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女生的房间没有任何兴趣。
乔亦溪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说完这句话的周明叙神色从容,眼神毫无闪躲,不像是应激情况下才会说的东西,倒像是真心话了。
其实她这些天也不是全在躲他,还有个原因是作业确实多,她得在寝室弄作业。
再加上天天被舒然洗脑,搞得她就算没想法都被磨出了点想法。
他应该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愠意从眼底就能看出。
如果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应该也不会理直气壮地这样生气吧……
乔亦溪“噢”了声,缓缓定了定头:“我知道了。”
退一步想,手铐这种东西也不一定是要用来做那种事情,收藏收集和偶然所得都有可能。
之所以会往男女之事上想,大概还是“得益于”舒然看的那些电影……
反正,不管怎么讲,周明叙都这么说了,最起码卖他个面子,她也不能再继续疯狂锁门了。
最多偷偷用椅子抵住门。
正这么想着,周明叙又开口了:“如果我真想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犯不着等到现在。”
乔亦溪有片刻迟疑:“啊?”
他补充完:“你很难反抗。”
“……”
好像是这样。
“所以安心睡觉,没人会对你做什么,”他淡淡道,“我回房了。”
“……好。”
她目送他出去,然后舔舔唇,关上了门。
夜色蔓延迤逦。
周明叙的游戏还挂着,只不过是马期成和傅秋一直在队伍里等他,没有开赛。
他拉了椅子坐下,戴好耳机,马期成的声音传来:“你干嘛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没说话。
傅秋也开口了:“叙神今晚咋回事,怎么不在状态一样……打游戏一直心不在焉的。”
他一整晚都在想怎么处理这个事,还能全神贯注打游戏就有鬼了。
不知道她是怎么忽然就对他产生了这种误会,好像他是个禽兽,随时可能对她下手。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他就莫名烦躁起来。
比她第一次误会自己还要让人更烦。
好像她防着他、躲着他、排斥他、想和他保持距离这件事,像火烧掉引线,啪地一下让人想爆炸。
这种情绪很少有过。
马期成还在对面不停说话:“你怎么还不点准备啊?打不打啊到底?”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等乔妹?可是乔妹咋还没来啊,她咋了?”
马期成讲到这里,周明叙蓦地顿了一下。
回想方才情况,他语气似乎有点差,情绪全写在对话里了。
本来是想适当发泄一下,但一时没克制住,她应该不会被自己凶到?
应该。
周明叙揉了揉后颈,拉了椅子,再度起身。
“我先出去一下。”
马期成在那边“喂喂喂”地呼唤他,无奈还是没留住人。
周明叙走到乔亦溪房间门口。
门是关着的,但是灯没关,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
犹豫了几秒,他抬手敲了敲门。
乔亦溪很快把门打开,这次门没有反锁,拧一下就开。
她探出脑袋,圆圆的杏眼透过门缝看他:“怎么了?”
周明叙盯了她好几秒,却仿佛如鲠在喉,半天只讲出一句——
“打不打游戏?”
这句“打不打游戏”大概与天下父母的“出来吃饭”有的一拼,是他搜刮过后唯一能称得上算是示好的句子。
——虽然听起来不太像。
乔亦溪本还以为他要找自己说什么事,没想到居然是来问她打不打游戏,实实在在地木了几秒,然后点头。
“好啊。”
没有什么是打一局游戏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打两局。
两局游戏过后,气氛确实轻松了下来,没有刚刚那么紧张和沉闷了。
他们在平地上,对面的房区有人,乔亦溪躲在石头后面看后方情况,周明叙在前面打人。
有人从窗户口探出头来打他。
他在身前丢了两个烟,然后借着烟雾模糊对面视线的时候向前移动,对面还没看到他人,他就已经开枪把对面扫死了。
就连马期成都在一边叫:“状态一下就变好了啊,叙神牛逼!”
打了两局,乔亦溪转头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了。
周明叙看她一眼,道:“去睡吧。”
“好。”她揉了揉眼睛,朝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她也回了他一句:“你也早点睡吧。”
周明叙点头:“好。”
马期成听着这对话,鸡皮疙瘩起得乱抖,狂cue傅秋:“不行,我真的听不下去了,傅秋,咱们退游吧。”
傅秋含情脉脉:“好,我答应你。”
///
在周家住了一晚,她又得赶回寝室。
这次是真的。
周四的时候向沐要过生日,一个寝室都得去给她庆生,在这之前还要给向沐选礼物,不是一天能完成的。
由于乖乖女向沐从小没有去过酒吧,所以这次的地点,她们选择了清吧。
乔亦溪其实也不常来这些娱乐场所,大多数时候都是陪舒然,或者是被舒然不远万里喊来看酒。
进到相对安静的清吧,也是头一次。
一堆人围在桌边聊天,从高中时期聊到大学,兴致高涨,连饮料都喝了好几罐。
乔亦溪本来还是想点纯牛奶,结果被喝到微醺的向沐果断拒绝:“来清吧还喝酒?乔亦溪你做个人呗。”
她心道别说清吧了,在酒吧我也是喝纯牛奶的。
但谁让今天是向沐生日。
“行,寿星,都听您的,”乔亦溪放下手中的手机,拿起酒单,“我看看我喝什么啊。”
作为一个严格的外貌协会成员,夹排骨都要选盘子里最好看的那一块,喝酒肯定也要选最好看的。
她选了个进口的罐装鸡尾酒,度数不高。
她问舒然:“我喝这种应该不会醉吧?”
舒然大手一挥:“肯定不会啊,这个度数又不高。”
“好,你可别诓我,我从小到大也没喝过几次酒。”
她不太喜欢酒精的味道,啤酒不爱喝,更别说白酒了。
后来饮料酒上来,味道竟出乎意料地不错,像是水果味儿的气泡水。
酒精饮料太好喝,有点上瘾,乔亦溪一边聊天一边觉得口渴,拿起来就咕嘟咕嘟灌。
她喝着喝着就没注意,几罐下肚后,酒意上涌了。
等舒然发现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抓住乔亦溪不安分的手臂,呵道:“你疯了?你喝我的酒?我的酒多少度数你知道吗?!”
乔亦溪仰着脸笑了声,声音有点慢,像是被人按了延缓键。
她舔舔唇角:“可是你的好喝嘛。”
“完了,”阮音书直直看向舒然,“她不会喝醉了吧?”
舒然捏捏眉心:“真有可能。”
目光又扫到乔亦溪脚边的一大堆空罐,舒然是真有点惊诧了:“你喝了多少啊乔乔?”
乔亦溪呆滞地眨了眨眼,比了个四:“不多啊,就六瓶。”
舒然:“……”
阮音书轻轻道:“我觉得真的醉了,她以前讲话不像这样的。”
舒然比了个三放到乔亦溪眼前:“宝贝儿,你看看这是几?”
乔亦溪偏过头:“我不看。”
舒然手又挪过去,“不行,你必须看。”
乔亦溪持续抗拒:“不看不看,王八下蛋。”
舒然:???
舒然一手握住乔亦溪脸蛋,“你必须给我看!说,这是几?”
她声音一大,乔亦溪也跟着提高了音量:“看什么看,不就是五吗?一个劲儿比比比比什么呀。”
众人看着舒然手上的三:“……”
我明白了。
“喝醉了,赶紧送她回去吧,”舒然当机立断,“我以前还没碰到过这位姑奶奶喝醉的情况,怕她把这里拆了,所以咱们还是保险一点吧。”
向沐站起身来:“反正也差不多了,走,那我们把乔乔搞回寝室吧。”
乔亦溪喝了不少酒精饮料,又喝了半杯舒然的烈酒,这会儿是醉得七荤八素,站都站不稳。
两个人把她从位置上扛起来,艰难地蠕动前行着。
结果舒然刚走到门口,接到他哥的电话,通知她赶紧回去。
“我这还有事呢,回去干嘛啊?”
“事情紧急吗?”舒蔚问她。
舒然看着虽烂醉如泥但还保有一丝意识的乔亦溪:“……还好。”
“那赶紧回来。”
电话挂断之后,舒然抱歉地看向向沐:“我好像要回去一趟,我哥叫我。”
“没事,你回去吧,”向沐摆手,“我和音书送她回寝室就行,两个人也够了。”
“好,那我走了啊!”
“行。”
很快,舒然的身影消失在路口。
乔亦溪就那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问她们:“我们去哪啊?”
阮音书道:“回寝室。”
乔亦溪咕咕哝哝念念有词:“我不想回寝室,我想回家。”
向沐阮音书:??
“我要回家。”
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定,乔亦溪就站在那儿不走了,在晚风中红着脸颊左右晃脑袋:“我不去寝室,让我回家。”
语调很有些坚定。
向沐啧然生叹:“喝醉的乔乔真的很难控制。”
她们俩本来以为乔亦溪只是说说,想强行送她回寝,结果没想到乔亦溪当场开始耍酒疯,坐在石墩子上,一副“你们再不让我回家我就跟你们拼命”的样子。
向沐斟酌了会,同阮音书道:“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让她回家。”
阮音书问:“二呢?”
“把她敲晕带回寝室。”
“……”
半晌,阮音书说:“送她回家吧。”
毕竟她喝醉了,只能顺着她。
向沐想了想:“你说得轻巧,我们怎么把她运回去呢?回她家一趟再回来,寝室都门禁了。”
两个女生站在路口犯难,向沐甚至都想去开个宾馆骗乔亦溪说这是她家,结果转眼,就在路口处看到一个还算是熟悉的身影。
向沐一跳而起,挥手:“是周明叙吗?”
出来买水的周明叙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偏了头看过去,看到向沐的时候还反应了一会,直到看见石墩上的乔亦溪。
他走过去:“怎么了?”
向沐道:“乔亦溪喝醉了,吵着要回家,她是不是寄住在你家来着,能拜托你把她送回去一下吗?如果你正好也要回家的话。”
周明叙微俯了身,目光落在乔亦溪身上:“喝了很多?”
向沐艰难的点头:“是。”
谁知道乔亦溪蓦然抬眼,反驳道:“我才没喝。”
周明叙:“……”
“我送她回去吧。”
“行行行,那就拜托你了,”向沐给他留了个自己的电话,“到家之后通知我们一声吧,谢谢!”
周明叙点头,把乔亦溪从石墩上拽起来,又将她手臂放在自己肩上,半扛着她朝前走。
乔亦溪念念有词:@#¥%*¥@……
周明叙偏头:“什么?”
她语调模糊不清:“你不能就这么把我带走,另一只石狮子会寂寞的。”
回味了半天,他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个醉鬼正在当石墩上的石狮子,和另一只石狮子守卫身后的家园。
……
“不会寂寞,”他回她,“没有你,它会轻松很多。”
乔亦溪捶了他一下。
虽然醉了,但她捶人还挺疼。
说来奇怪,明明是被打了,但他心情竟难得愉悦起来。
把她塞进出租车后座之后,她还不安分,动来动去,还想扯椅子的坐垫。
她乱动的时候碰到周明叙手臂,周明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粘粘的,仔细一看,是有酒沾到她手指上了。
“有纸吗?”他问她。
“干什么?没有。”
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
周明叙:“……”
他说:“把手擦一下。”
乔亦溪看了他一眼,当耳旁风似的,连纸都懒得抽。
“……”
为了避免等下黏糊糊的东西又沾到自己,周明叙无奈地扯出一张纸,然后捏住她的手腕。
正要给她擦拭的时候,乔亦溪蓦然挣扎了一下。
感觉到手腕处的禁锢,她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又盯着自己的手:“你别铐我。”
?
他莫名其妙:“铐你?我为什么要铐你?”
“我哪知道为什么。”她说,“反正你不能铐我。”
周明叙叹息一声:“我不铐你。”
乔亦溪还是很警惕:“也不能绑我。”
舒然喜欢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电影里,好像也有男主绑女主在床头的。
周明叙也跟着她无厘头:“我不绑你。”
乔亦溪一双眸熠熠发亮:“那更不能用皮带抽我。”
周明叙:“…………………………”
不止是周明叙反应过来什么了,就连前面的司机都好奇地回身看了一眼。
这俩年轻人难道在讨论捆绑play吗?
光天化日有伤风化啊,哎,真是不得体。
周明叙三下五除二擦好她的手,然后很严肃地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用皮带抽你?”
她想了一会,说:“可能是你压力太大了吧。”
周明叙:?
她又试探地小声:“又或者是……乐趣?”
“好了。”
周明叙及时喊停,不想再在车上继续这种话题,车一停就拉着她走了下来。
少年一路把她带进电梯。
醉鬼真的很难处理,走路软趴趴,好像随时会化成一滩泥,和土地来个亲密接触。
他托住她的腰。
本还在迷迷糊糊的醉鬼又霎时清醒了:“你就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吧?”
周明叙真是懒得跟她理论了,索性用最快的方式堵住了她的嘴。
“对。”
……
???
乔亦溪抬起手指,秀气的眉头皱起,一双眸子水色潋滟,手指直触他鼻尖。
“好啊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今天总算是被我揭下了你的真实面目……”
“少说点吧,”他道,“你很醉了。”
“我没醉,我还能喝啊。”
她启唇,是标准的醉酒语录。
周明叙抬了抬眉:“刚不是还说自己没喝?”
乔亦溪:……?
就这样,乔亦溪被他给糊弄住了,一路都没再多说什么,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说法。
周明叙开了门。
家中一片漆黑,周母没回。
他把乔亦溪运到她房间内,看她一下就大字状摊开。
他就站在她窗口处,撑着手觑她:“乔亦溪,洗脸。”
乔亦溪迷蒙着眼看他:“啊?”
“洗了再睡,”他道,“你自己洗还是我给你洗?”
小姑娘摇摇晃晃地坐起来:“当然是自己洗啦。”
她扶着床勉强地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想起要跟他说什么,又踉踉跄跄往他那儿跑。
周明叙放下抱臂的手:“怎么?”
“我……”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乔亦溪虚晃了一下步子,腿一软,直直朝他扑去——
他想,可能那一瞬间,他有预感会发生什么的,也有机会躲开的。
可是他没有。
下一秒,她整个身子倾靠在他身上,头一点,一个软软的东西撞到他唇角。
她的嘴唇,贴在他唇角。
伴着一点点的,甜牛奶和玫瑰的味道。