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叙看着摩托车后座，头一次蹙了眉。
    乔亦溪拍了拍后头的座位：“赶紧的，来啊。”
    周明叙还沉浸在一种无可名状的感觉里，感觉一时有点复杂，讲不太清楚。
    谁带谁？
    一个小姑娘，带他一个男的……开摩托？
    乔亦溪似乎也感受到他的踌躇，手指拢着长发拂去一边，扣好头盔搭扣。
    “怎么，看不起我们女司机啊？”
    他启了启唇，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
    “那就是不相信我能开？”她给他打安神针，“我真的会开，不用害怕。”
    ……倒也不是害怕。
    乔亦溪：“你是不是觉着我是个马路杀手，紧急时刻会用脚刹车的那种？”
    “不是。”
    “那上车。”
    “……”
    “上啊，刺激战场的四轮车我不会开，这俩轮子的车我还玩儿不转吗。”
    少女启动摩托，调了个头停在他面前，声音清亮，飒飒英姿。
    “……”
    后来周明叙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上车，大概是因为她目光太坚定，那股子倔气也被激出来，好像他不上车就是不信任她。
    在被她载和可能被她撞的权衡下，他选择了前者。
    她的开车技术不算顶好，但也不算差，偶尔带他穿行在汹涌车潮中，少女会稍微起身一点，迎风安抚他。
    “没关系，不要害怕。”
    周明叙额角跳了一下：“我没在怕。”
    乔亦溪只知道大概方位，到了附近的时候想问问他具体在哪，结果远远看到有一群人，举着耀目的红色横幅站在门口台阶上——
    【热烈恭迎绝地欧皇周明叙莅临省实验同学聚会！】
    她停车，回身跟他说：“绝地欧皇，到了。”
    很显然周明叙也看到了，他叹息一声，揉了揉愈发酸胀的太阳穴，无语道：“傻逼。”
    马期成看到周明叙下车，高高兴兴地跑下来恭迎：“我靠，你为了及时赶到还叫了摩的啊，太让人感动了吧。”
    又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在摩的女司机都这么漂亮了？”
    周明叙：“不是摩的。”
    “那是干嘛的？”
    乔亦溪看他们开始聊天了，想着刚刚是路过了一个公园，她可以顺便在里面练一会滑板，如果周明叙这边结束得早，她还能带他回去。
    毕竟人家也接过她两次了，出于怎样的人道主义，她还还人情也正常。
    于是她问周明叙：“你们大概几点结束？”
    周明叙蹙了蹙眉：“还不太清楚。”
    “那你觉得差不多了跟我说声，我看有没有时间……”
    她话还没说完，马期成一惊一乍叫嚷开：“卧槽，这声音——小乔妹妹？！”
    乔亦溪点了点头，转向周明叙：“到时候再给你发消息吧，我先去公园了。”
    她调了个头往公园入口开去，还能听到马期成不敢置信的嗓音。
    “小乔妹妹开摩托送你？？”
    ……
    乔亦溪进了公园，把摩托锁好，给朋友发了消息，说自己过会去还车。
    然后她拿出绑在后面的滑板，就地开始练习。
    她顺着公园晃悠了两圈，沿途有人在拍vlog，顺便把她也拍了进去：“遇到在玩滑板的小姐姐，很少看到女生玩这个，好新鲜。”
    练了会，她也觉得累了，一看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又进了游戏，玩了两局之后发现周明叙也在打，观战了一会，看到他们吃鸡了。
    她这才给他发消息：【结束了？】
    她时间卡的挺准，周明叙正好在看手机：【还没有。】
    乔亦溪：【大概还有多久结束？】
    周明叙：【半小时吧，怎么？】
    乔亦溪：【顺道跟你一起回去，刚好我也要还车。】
    他说：【不用，你可以先回。】
    她过了会才说：【没事儿。】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先回，还是接他也行？
    这个问题在散场时找到了答案。
    一行人从包间内走出，不少男生喝了酒，走路晃晃悠悠的，周明叙不想跟他们挤，是最后几个出去的。
    “郑和今天没来太遗憾了，错过一出好戏。”一出去，马期成就跟他挤眼睛，“乔妹妹还来接你吗？”
    有人在一边起哄：“就是，我也想看叙神被人带，刚没看到啊。”
    醉醺醺的男生们也加入了讨论。
    “怎么，叙神有妹子来接？”
    “我就听说一个好看小姐姐送他来的，哎，周校草名不虚传，走到哪都是芳心收割机。”
    马期成撞周明叙手臂：“刚刚可是有人找我要乔妹联系方式，我没给哦。”
    周明叙看门口也没人，觉得她应该先回去了，心下歇了口气。
    “不用等了，我自己回。”
    “不会吧，”马期成左右乱看，“人没来？”
    这时候才有摩托声姗姗来迟，自黑暗处一路驶到周明叙面前。
    乔亦溪停了车，身子一侧，笔直纤细的足尖斜斜点在地面上。
    纯黑直筒裤下的线条流畅漂亮，脚踝白皙，带着一股港风轻慢散冷的气质，又很好看。
    少女扬手打了个响指，眸光被夜熏得稍亮：“这儿。”
    ///
    “你不知道，昨晚我们学校群都快炸了哈哈哈，我看他们一个二个超亢奋，主要还是有人拍了照。”
    第二天吃鸡的时候，马期成还在连麦里疯狂回忆乔亦溪开摩托的事。
    傅秋跟着道：“我也听说了，昨天还看了截图。周明叙在群里吗？”
    马期成：“他肯定不在啊，我们叙神怎么会加学校八卦群这种东西。”
    周明叙没说话，单枪匹马潜入敌营，站在高点把一个房区的队全给端了。
    马期成看着左上角不断减少的剩余人数，还在闲聊：“别说他们，我都不能想象这么猛的周明叙有朝一日会坐在妹子的摩托车后座，不过那个照片拍得还挺带劲，俩人都帅。”
    过了几分钟，周明叙收到了微信消息，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震。
    马期成：“啧，小乔妹妹又给发微信了？”
    傅秋：“不是，是我发截图给他。”
    周明叙进了屋子，一面端枪架着对面的空投，一边打开微信。
    里面是学校最大的八卦群的记录截图，首先是某不知名人士发了张照片，并道：【猜猜后座是谁，猜对没奖。】
    照片是在漆黑夜色中拍的，前座乔亦溪的长发被吹得四下飘摇，后座的周明叙低着头，正在蹙眉扣头盔搭扣。
    即使这是无奖竞猜，但因了主角里有个风云人物，所以话题很快就热了起来。
    【周明叙吧……？】
    【他昨天是去了同学聚会，我作证，我还看他吃了好几把鸡，操作贼6。】
    【如果别的男生被女生载，我肯定觉得好弱，但是这个人是周明叙，所以坐摩托车后座都超man帅有型，嘻嘻^^】
    【绝了，戴头盔也好a，一股顶级信息素的味道。】
    渐渐，有人聊到乔亦溪：【没人扒前面的女生是谁吗，能载周明叙诶。】
    【不太清楚，看起来像禾高的一个提琴甜心，但那个妹子有梨涡。】
    【好帅，想嫁。】
    【醒醒吧，周明叙不会娶你的。】
    【不是，我是说想嫁这个小姐姐。】
    周明叙愈看心情愈复杂，好像活了快二十年，某种男人的尊严……被挑衅了。
    以往围着他的热门话题也有很多，譬如运动会只是跑了个接力，却引来大半个赛场的女生去观看助威；又或者是看他打了一局游戏，感慨他惊人的操作；更或者毕业典礼收到了最多的花和徽章……
    就连打游戏都是冲在最前的硬气击杀王，哪有被女生载上热搜的理儿。
    “乔亦溪，好神奇一女的，”就连马期成都在感慨，“第一次见有人和周明叙站一起，却没有被他压下全部光环的。”
    马期成刚说完，就挨了对面山坡上的一梭子枪子：“操了，谁打你爸爸？”
    “打得好，”傅秋在一边腾空拍巴掌，“让你胡说，打死你。”
    “……”
    打第三局的时候，周明叙感觉身边好像无声无息地多了个什么。
    他偏头一看，乔亦溪已经搬了个板凳坐在他身边。
    疑心是自己眼花，周明叙又看了她两眼。
    乔亦溪捧着苹果片开口：“阿姨说你打完这把出去吃饭。”
    看来是乔母又来打牌，她顺便来这吃饭的。
    周明叙点了点头。
    乔亦溪就在一边看他打，这种直接观看和观战不一样，她甚至还能听到他耳机里传来的各种音效。
    平时她都顾着自己，现在才发现他打人是真的猛，但不是那种愣头青的瞎冲，他有自己的战术。
    他在好好打，马期成他们时不时飚骚话，打到最后居然还吃鸡了，乔亦溪真是深深感受到周明叙在队内的重要性。
    他收局后刚好开饭，两个人出房间上了餐桌。
    吃饭的时候周母说起来：“是不是快开学了啊？”
    “嗯，9.3去报道，我打算提早一天去。”
    “那明叙也提早两天去好了，毕竟那么多东西要收拾呢。”周母说。
    ///
    九月二号那天，乔亦溪吃过午饭，准备慢吞吞地往学校出发。
    乔父乔母陪她一起，她背了个包拉了个行李箱，下楼时电梯打开，正好碰上了周明叙和周母。
    两位母亲一拍即合：“那一起去学校吧！”
    出了小区门，拐角处新开了家麻将室，周母“咦”了声：“新开了个麻将馆，要不要先去看看环境？”
    两位母亲又一拍即合，进去试了一下椅子软不软，布置舒不舒服。
    最后变成了两个人坐在座位上，颇为不舍地看了乔亦溪和周明叙一眼。
    乔亦溪明白了：“……那你们就在这打吧，我们自己去学校。”
    反正学校不远，拦个车去也不是事儿。
    两位母亲再度一拍即合：“那好哇，注意安全！”
    二人年纪轻轻就扛起了自立的“重担”，拦了车去往a大。
    周明叙前一晚可能没休息好，眼下还有淡青色的黑眼圈，沿途都在闭着眼浅寐。
    乔亦溪也没打扰他，在一边听着歌看风景。
    约莫一个半小时过去，车在a大校门口停下，乔亦溪摇下车窗的瞬间，周明叙也醒了。
    司机本来准备帮他们们拿后备箱的箱子，但周明叙一手一个，很轻松地把二人的箱子都提了出来。
    乔亦溪握着自己的行李箱拉杆，问他：“a大的路好像很复杂，你知道在哪报名吗？”
    少年微垂眼睫，淡声摇头，“找找吧。”
    乔亦溪：“我开地图导航看看。”
    当他们第三次路过同样站牌的时候，周明叙暗叹自己的失策。
    他怎么能让一个在刺激战场都能迷路的人，来带路？
    果然，一边负责新生接待的学长发现了什么，赶忙跑了过来：“是大一新生吗？找报道处？”
    乔亦溪点了点头。
    学长笑了笑：“那你跟我来吧。”
    这个学长还挺热情，带她排了队不说，还一直看她填完了登记表。乔亦溪拿了各种票据后一转身，手机叮咚一下，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备注是：【刚刚的学长(*^▽^*)】
    “……”
    周明叙扫了一眼，这才顿悟那人刚刚为什么盯着她填表，原来是为了记联系方式的。
    下一步就是找宿舍了，乔亦溪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听到周明叙在耳边道：“我朋友知道怎么走，他等会到。”
    她找了个阴凉处：“那好，那我们就在这等等。”
    郑和到后却没找到他们的方位，周明叙让乔亦溪就待在原地，他去找郑和来。
    汇合后，郑和看他：“你不是说还有人吗？”
    “那边树下。”
    郑和啧一声：“是个妹子对吧？按照我的经验，漂亮学妹很抢手的，搞不好等我们过去，她已经被‘志愿者’带走了。”
    果不其然，周明叙离树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发现乔亦溪身边已经围了三个人了。
    有一个作势要帮她拎行李，有一个给她递水，还有一个滔滔不绝地在介绍学校构造。
    这些人负责的事各不相同，眼里的兴奋激动的光却一样。
    周明叙看着少女凌散微卷的发尾，感觉——
    她比自己想象的，似乎还要更受欢迎一点。
    这时候他手机接到短信：【您好，您订购的摩托我们已经调到货了，今天就可以来取。】
    郑和瞟一眼，捕捉到重点：“摩托，你怎么忽然买这玩意？要学这个啊？”
    语毕，郑和又神秘兮兮地凑近他。
    “怎么，准备载哪个小仙女上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