧皱着柳眉,咬住下唇,压制呕吐的欲望。
那个看不清相貌的“泥人”跨过围栏,湿漉漉地走到傅琼面前。傅琼打了个响指,奇迹出现。之前还被淤泥糊住的怪物摇身一变,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襦裙,乌发用一根木簪随性挽起,手中的银茶壶一提,为傅琼倒了一杯茶。
之后,又给傅青青倒了一杯,两手捧着递到她面前。
傅青青别过头,不肯喝。
“放心吧,没毒。”
傅琼喝得自在。他又一挥手,让那个白衣服的女子退到一边,笑吟吟地望向傅青青。
“你到底要说什么!”
傅青青用力挣了两下,绳子一动不动,她也就放弃了,不再浪费力气。
“唉,要说的可长了。看你的样子,是半点没有继承傅白的记忆啊。不然我还可以少费口舌。”
“让你失望真是不好意思啊!”傅青青怒瞪着他,“有话快说!”
“别急啊,我想想从哪里说起比较好。你现在被仙界的人洗脑洗了不少,对我和傅白的事好像有所误解。”
“有什么误解?你掀起叛乱,伤害我大师兄,难道这些事都是没发生过的吗?”
“那你晓得,我为何要掀起叛乱吗?”
“我——”
傅青青语塞。
看见小姑娘说不出话来,傅琼微微笑了。在面对傅青青时,他的表情很安闲柔和,这样的神态让他和傅白看起来更加相像。偶尔晃神的功夫,傅青青甚至无法分辨出他和傅白。
仙人们说,傅琼在堕天之前,和傅白一样,是端方君子,无瑕白璧。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曾经对你说过这个秘密,我和傅白,并不是纯粹的凡人。在我们身上,流着一半魔族的血。”
傅青青的眼睛一眨,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傅琼说了什么。等她意识到后,她震惊地睁圆了眼睛。
“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我们兄弟两个,是人和魔的后代。我们的父亲是人,母亲是魔族。”
“为何我从未听师兄说过……”
“别说傅白本人,任何一个知道内情的仙人,都不可能对你说这件事。当初傅卿为了给傅白隐瞒出身,可是换过不少仙人。那些人都是和傅白一起封的仙,对傅家当年的秘辛多少知道一些。早期的仙人远没有现在这么宽容。傅白有实力是不假,但他的身份注定要让他饱受非议。”
“如果这样来说,你和我师兄的处境不也一样?你们可是双生子。”
“我吗?”
傅琼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一只手撑住头。
“我和傅白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多顾忌,想如何,就如何。哪怕傅卿也管不了我。那些仙人不敢说我什么的。只有傅白……”
傅琼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把茶杯放到石桌之上,起身抖抖衣袖,整理一番后,来到亭边,面朝一池污浊的水。
“我还是先聊聊封神前的事吧,说到我们的血脉,就没办法不说起这段。我和傅白在傅家长大,母亲早逝,父亲对我们十分苛刻,只把我们兄弟,当作击退黄泉界的武器。说起来,这也是我们之所以诞生于世的原因。”
傅青青是孤儿,没有父母。她感受不到父母亲情,但对于傅琼这种冷漠的态度,也有些不解。
“这话从何讲起?你的父母难道不是因为相爱才生下了你们?”
“相爱……”傅琼背对着傅青青,女孩看不见他脸上讥讽的笑,“倒不如说,我的母亲是被傅明捷那个男人给骗了。”
当年的傅家是人界大族,黄泉来势汹汹,人界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傅明捷作为年轻的傅家家主,压力比天大。当时人界已经开始有人学会了使用灵力来对抗黄泉,但依然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在几乎看不到任何出路的时候,一个魔族的女子出现了。
“傅明捷在一次大战后负伤,幸亏躲进山里,被一名陌生的女子所救。这个天真的姑娘照顾了他很长时间,直到他病愈。待他伤好之后,承诺要带着那名姑娘回家。那姑娘单纯,就跟了他走。等她生下一对双生子后,才幡然醒悟,原来傅明捷想要的,只是人魔混血的后代。这样的孩子能够使用魔的力量,还要比纯血统的魔更容易操控。
“生下两个孩子后,女子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也不再被允许随意出入自己的房间,郁郁寡欢直至死亡。而那两个孩子一直被关在窄小的柴房。傅明捷哄骗他们,如果他们乖乖听话修炼,就可以很快见到母亲。后来两兄弟中的弟弟率先知道了母亲早已离世的真相,母亲是被精神折磨至死的。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为了见到自己的骨肉,无数次反抗过,却一次一次被压制。知道了母亲死亡的残酷事实后,弟弟没有放弃修炼,继续在傅明捷那里忍耐。”
“这是为何?”傅青青不明白,“就算你年纪小,功夫不到,自己逃出去总归能做到吧?”
傅琼自嘲地笑了,仿佛在隔着遥远的时空,讥讽那个无知的自己。
“因为傅明捷说,这样可以做,可以让他的兄长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